转眼，七夕与中秋，将近。因为近来京城委实太平，所以那时间也过得很快的感觉。不过，宫中却一点都不太平，尤其是今日。“陛下不好了！陛下！”

又是这句话，云漾早早就厌烦到了不行，听到的时候恨不得把耳朵给堵起来不想听。可是来传这话的人，竟然是林择。“又怎么了？”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又苛待宸妃了？”

林择摇头，满脸都是惊恐，从为见他如此在宫中失态过，云漾霎时也觉得奇怪，“到底怎么了？”

“皇后娘娘好像是在外头请来了道士，似乎在宫中，行厌胜之术……”林择的声音越发地小，可是云漾却听得清清楚楚，顿时五雷轰顶那般，云漾差点气晕过去，手里的书籍也不要了，一用力就扔到了一边去。他真的是受够了！“赵姌在哪儿？”

“还在龙庭宫。”

他挥了挥袖子，很是气愤，都不需要别人摆驾，直接自己直奔皇后宫里去。可想而知，厌胜之术的遭人唾骂程度，堪比卖国贼，这是国家禁忌，任谁都不能触碰，如今赵姌身为皇后，却明知故犯，这说出去，皇室只会蒙羞！皇后以为所有事情都天衣无缝，可是在这样的一个皇宫里，谁又能保证绝对的安然处世？她正在为可以咒死宸妃而感到高兴之时，却没有想到云漾会后脚跟过来，还当场看到她那幸灾乐祸的丑态。“皇后！”

赵姌看到云漾匆匆跑进她的宫中，也无人通报，一时间所有施法的景象都在云漾眼底暴露无遗，她内心的恐慌，早就超过了那种害怕失宠的感觉。“陛，陛下……”她手里还拿着挂了宸妃生辰八字的木偶，一时间难以解释，她便一脱手扔开木偶，哭着跪爬到云漾身边，“陛下，陛下您听臣妾解释啊陛下！”

“有何可解释？”

云漾缓缓蹲下身子，看着她，眼里的冷酷和失望，让赵姌满是泪水的眼眶里，也充满了绝望，“皇后，朕也想让你好好做这个皇后，朕也不是没有想过，与你好好安生一辈子，可是，一切都是你自己毁掉的，你又能怪得了谁呢？”

赵姌跪在地上，摇头，眼里的泪水奔涌而出，那种绝望感，无人能感同身受于她，“不，不是的陛下，臣妾不是……”“与你之间从小的情分，朕从未忘记，只是一直都是你，是你自己亲手杀死了当初的自己，现在，你对着朕，又能说得了什么？”

云漾失望地挥开了袖子，转头冷漠道，“传旨，皇后位居中宫，却不循国法，不务宫规，忝居后位，不顾先祖之言，现削其后位，没其凤印……”云漾的无奈，差点让他哽咽，“贬为罄妃，永生幽居龙庭宫，不得踏出此地一步！”

“陛下！陛下不要啊！陛下！您不要如此对待臣妾啊！陛下！”

只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挽回了，也根本挽回不了。任由赵姌如何叫喊，如何哭泣打闹，云漾都再也不会回头，因为他的心就从来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过，他愿意敬她，愿意好好待她，但是他一味的容忍并没有换来赵姌的收敛，反而是越发地过火，越发地让人难以忍受，既然天命如此，他又能如何？废她后位，不是一天两天的想法了，但这一次是她自己逼得云漾下这样的旨意，一切都像是个深渊，一旦卷进去，谁也出不来。走在那甬道上，云漾觉得甚是空虚，走起来也很是无力。林择看着揪心，道，“陛下，您还好吗？不如老奴扶您回去，好生睡上一睡吧？”

云漾摇头，脸色很是不好，“朕也不想这么做，可是为什么，她总是要逼朕？”

林择身在宫中多年，侍奉的君王也不止云漾这一位，看过的废后也不止这一次，可是偏偏是这次，让林择委实觉得替云漾委屈。“陛下，您有什么需要老奴做的，尽可吩咐。”

云漾停下了脚步，看向林择，“这个皇宫，压得朕喘不过气来，朕想，出去走走。”

林择看了眼云漾的颓废，“诺。”

于是，云漾出宫去了，目的地只有一个，就是东方府。瑶权被喊出去接见云漾时，心里想的，也觉得应该是朝中的事情，就是用平常心出去见他，就站在府门外。“陛下？”

看到背对着自己的云漾简装站在那里，瑶权不由得喊了一声。而等到云漾转眸看着瑶权，瑶权猝不及防，就被云漾抱了个满怀。瑶权双眼霎时是一瞪，“陛下？！”

“朕，把皇后废了。”

