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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景似乎更盛,轰轰烈烈地,将一旁的油纸伞扑棱了几许步。
或许是因为身为地广人少的洛城唯一一家勉强维持的小书铺的老板,此时此刻穷得叮当响,知许看什么都觉得心生怜悯。 譬如说这把样式普通但被风刮得稀巴烂的油纸伞,为了可怜的几枚钱币,硬着头皮把它卖了也不是不行, 反正比被风一直欺负着好! 知许含了口烟,没钱使她焦虑,连呛都不呛了:“你知道有什么来钱快的办法吗?”“犯法的还是不犯法的?”
花姨张口就来。
“……犯……啊不犯法的。”知许这下被呛了一口。
“呐,好说。”花姨端起茶杯贪口饮了大半,“你呢,挑一张能不被风打破的上好纸张,拿不易褪色的墨水沾笔,大手大脚地写八个字儿……”
知许听得津津有味。 “腰包紧急,大事专接!”空气一瞬间安静。 “……” 别问,问就是骂人骂不出。 “你确定,符合当地民风?”
“准的!你就信我一回。”
茶色已温,花姨懒懒地架腿而坐,“再说,最近官府修庙,处处都是巡查守卫。这处算是被封差不多了,能赚钱的又在南方,除了这个特产办法,你还能有别的妙招?”
“……您该去卜卦。”
知许腹诽:真是把我的顾虑全看清了呢。
知许捏着下巴想了会儿,确实只有靠偏方了。天无绝人之路,况且她早已金盆洗手,三年来本分老实积攒功德,真还不信等不来应对的良机。 她的视线再次挪向对家那间杂货铺,不错,地貌挺好,实在不行,干脆探一探这家老板的口风,商量一下租契,顺利的话就能将书铺搬到对面去。不管不顾,为了那片白梅林可安然度过晚年,必得发家致富! 可是…… 一千文呐! 知许面如土色地送走了花姨,临走时又顺走了她一包茶叶。在知许眼里,好哇这个家伙又薅我一笔! 罢了罢了,现下最主要是搞钱。见雪不如方才盛,知许搬来一个小板凳,正如花姨所说,翻箱倒柜凑齐一窝辅具,正桌、扑纸、砚墨、润笔,胸有成竹,下笔有神,一挥而就。 一副招告大功告成!知许屏息而视,小心翼翼地拿起—— 这他m写的是啥字儿! 如同柔草被风刮。 知许皱了下眉,真不敢相信曾有一人细心教过她写字,那人第一次讲书教课,自然是学富五车,却收了她这么个徒弟,后来……也没再收过别人。 如今一想一算,轻舟已过万重山,她是他唯一的弟子。 好了,不想多的。知许鼻尖一酸,滋味过去,又该想筹钱了。果然,没钱的苦涩还能抚慰不安分的内心,知许心说。 撑一把油纸伞,提一提蓬松的裙摆,雪落下的声音缠绵地铺在青灰色的石瓦路,这样的氛围让知许不禁眉宇微斜,念起往事的人,总会在不不经意间流露难以言说的情绪,淡地离谱,一闪就过。 街上还有行人,四下问问,得知长街尽头的神龛,前几日因一场暴雪破了个大洞。也许是民声太大,供的又是保平安的天神,官府只好忙不迭地派人来修整,这一管一查,竟出了岔子,才把行商的街摊重新整顿。 走了一段路,看中一面墙。走近了她才发现,这面墙上满是公告,仔细看看,内容全都一样,唯一不同的,便是新旧差异。那一些怕是贴了有段时间,又脏又烂,好像破旧的麻布衣。 “寻人启事……家妻已失半月……”知许踮脚看了看,忧忧叹了口气,双手合十祈了祈,将脱落的告示都沾了回去,在角落留下自己的便离开了。 没走几步,便听见身后一个年迈的声音传来,伴随而来的还有磨刀霍霍声。身后的老头朝那墙面一瞅,木了几秒,哀伤地叹了口气,拄着拐杖佝着背从知许身旁走过。 “唉,造孽哟……” —— 知许摊在长椅上睡了半天,守着门前暗淡天光,身旁围炉煮着酒香,清清冷冷,生意惨淡。 “姐姐……漂亮姐姐,醒醒……” “呜呜呜,怎么还不行啊?怎么比我睡得还香……” “哇!”知许猛地睁开眼,只见面前一个奶娃子对着她边哭边笑。
“耶姐姐醒了!太好了,太好了。”那奶娃子笑嘻嘻地不知道挥舞个什么劲。
知许还有些懵,准确来说是晕。方才情绪上来喝多了些许酒,身子一软便迷糊地睡着了。 “你你你……”她大脑一时短路,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你家长呢?”“啊?”
