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数芳华，转眼，楚天行在这柳叶宗待了已有三月。这云上的仙门也和凡间一般，进入秋季，放眼望去，满山红遍，层林尽染。唯有那山谷中的一片片药田，还是和往日一般，绿意如旧。

“孟姐姐，这紫香蔓的叶子什么时候才能变紫？”

楚天行拿起身前一株绿色灵植枝叶说道。

孟晨微笑道：“还早着呢。这紫香蔓已经种了两年了，六年转紫，算来还有四年呢。”

三月来，楚天行一声声“孟姐姐”倒真的将孟晨叫得亲近了许多。

楚天行听了，露出失望的表情，叹息道：“我怕是看不到了。”

楚天行已十一岁，到十三岁，若是他还是无法凝聚灵海，便要离开药园，调去其它地方当差，大多是打杂或是苦力。

孟晨黛眉微蹙，问道：“小天，你现在能运行几个周天了？”

楚天行低下头，伸出手比了比，三根手指半缩着抬起。楚天行无力地说道：“三个。”

孟晨闻言，略一思索，道：“照理说你入宗才三个月，运行三个周天，也不算差。不过，你入宗是评定是高等杂役，想来资质应该不差。三个周天确实是少了。等朝食过后，你将修行过程与我仔细说说。”

孟晨身为监工，修为境界已是凝气四层，算是楚天行的前辈。她能帮楚天行解惑，他自然是百个愿意，连忙点头称好。

朝食的钟声响起。

“丁贤，今天你们俩去吃吧，我有点事。”

楚天行向丁贤告别后，一人向不远处走去。丁贤望去，只见孟晨正站在那里等着。

这时，方鸣从人群中钻出，拍了拍丁贤的肩膀，道：“看什么呢？”

顺着丁贤的方向望去，也瞧见楚天行和孟晨二人。

方鸣立时露出奸笑，道：“楚小子平时不声不响的，什么时候傍上了孟晨这棵大树？”

丁贤拍了一下他的头，面露不快道：“楚小子算怎么回事？”

方鸣一听便知他要开训，连忙绕到丁贤后面，推着他的背说道：“快些走吧，去晚了，就没饭了。”

丁贤皱起眉头道：“方鸣，你——”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另一头，一处凉亭，楚天行和孟晨相对坐下。楚天行将自己修行所历，尽数说与孟晨。孟晨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却始终没有打断楚天行。楚天行也就一直说下去，不过他将自己所历艰辛说得简单了许多，也略过了自己强冲经脉的事。其实，他在那次强冲经脉后，发现经脉确实变大了几分，虽说其中疼痛难忍还伴有风险，但在数天修行停滞不前后，楚天行还是选择了这种路。数次冲击下，楚天行终于在十天前，完成了一个周天的灵气运转。

等到楚天行说完，孟晨已是一副苦思模样。楚天行不敢打扰，静静地等着，心中却也颇为紧张。

“若是她能给我答案，那便好了。”

楚天行想道。

片刻后，孟晨抬起双眸，看了看楚天行，说道：“把手给我。”

楚天行点头，将手伸过去，放在孟晨手心。

“你试着入定，吸纳灵气。”

孟晨道。

楚天行听了，说了一声“好”，紧接着闭上眼睛，神色平静下来，几个呼吸后，身体便宛如一片静湖，已然入定。孟晨心中一惊：竟如此快？虽说她已是凝气四层，无须入定，也能吸纳灵气，但真要入定，怕也要一盏茶的功夫。楚天行几个呼吸就能入定，可见其神志之强。

思虑间，楚天行已开始吸纳灵气，在体内运转。孟晨修为不足，能感应到的灵气，不过方寸之间。只见她握住楚天行手腕，两指扣住其中经脉，闭目凝心，细细感应下，感知到灵气在其中缓缓流动，有如一道溪流。孟晨对着溪流自是再熟悉不过，灵气入体，运行周天，汇至丹田，是每个修仙者必行之路。

一炷香后，孟晨松开楚天行手，轻轻唤道：“停下吧。”

楚天行虽已入定，但其心神强大，犹可分心。孟晨说完，他便徐徐收敛灵气，散至四肢百骸。须臾间，灵气散去，楚天行长出一口浊气，睁开双眼，神采立时恢复如初。

孟晨见他如此老练，心下颇为惊讶，忖道：“他怕是下了不少工夫。”

楚天行醒来，见孟晨眉头轻扣，心中已猜到情况不妙，但还是问道：“孟姐姐，怎么样？是有什么问题吗？”

孟晨摇头道：“我也说不太上来。我观你体内灵气流动，时疾时缓，有如翻山越岭一般，有重重关隘阻扰。照理说，灵气在经脉中运行，应无阻碍。莫非是你的经脉太过狭小，以致灵气难以运行？”

