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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白夜北极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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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座灰蒙蒙木刻楞房屋突兀地矗立在那里——塔河到了,这是北极村的前一站。车里人怎么也想象不出王晓婉的男朋友怎么会生活在这里。塔河县城是远离内地都市有着几千公里的塞外小镇。在这“没有白昼的冬天,还是没有黑夜的夏日”里,仍旧徘徊着一些古老的幽灵。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还会听到一孔孔白石桥上清朝都统淘金的马车,碾压路面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现在,三十座驿站都荒废了,只剩下光秃秃的三十孔白石桥作为历史见证,象征性地伫立在那里。这里每到夜晚都会散发着死人的气息,烂醉如泥的当地土族人挥舞短刀肆意杀人,恸哭声就像凄婉的丧钟一样,夜夜不息地撞开一个个不幸的家庭。在一幢巨大的木刻楞搭建的旅馆前,大巴停了下来。这是王晓婉男朋友事先预定好住宿的地方。王晓婉的男朋友焦急地等待很久,现在他终于见到王晓婉的身影,眼里就立刻流露出甜蜜的笑意,这一行人马上被接了进去。院子里仍有一些人在打球和下棋,还有些人在溜溜达达闲逛。另一群睡不着觉的男女聚在一起,絮絮叨叨一连几个小时再讲同一个故事:“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个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是,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个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是什么呢?讲的是,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就这样他们反复不停的讲下去,一圈一圈围在一起的人嘻嘻哈哈讲个不停,响亮地鼓着掌,说个没完没了,说个兴高采烈。因为他们全都是全国聚集而来的顽固失眠者,他们到这里才发现,这里根本用不着睡觉,因为没有黑夜,只要反复不停的讲着故事,就会打发掉多余的时光。在这家旅馆北侧的餐厅里,已经早早预备好了一桌酒席。这是当地最有名的美食。有脸盘那么大的一个砂锅,里面炖着鳕鱼豆腐。烤狗鱼、红烧鳇鱼等都是特色地方菜,白肉血肠、当地人特制的风干香肠、油炸糕,满满的一大桌子,够丰盛的。令人想不到的是,北极村的镇长亲自过来迎接,更给这场宴会增添了喜庆。这场晚宴上,王晓婉眼里噙着泪水,手里端着酒杯说道:“承蒙各位亲朋好友,能千里迢迢送我来到这里,更为难得是,镇长也陪同我老公亲自来接,这让我顿感十分荣幸,更让我王晓婉永生难忘。”

王晓婉的男朋友附和说道:“永生难忘!永生难忘!”

酒宴后,安排住宿时,王晓婉和男朋友住在205室贵宾间,其他几位王晓婉的闺蜜、亲属、司机被安排到206、207室居住。由于李淑媛的一再坚持,拒绝另开房间,她就将就着和吴子凯,李博,油漆商贩住在208室的四张床铺的套间里。李淑媛掏出了纸牌又给他们三个人各占卜一挂,李博的卦象上显示出红桃和方块,这将预示李博“未来有一份灼热的爱情会走进他的生活”。吴子凯的卦象是红桃加梅花,预示着“较好的友谊最好要保持纯洁的目的”。而最为倒霉的要算油漆商贩方块加梅花了,上面说“当心!嫉妒心将会毁坏你的生活,将会使你遗臭万年”。由于长途奔波,大家都显得有些疲惫不堪。已是子夜时分了,李淑媛先要睡了,就回到套间里躺下。然后,她就提着嗓门喊道:“谁愿意陪老娘睡,就进来睡!别他妈的假装正经。”