一句话，瑶权停止了手里挣扎的动作，就让他这么抱着自己，脑子却在飞速运转。“您说，您废后了吗？”

“是，朕废后了，就在刚刚。”

瑶权把云漾推开，看着他的神色，确实有些不大对，便轻言关心道，“那您，还好吗？”

云漾看着她脸色的神色不再是严肃，不知道为何得到了莫大的慰藉那般，浅笑，“你在关心朕？”

瑶权低眸抿唇。“所以朕想来找你，就是这个原因。”

他刚废后就来找自己，其实瑶权也很是诧异，有些不理解这样的脑回路，可是看他这样子好像真是很难受那般。所以也道，“陛下，您是不是，很压抑啊？”

“嗯。”

“那微臣带您出去散散心如何？”

云漾奇怪地看着她，但还是很开心，点了点头。然后瑶权就带着云漾去了郊外，不过是去散心而已，可是云漾却像是打了胜仗一般的高兴。望着郊外的山水，还有莺莺燕燕，更有瑶权站在他身边陪着他，他骤然有种心思，就是希望这样的时间和画面，能永久停止。“京城繁华，要有这样的地方其实不容易，但是微臣还是找到了，陛下您看到这眼前的东西，会不会心情好一些？”

云漾转眸看着笑得很好看的瑶权，自己也跟着浅笑一番，“朕只是觉得，你站在朕身边，朕很高兴。”

瑶权抬眸看向他，霎时二人四目对望，竟然擦出了一丝的温存感。“就像现在，你这么看着朕，并不是用臣子的眼神。”

瑶权眨巴了下眼睛，把脸撇过去，“陛下，您为何忽然会废了皇后呢？”

云漾的眸光微微暗淡了下，“朕何尝不想好好待她？朕对她的忍耐，已然超乎寻常了，可是，她却根本不知道朕的想法，也根本无法理解朕。”

“旨意，发出去了吗？”

“应该也差不多了。”

瑶权叹了口气，“废她后位，您心里应该也不好受吧？毕竟您对她，还是有一丝的兄妹之情在的。”

“可连你都懂的事情，她却半点都不知。”

瑶权看了他一眼，轻言，“陛下，您不太懂女人。”

“什么意思？”

“赵皇后这么对您，总是有些出格的举措，对待宸妃的苛待也好，其实都是因为她很爱您，把您放在她心里最主要的地位。”

云漾低眸，冷漠道，“你倒是很懂。”

“皇后纵使做得再不好，但一切的出发点都是因为把您放在心上，她看不惯您专宠宸妃，自然妒忌，自然会有其他心思萌生起来，而您对她那样，不是容忍也不是纵容，而是一味的忽视，才会造成今日这样的局面。”

“朕，忽视她了吗？”

“您忽视了，她做的所有的一切，您都只是挑她的过错，而她在自己的宫中砸东西时，您也从未去看过她，甚至于一句安慰都没有，反而对宸妃，比任何人都上心。”

云漾霎时看着她哼笑，“那按照你话中之意，这是朕的错了？”

瑶权浅笑，“也不全是，这算是您的家事，微臣是外臣，没有权利去干涉这些，皇后是乖张了些，但您若是能给她一丝安慰和温暖，任何情况，都不会是今天这样的局面。”

“可再怎么说，都晚了，朕已经幽禁了她，贬为罄妃。”

瑶权听罢，踱步向前看了看，笑着摇了摇头，“陛下还真是无情。”

“朕无情？朕并没有杀她，她行的，可是厌胜之术。”

“罄字，可是取自，罄竹难书？”

云漾顿时语塞，不回她的话。瑶权叹了口气，转身看着站在土堆上面的云漾，“陛下，您对宸妃，可动过情？”

云漾却不假思索，很不负责任道，“没有，朕对她，倒是像对一个朋友，一个知己。”

“陛下就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动过心吗？后宫佳丽，一个都入不了陛下的法眼吗？”

面对瑶权的疑问，云漾只是死盯着瑶权，然后踏出走向她面前，与她拉近距离，四目而对。“一定要是女人吗？”

“什么？”

“若当真要说对女人动心，朕没有，但若是说对谁动心，朕仔细想想……”他目不转睛地，很是深情地看着瑶权，“是你。”

霎时，瑶权的眸子瞪得很大，满脸都在表达自己现在的疑惑心情和震惊，她转身不看云漾，生怕失礼。“陛下，您说笑了。”

云漾看着她的背影，眸子一深，霎时就抱了上去。“朕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但是只有面对你，朕才会有面对其他人没有的情绪，这种压抑感，真的让人很是难受！”

瑶权这一次破天荒没有挣扎，而是轻声问道，“陛下，您是不是应该想一想，微臣的身份，与您，会否太过僭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