孟晨越说越觉疑惑，忽地抬头望向楚天行，问道：“小天，你刚才说，你是自行开辟灵根的？”

楚天行点了点头。

孟晨抿了抿嘴，疑惑更深，微微低头，喃喃道：“这就更奇怪了。常人开灵后，灵根通透，即可引入天地灵气，无须再行开辟。”

说着，孟晨抬起头，想要跟楚天行再确认一遍，却见楚天行目光呆滞，神色木然，奇道：“怎么了？”

楚天行一听到“开灵”二字，顿时如遭霹雳，呆在原地。他一下子想起入宗时，方主事问他是否开灵，那时他便疑惑开灵是怎么一回事。开灵，从字面看，便是开辟灵根吧。楚天行立时明白许多事情，但还是有许多不明朗之处。

孟晨问他如何，楚天行倏然回过神来，急切问道：“孟姐姐，你说的开灵是怎么回事？”

孟晨好似听见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惊道：“你不知道开灵？”

楚天行摇头道：“不知。”

“你怎会不知？若要修灵，必先开灵。你怎么会不知道开灵呢？”

孟晨还是无法相信。

“孟姐姐，开灵是不是就是开辟灵根？”

楚天行问道。

孟晨长出一口气，平复心情后，说道：“也不全是。我仔细与你说吧。开灵对每个修士都是极为重要的，需要一名筑基以上修为的修士进行。开灵第一步便是开辟灵根，筑基修士用自身强大灵力，强行打通灵根，连接天地灵气。第二步便是导气入体。筑基修士引导灵气在开灵者体内运转一个周天，虽说也有教导开灵者运转灵气的目的，但主要是为了疏通和拓宽经脉。最后一步，便是冲开丹田。未开灵者丹田有道桎梏，灵气难以进入，所以需要筑基修士助其破开这层桎梏，才可将凝练后的灵气纳入丹田。纵使有外力帮助，开灵也需忍受极大痛苦，而且还伴有诸多风险。若不开灵，纵使有修仙资质，也同凡人一般，与仙途隔了数道厚墙。除非——”孟晨说到这，突然停住。

“除非？”

楚天行追问道。

“除非你以前吃过什么灵材灵果，又或者你的天资真的很好。但这样的天资怕是内宗也少见吧。”

孟晨说完，自觉失言，立时捂住嘴巴。环顾一周，确认没人后，孟晨轻声道：“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不过，小天，或许，你的资质确实不错。”

楚天行笑了笑，但心中却另有想法。

“我未开灵，却已先修行，资质好歹暂且不论。眼下，修炼速度缓慢却是事实，又当如何？”

楚天行忖道。

“孟姐姐，若是我真的自行开灵了，我该如何修行？”

楚天行自然知晓孟晨那里没有答案，但还是问了。

果然，孟晨摇头道：“此事我已是闻所未闻，更不知如何修行了。”

楚天行闻言，面色黯淡下来，正要拱手道谢，却听孟晨犹豫着说道：“不过，纵使自行开灵，也应当可再借外力。如今，你灵气滞阻，修行缓慢，想来是因为你自身无法疏通，更无法拓宽经脉所致。若是有人助你完成开灵，想来也与常人无二。”

借外力完成开灵？楚天行问道：“那孟姐姐，我如何才能寻求到外力开灵？”

孟晨略一思索，说道：“一个月后，便是我们这些杂役半年一次的开灵。到时，你应该也会被叫去。你且去试试运气，若是遇到脾气好的，兴许就帮你了。若是那人不愿——”

孟晨话说了一半，不知该如何往下说了，楚天行接过来笑着说道：“那我也就死心了。”

孟晨以为他故作开朗，也不愿坏他的意，也笑道：“对。你既然能自行开灵，那也定能修行下去。或许到最后，不比他人差。”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时间不早，楚天行向孟晨道了谢，两人各自离去。

告别孟晨，楚天行一人走在山路上，望着两边的药田，心中颇不平静。他恨刘管事没有告诉他开灵一事，他怪丁贤没有提起过，他也怪自己没有早问孟晨。当他望向那一株株灵植时，心底竟生出莫名的嫉妒：连你们也有人呵护。想到自己花费数月，忍受千般乏味无趣，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结局，楚天行不禁冷笑一声。

世人说天道酬勤，好一个天道酬勤，好一个天道。

秋风扬起，楚天行孤寂的身影也跟着摇晃了一下，但很快稳住。他抬起头，眺望着远方。日上三竿，普照光辉，将楚天行眼睛映亮。

天道无情，我便打碎天道，仙途坎坷，我就踏平仙途。我楚天行，生来便要替天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