油漆商贩假装客套一番就夹着被子走了进去。躺下去的吴子凯还在想起刚才纸牌上所说的“较好的友谊最好要保持纯洁的目的”,指的究竟是谁?是俗女吗?他搞不清他们之间到底是爱情还是友情,他认为后者更强于前者。这也许让他少了一份牵挂,更能免得听到她匪夷所思的倾诉。她究竟想干什么?想把他也拽进她那纷乱不堪的生活中吗?她那各种遭遇几乎像编撰的一部小说,离奇古怪的让他心乱不已。他甚至还要为她出谋划策,替她开脱各种罪责。这么干值得吗?吴子凯怀疑自己反问道。那还会是谁?是李淑媛?这倒不假,她跟谁都保持“纯洁的友谊”,只会给每个男人快乐,不会给每个男人爱情。吴子凯转过头来继续想着俗女。在临来的头一天晚上,俗女在留言中告诉他,她现在开始学习瑜伽功了,这样有利于调理身体里失去的水分。因为她现在觉得身上的水分越来越少,夜里常常感到口渴,尿液也稀少。事实上她的经血已经断流了半年之久。她去了很多家医院,除了打算看好的睡眠障碍以外,最主要的目的是治愈她断流的经血。她不担心自己失去(性)(欲)和生殖能力,这无关紧要。而更为担心的是,自己会急速的衰老。据说断经后的女人在短期内会迅速的老化,不管你有多么年轻,皱纹蜘蛛网般地会快速爬满你稚嫩的脸颊。这样衰老的死去还不如趁着年亲死去更有光彩。俗女在网上跟旧金山一位美籍华裔医学家进行了专门沟通,对方答应给她尽快地治愈断经和失眠的痼疾,她已经向对方的账户打过去三千美元的预订金。等待一个月以后对方邮寄来新研发的药物。俗女在后来的留言中对吴子凯说:“我无不感激你对我的关心,如有机缘的话,我会嫁给你!真的!我不会说谎。”

不过,她说她现在还处在思绪纷乱的状态之中,那个博士生让她心乱如麻,几天前她把他撵出了家门,两天后,她又把他找了回来。在把那个男生撵出和找回的其间,她已悄悄地把房屋租了出去,已经收了预定金。打算在秋后,最迟也就在初冬她将赶赴东北,“到那个时候咱们就有机会见面了,呵呵。”

俗女最后说。对于俗女果真的要来,吴子凯的内心出奇的平淡,没有一丝令他感动的地方。就像现在油漆商贩睡在李淑媛床上一样,让他安静平淡的很。而李博熟睡的鼾声却让他想起张琴师熟睡的鼾声来。在冷泉壶的夜里,尽管隔着两道房门,张琴师的鼾声仍旧能破门而入,震得吴子凯不能入睡。张琴师是在疯癫以后才打起鼾声来的。过去吴子凯从没有听见过他打过鼾,或者是当时他没有注意到,而是在他疯癫以后他才注意到他的鼾声是如此响亮,吵人。张琴师夜晚打鼾白天蹲在榆树下疯疯傻傻四处张望,不知道他还想不想着王晓婉?王晓婉还能想起他吗?现在的王晓婉或许依偎男朋友怀抱里撒娇耍贱呢。这些奇奇怪怪联想让吴子凯一时无法入睡。他翻了一个身准备入睡的时候,突然听到套间里面一声犀利地叫骂:“烦死人了——”这是李淑媛在叫,“你不困那,还没完没了地缠磨着老娘,滚出去!”

。李淑媛把油漆商贩轰了出来,又把吴子凯叫了进去。经过这么一折腾大家只好重新入睡,可天色渐渐的明朗起来,黑夜像昙花一现急速逝去,黎明在凌晨一时一刻准时到来。窗外又传来了讲故事的声音:“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吴子凯被这种絮絮叨叨车轱辘话弄的发烦,他深深地长叹出一口气来,谁知竟然让李淑媛听到了,便说道:“有什么愁心的事儿,唉声叹气的,过来给我揉揉肚子,我肚子被气疼了。”

吴子凯翻身下地,爬到李淑媛的床上躺下,伸手按在李淑媛的小腹上轻轻地给她按摩。窗外逐渐地明亮起来,不时传来不知疲倦者讲故事声音。吴子凯看着发亮的窗户感觉后背有些发痒,就停下那只按摩的手,准备伸到背后抓挠一下,谁知刚刚伸到一半,困意袭来,竟然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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