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揣着奇书残卷回到京城,对于剩余部分的去向也是心中雪亮的,他决定先帮田再兴料理完乃父遇害的事情,然后再以出海引进新兴农作物为由,前往黄海继续搜寻奇书下落。
下了码头,田再兴并着常升等人一块进宫复旨,而林凡则是兀自回到府中,心里琢磨着后面的寻书计划。
午后,清风拂柳,整个后花园都沁着一层花木泥土的奇香。
“仙人,杨兄弟的遗骸已经处理好了!”穆春阳敞着苍白的脸色,声音似牛嗡般低吟道。
“嗯?”林凡闻言,放下手中的茶杯,转向穆春阳的同时,一块四四方方,上面裹着靛蓝色厚纱的盒子映入眼帘,他的心也跟着咯噔一声响。
随即便是在山洞中,听骆忠信谈及刘武林怎样私下与狮城高官相互勾结,将大明无辜百姓骗往当地为仆为奴的罪恶行径,那一帧一帧似画片般快速闪现在林凡的脑海中,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更是颠倒翻腾,许久也没有说话。
“仙人?”穆春阳眼眸子盯着自己的鞋尖,见林凡半晌没个章程,捏声捏气的提醒道。
“他的家里还有其他人吗?”林凡说完,顺势起身向屋内走去,不多时手中惦着一个小布袋子又来到了石桌前,略微顿了顿,才继续问道:“为他表功的奏折也呈交上去了?”
“嗯,已经交给总旗大人曹正峰。”穆春阳一字一顿的说罢,又将眼神闪向手中的盒子,若有所思的说道;“杨兄弟家里也没有旁人了,想他初来京城,与我私交至今,情同手足!”
“那就全权交托给你了!”林凡将手中布袋轻轻放在方盒之上,随即重重的拍了拍此时已泪流满面、嚎咷痛哭的穆春阳,随后一声轻微的门响,后花园只剩穆春阳一人。
他顿时哭的更加悲怆颓唐,以至于整个人猛烈地抽搐着,手中的方盒混着装满银锭的小布袋也跟着颠了几颠。
谁也不知道他俩是打初始便混在一起的好兄弟,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个孤零零的男人早就视彼此如亲人一般,可不想冶山此行却成了再无会期的死别。
林凡睬着那哭声直睡到黄昏才醒,其时早有门子回报:“仙人,东宫太子在府门外等候多时了。”
“请进来!”林凡翻身趿拉上靴子,摩得地面橐橐直响,下意识的向外阔了阔眸子,任着性子伸了个懒腰,顺势又似病猫般瘫坐在外厅的梨花椅上。
“先生!”朱标踱着欢快近似亢奋的脚步,推门便朗声大笑道:“此次冶山之行这是大快人心,痛快淋漓啊!”
“太子,你是吃错药了吧?”林凡见状,不冷不热的合了合嘴唇。
“失礼了,仙人,是小王的过错!”朱标喜形于色,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敛了敛神态,郑重其事的躬身赔笑道。
“田大侠的案子怎么样了?”林凡拨转话锋,问道。
“常升已经将所有的事情回禀给皇上了,牵扯到田伯伯的一干官员都受到了相应的严惩!”朱标一字一顿的说道。
“田再兴呢?”林凡单刀直入的又问。
林凡觉得,随着田兴案子的结束,相应官员受到惩处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田再兴往后又该何去何从才是问题的关键。
“田弟已被陛下留在御前,担御前随行扈从之职。”朱标说到此处,也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随即又喜滋滋的说道:“终是侠骨之后未负,以后也可以天天与田弟相见了。”
“我猜老朱接着会对杜知贵下手吧?”林凡听罢,抿着嘴点了点头,良久才若有所思的问道。
“当下正值大兴农业,可可的又是农业、又是商贾方面频频出事,这下可好了!父皇已下旨照会刑部以及五军都督府等有司衙门对杜知贵等奸商进行清算。”朱标侃侃而谈道。
“太子,你可知大兴农业的关键在哪里?”林凡轻轻啜了口茶,优哉游哉的问道。
“小王觉得大兴农业的关键在上能体解民意,下能奉公勤勉。”朱标闻言,立刻正襟危坐,略一思索,答道。
“你这些都太笼统了,这就是读书读的太多,到最后处理问题的时候都是‘之乎者也’的大空话,到最后一件事也办不好。”林凡言辞中略带着批判的语气,直截了当的说道。
“经过了前番这么多的曲折,现在只要剔除掉从中作梗的商贾,便可以继续大兴农业了。”朱标一面按着自己的思路说着,一面双眸闪出请教的神色,窃窃的瞧向林凡。
“大兴农业在兴,不在大!”林凡直切主题,随即放下茶杯,娓娓道来:“兴在农业务实的行动,而大只是朝野、或者说是老朱对此的一个态度,态度再坚定也架不住波云诡谲的行动变化,就比如说亩产上千的幼苗培育成功却遇上了官商勾结的私售倒换。”
朱标听得几乎忘神,但对于林凡言辞中的些许还是似懂非懂的。
“好!我再问你,阻挡大兴农业的是什么人?”
“阻挡发展农业的是朝野中的守旧异类!”朱标言简意赅,却正中下怀的说道。
“对,老朱费尽周折的将朝野上的异类清除掉,现在又对京城权势熏天的商贾动手,其实是一样的道理,就包括前段时间留在身边的会试会元文运生,所做的一切都是给大展农业排除隐患、剔除祸殃的。”
“所以说,大兴农业的关键在刷新吏治、剔除奸商、统摄思想这几个方面?”朱标闻言,似醍醐灌顶般说道。
“对了,一个人要想干成什么事,就必须将后顾之忧全部消灭掉,这样才会好好的契合天意,进而功到自成。”林凡见朱标对答如流,才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明白了,那接下来还是要继续培养玉米幼苗吗?”朱标又皱了皱眉头,神色忧郁的问道。
“不管玉米幼苗还是其他的农作物,在种植之前,是不是要对全国的情况以及外邦的情况进行知根知底的摸排盘查,比如说哪个地方可以推广种植玉米,哪个地方不行?”林凡循循善诱的解释道。
“这是户部该管的事情,交给郭匡去办理。”朱标将林凡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掰碎了,在心中咀嚼了半晌,继续说道:“仙人说的有理,就想古文中‘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的道理一样,我明白了,我即可回去禀告父皇。”
“郭匡?”林凡听罢,忽然想到了此人的一些贪贿行径,随即连连问道:“这人跟当初伙同地主黄三发进行官粮倒卖的那位是什么关系?”
“同门弟兄!自郭恒被罚之后,他就担任了户部侍郎一职。”朱标说着,闪出一脸的狐疑。
“哦,原来如此。”林凡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心里却暗暗自忖道:“历史上郭恒倒卖官粮的案子还得接着发生,你们就瞧好吧!让老朱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仙人,今晚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朱标见天色已晚,随即起身准备告辞。
“太子,老朱现在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让你初登大宝后能应对如流,我也不否认你知书达理,但很多事情还是得深入的思索,不然只停留在表面,根本就于事无补。”
林凡说这话时,脸上随即闪出一道稍纵即逝的惋惜之色,他凝视着朱标此时迥然深邃的眸子,直到他前身离去,也没再多说一句话。
“哎!要是不去陕西视察,说不定也是一代明君!”林凡微微晃了晃头,思绪万千的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