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璞烨说罢,继而抬脚便急着往外走,留下一群该悲伤的,该庆幸的,该愤怒的女人们只能面面相觑。萧芸芸头上戴的金钗现已早就不知所踪,她两眼泪汪汪地捶胸顿足,又是笑又是哭,跟疯了似的没太大的区别。此番她被贬为贵人,居于竹园,跟去了冷宫无异,皇上本就不喜她,如今更不会踏入竹园半步。所有人皆可见到她今后惨淡的光景,真是可笑!她花了那么多的心思,竟落得这样一个结局。太皇太后被嬷嬷搀扶着起身,脸色微沉,“将婷儿拉出去杖毙,以儆效尤!”
又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在她们这些高高在上之人的口中陨落,他们又何曾想过,婷儿也是这其中的受害者,她若是不按照萧芸芸的命令去办,那宫外年迈的老母亲又如何能得到善终?横竖都是一死,她别无选择。侍卫们将生无可恋的婷儿拖了下去,她没有任何反抗,甚至被拉走的时候还是笑着的,那张美貌的小脸之上写满了无尽的悲凉。萧芸芸见状突然拉着太皇太后的衣摆,“皇奶奶,芸芸知错了,求您别放弃芸芸,芸芸下次”“还有下次?萧贵人,你所犯之事,皇奶奶也不能庇佑你,从今往后,自个儿在竹园好好反省罢。”
太皇太后冷声而道,撂下话之后也直接一边摇头一边往前走着,走到了公玉姬的身旁,她忽地停住了脚步,侧头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公玉姬,“你足够聪明,但你可知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道理?”
公玉姬抬眸不解的看着太皇太后,心里琢磨着这话到底是啥意思?只见太皇太后并未再多言一句,转身就往外走着,手里不断地捻着佛珠,比平日里看上去甚至要慌张了些。萧芸芸见连唯一能够保护她的人也走了,一时突然激动地扑在了地上,口中不断大喊着,“皇奶奶救救芸芸,皇奶奶!”
喊有什么用?当初她做这件事儿的时候就该想到她今日的后果,且太皇太后已经对她足够庇护了,将唯一的证人下令仗杀,今后若再有人挑起事儿来也能保她一命。她竟还不识抬举,还妄想当她的德妃?简直白日做梦!公玉姬倒是明白了,这萧芸芸的脑子虽比淑妃要好使一些,可是手段太不高明,做事儿也不够干净,连当颗棋子也没人愿意要。不过,今日这事儿,她可算把太皇太后给得罪了,方才她说的那话不就是在警告她的么?罢了,要她瞒住真相,看着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她断然不能做到,即使是为了她的宿敌淑妃翻案,她也要说个明白。她这么做并非是想图什么,而是为了贤妃,为了自己的一颗赤热之心。萧芸芸被苏小周安排的人带下去之后,承乾殿就只剩下她与淑妃两人,还有一个正躺在榻上的贤妃,与一根本起不了作用的太医。淑妃经此大劫之后,也无心再与公玉姬斗下去,连话也未多说一句,便随着颖儿搀扶离开了承乾殿。今日若不是公玉姬的话,她只怕会受到萧芸芸的暗算,但丧子之仇她又不可不报,两种复杂的感情交织在在一起就造就了她内心忽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两日后。公玉姬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居然真的让贤妃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连太医也觉得颇为不解。昨日他给娘娘把脉之时,娘娘体内的寒症正四处游走,今日再一看,寒症竟然已消除一大半了。当贤妃娘娘在贤德宫中苏醒过来,小桃与公玉姬两人皆在床榻边伺候着,待她凤眼一睁开,哭丧着一张脸的小桃像个孩子似的,欢天喜地跑出去急着给皇上禀报。“贤妃娘娘,现下感觉如何?”
公玉姬将贤妃的枕头拉高垫于背后。贤妃此时脸色稍微带有一些红润,两人相互看了对方一眼,“我很好,玉儿,这件事多亏有你了,要不然我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今她在玉儿的面前皆自称“我”,足以见得权宛凝由内而外发自内心地感谢她。其实,公玉姬有一事在昨日并未对任何人说,那便是苦若宁的确不能让人昏迷,可若是贤妃这类体寒之人过度服用,只会有一种结果,那就是直接毙命。皇上罚跪她的那日,她故意借此机会给婷儿下手,差了小桃过去看药,且提前跟小桃说好了,有任何人在药罐子附近转悠的人,不可驱逐,但药定不能再给娘娘喝。果然,那日的药重新再煎了一次,公玉姬要的就是这效果。至于贤妃娘娘昏迷,其实也算昏迷,是因为她治疗的缘故,把体内的寒症在祛除之前皆聚集起来才会造成昏迷的假象。只要再细心调理几日,便能恢复如初。当然,这些事儿皆是公玉姬提前告知于贤妃,为的就是想以此来引出这场大计。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之后,皇上便紧赶慢赶直接闯了进来,也未曾有人禀报。刘璞烨还穿着朝服,看样子刚下了朝堂赶过来,大手一挥就将公玉姬撂在一旁,坐于床榻边上,“不必请安了,宛凝,你身子好些了么?”