奶娃子一脸懵。
看奶娃子吞吞吐吐样儿,知许趁机缓了缓神,刚起身想拉这小孩儿进屋坐着,谁知……起猛了。 她眼前一黑。 回神之际,手里莫名其妙地摸着一团纸。 等等……她垂头一看,静静拿起,纸上字迹清秀隽练,几个问号画得游刃有余。 奶娃子望着她。 “姐姐你快点帮我写作业吧!”“……”知许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娃,“这位小朋友,请问你是不是搞错了呢?姐姐这里买书是不包含写作的哦。”
“啊?”
奶娃子听罢顿时急红了眼,“可是可是……”
他紧接着掏出一张“墨水横洒”的纸,指着上边儿就冲知许喊:“美女姐姐骗人!纸是你贴的!位置是你写的!你却骗人呜呜呜呜——” “……”此时她的心情难以言说。 “美女姐姐大坏蛋!难道写作业就不是大事吗!还是说你看不起我们这些学生党呢!呜呜呜——” “……我……”知许深吸一口气,忍着头晕慢慢蹲下,轻轻地安慰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小朋友。这样,姐姐先帮你写几个字儿,你先验验货看写的好不好,再决定如何?”奶娃子收住眼泪,憨憨地道了声“好”。知许才舒了口气,心想能劝动这小孩儿的估计只有行动了。 但她还是忍不住想,告示纸上的字儿写得如此丑陋不堪,他是怎么想的就找过来。 那夫子能认到吗? 奶娃子的眼睛水汪汪的,透露着兴奋与期待。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知许看着他,心里是这样想的。 将白纸铺平,沾一沾毛笔,往手里一搁,一笔一划,写得分外认真。 不过,样子还是那个样子,弱不禁风的感觉,不过这次多了点附庸风雅的笔锋。 成了“杂草”。 奶娃子:“……” 奶娃子怀疑地一愣,似乎是以为自己眼花看了错,揉了揉眼睛,再凑近仔细看看。 “姐姐,你画的什么画呀?”
“……”知许一时语梗,想了半天憋出一句狡辩,“呃……姐姐这是……” “美人字!”
很明显,这是她现编的,而且带瞎。 “啊?——”奶娃子又是憨憨地一愣,他看了又看,竟然没有太大的反应。 反倒是知许奇了怪,因为,这奶娃子接下来的动作,让她直觉性认为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只见这奶娃子摇头晃脑地瞅了又瞅,二话没说,突然间揪着白纸一角兔子似的飞快跑了。 竟然还不忘回头甩下一包钱袋。 知许猛地回过神,刚想叫住那位“小施主”。 乱雪纷纷,遮了视野,顺着脚印捕捉,却见他的厚棉袄消失在街巷的拐角。 知许微蹙了下眉,垂眸看了眼扎在地上的钱袋,她蹲身捡起,捧在手里掂了掂。 略沉。 知许轻挑了下眉,若无其事地拎在手里进了里屋,缓缓,留了个门缝。 解开绑紧的锦绳,合拢的丝布骤然一松—— 两颗银锭,一张文符。 “平安符?”
知许咬唇一笑,“呵——果然。”
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