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言简意赅地说:“当时我被绑架,绑匪本来想要一笔钱。可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许他是害怕了,突然中途反悔。钱也不要了,直接把我绑起来丢进了河里。”
余笙的语调十分平静,就好像娓娓道来的是别人的故事。可是乔桉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她仿佛化身成了十几年前那个险些被淹死的小男孩。四周充斥着浓绿色的河水,口不能言,鼻子不能呼吸,胸口堵得人生疼。“被救上来时,我已经死了。心脏足足停止跳动了一分钟。”
乔桉自诩能说会道,斟酌了许久却只是憋出一句:“可是你还是活过来了。”
当作安慰。“嗯。”
“你听说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绞尽脑汁,再次开口说:“你不是会算命吗,那你一定听说过佛家的那句‘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吧。你看,就连死神都拉不走你,是不是也就说明你是个有大福的?”
余笙眉骨微抬,单手撑着下巴,感慨:“我的确应该好好学习一下中文,像姐姐这样开口闭口就能几个字几个字地蹦出来,听着好厉害。以后摆摊用上,应该能涨价。”
“那个绑匪呢,后来抓到了吗?”
“判了二十年。”
“真是罪有应得。”
余笙没有接话,而是突然来了画画的兴趣。他左右看了看,然后从乔桉桌上的面纸盒里抽了张面纸,在上面勾勾画画起来。额前的碎发遮盖了余笙的眉眼,也挡住了乔桉的视线。不少片刻,一只可爱的兔子跃然于纸上。乔桉仍旧沉浸在余笙的故事里,问:“开天眼的人......真能看见鬼吗?”
摸了摸手臂,心底有些发毛。“我看不到,所以不太清楚。”
他靠的不是眼睛,而是五感,感知。忽然,乔桉想到Edith《消失的城堡》就是描述了一个小男孩失足落水,然后进入到了一个类似宇宙黑洞,没有空气、没有声音的黑暗地带。在那里用想象,用童真,绘制出了一个多彩的城堡。乔桉说:“你的过去Edith也知道。”
是肯定句。余笙对上她的视线,“姐姐让我来这里,是因为Edith?”
乔桉心虚地移开视线,说:“中和阴气。”
余笙长长地“哦”了声,话里有话:“真不是想通过我找到Edith?”
“如果你愿意引荐当然更好。”
“不愿意。”
“......为什么?”
乔桉急了,“和我们合作对他来说没有坏处。”
“好处呢?”
“他想要什么好处,得先和我们见了面才可以沟通,不是吗?而且,只要不是过分无理的,我们都会满足。”
余笙说:“他不想出名,不想被人知道。”
……那就是吹毛求疵,蛮不讲理了。空气凝滞,落针可闻。就在这时,小丁抱着一个巨大的纸箱走了进来。“总监,这是您要的《心潮》过去半年的刊物......”是她进来的不是时候吗?怎么屋子里有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感。小丁的余光瞄向余笙精致的面庞,随后在乔桉恼怒的脸上停留。瞬间,她脑补出了一套职场潜规则,外加求而不得的大戏。“愣着做什么?”
小丁连忙回神,将纸箱放在了办公桌一角。乔桉站起身,办公椅轱辘轱辘撞到墙上,发出砰地一声。小丁:这是欲求不满啊……乔桉翻了翻里面的杂志,问小丁:“你们都看过了?”
“近两个月的看过了,再早些时候的就只粗略地翻了翻。”
“结论是什么?”
“他们在模特和封面上下足了功夫。”
乔桉拿起一本3月份的杂志,封面上长相清纯的模特骑在高头大马上,曼妙的身子仅仅裹着一层薄纱,薄纱的一角还被踩在马蹄下。虽然三点,一点没露,却足够引人遐想。“噱头。”
乔桉说,“强力的视觉冲击,蚀骨荡心的诱人大片,自宫式的内部爆料......全部都是噱头。”
毋庸置疑,在所有的纸本杂志的销量都在下滑,《心潮》依然保持良好数据的法宝就是噱头。“那......我们也找些愿意拍大尺度照片的明星?”
乔桉摇头,“如果改走裸露性感的风格,不止会被行业内的人嘲笑东施效颦,《论调》也会失去了原有的格调。”
小丁恍然大悟:“总监你说得对。”
乔桉将电脑荧幕关闭,又从柜子里拿出包。“下午的拍摄我就不去了,你们多注意些,不要出现差漏。尤其是产品的照片,最近流行精简风,少些花活。我晚点儿回来再看。”
小丁问:“您要出去?”
乔桉看了眼余笙,说:“我去一趟永盛。”
......去永盛之前,乔桉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先开车去一趟医院。在见薛鸿江之前,应该先和周泽光聊一聊。乔桉明白什么叫作吃一堑长一智,没有莽撞直冲。而是在服务台询问了下,得知vip病房层没有限制,才登上了电梯。果然,今天入口的两侧没有保镖的身影。乔桉走到V002门前,隔着玻璃往里看去。只见里面除了周泽光还站着一个穿着灰色套装的男人。宽鼻子,方下巴,高颧骨。眉头动了动。这人长得......乔桉想起来了,他是薛鸿江的司机小马。就在这时,马玉昌似乎察觉到什么,扭头朝着门口看来乔桉瞳孔一缩,连忙闪身进了隔壁的房间。马玉昌推开门,在空无一人的走廊看了良久,才转身走回病房,和周泽光继续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