“回禀皇上,宛凝身子好多了,多亏了有玉儿,不然宛凝只怕再没了福气服侍皇上。”
权宛凝本就生得极美艳,如今这两眼带泪更是让人怜惜不已。“别说这些胡话了,你定会陪在朕的身边,今日你父亲还问起你来,他也很担心你的病,若是有空便给他回封书信。”
刘璞烨握着权宛凝的小手,心里琢磨了会,“对了,若是你的病真的在一月内治好,朕就把六宫之权交于你打理,还是你总归让朕放心一些。”
公玉姬立于一旁,心中偷笑着,如此甚好,那她便可向贤妃娘娘请旨把容儿也调来贤德宫。“皇上,臣妾恐不能担此大任”“朕心意已决,贤妃不用再推脱了,你是朕心中唯一的人选。”
刘璞烨看上去像是个薄情之人,说情话倒是一套一套的,虽然公玉姬倒是不用担心此事,可她总觉得这家伙对他的后宫嫔妃无非就是做些表面功夫。贤妃昏迷的这两日可从未见他有一次来过,连个传话关心的人皆没有。一醒来要要求人做事儿了,眼巴巴地上赶着说两句好话就将人骗得团团转,也只有真心爱他之人才会假装看不到罢。秉着刘璞烨在哪儿,公玉姬就要远离此处的原则,她趁着两人情话绵绵之意,悄然溜出殿内,跑到贤德宫院外的假山下坐着休息。想来这六宫之权落在了贤德宫的手上,她日后的日子也定会好过一些,这心里也不甚美滋滋。若是贤妃娘娘再添个皇子,那岂不是宫中更热闹了。“放眼望过去,整个贤德宫就属你最闲,你是觉得你立了大功,贤妃就会宠着你是吧?”
正当她抬头看蔚蓝的天空之际,一张她最讨厌的脸就这么将她的视线全然挡住,她吓得往后一缩,却忘了假山下面是个小池塘,而池塘里面可是娘娘最爱的小鱼。眼见着她整个人就要坠落下去的时候,那个讨厌的人猛地将她的腰搂住,她顺势就跌落在刘璞烨的怀中,鼻尖猛地撞在了他的胸膛,她甚至可以听到他心跳的声音。两人皆极为惊恐地看了对方一眼,互相嫌弃地将对方一推,从方才亲昵的姿势立马转换到约摸一丈的距离。“你要是伤害了贤妃的鱼,朕打你三十大板!”
就为了几条鱼,她就要被打三十大板,公玉姬一听这火气立马上头,“皇上要打我三十大板何许用几条鱼来掩盖,方才要不是皇上拉着我,不就如您所愿了么?”
连她自个儿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见刘璞烨同样被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手指着她许久都没说出一句话。“公玉姬!朕最后一次再警告你,不要多管闲事,你若真的珍惜你这条命,就给朕好好地待在这里当个瞎子聋子!”
刘璞烨最后对她低吼了一通之后,被自个儿还气到转身就走,弄得苏公公等在宫门口庞然无措,连着小跑上去跟在皇上的身后。被他一顿指责的公玉姬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她同样气得连连跺脚,在心里狂骂刘璞烨一通才将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女,那件事也并非是她主动惹祸上身,若不是没有她,他最心爱的女人也没了,看他还不哭去。竟然还敢在她面前大声嚷嚷!不过是仗着他是皇帝罢了,上辈子投胎技术好,哼!公玉姬眼见着待在贤德宫闷得慌,想来出去走走也好,这走着走着,就突然走到了侍卫亭,且韩会悄巧也在此处训练小将士。她本不想打扰他,可在她转身的那一刻,韩会却突然对着她喊了一声,“玉儿,留步!”
“韩侍卫,真巧。”
公玉姬此时不知道的是,她如今笑着的脸竟比哭还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