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场景羡煞旁人，也伤了小扶安的心。

他有些怀疑，他不是他们亲生的。

母亲似乎是是说了什么，父亲的冰冷的眼神向着他射来，他被吓得身子一抖，悲催的尿了。

从此以后，他明白了，一家之主究竟是谁。

岭北边缘，夜色如墨，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子一般呼啸，皑皑白雪铺天盖地，堆积在山路上，前行的马车走的十分艰难。

马车里，坐着莫云徽和程盈盈刘氏等人。

经过半年的逃亡追杀，他们现在俨然是一副破败的样子，每日里也顾不上梳妆打扮，也不敢安心睡觉，一有风吹草动便如同惊弓之鸟四处逃窜。

这让享了半辈子荣华富贵的人如何心甘。

莫云徽再也没了太子时的风光，胡子拉碴，双眼无神，神经却是紧绷的。

刘氏平日里多嚣张跋扈的人，在这路上却受尽了委屈苦楚，徐娘半老的风韵不在，剩下的便只有惨败拖累。

程盈盈自知是太子的拖累，平日里小心谨慎不敢大声言语，低眉顺眼的像是换了个人。

外边大雪没有停下的架势，冷风吹起了马车两侧的帷裳，莫云徽往外看了眼，眼神有些黯淡。

依旧没有月亮。

自从逃出了京城，他有多久没有看见过月亮了，他已经记不清了，张沛之在后围剿，漠北城主向万国投诚，也对着自己赶尽杀绝。

昔日里信任的部下一个一个离自己而去，只剩下了一个黎清。

弹尽粮绝，他当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不，绝对不可能！

他眼底淌过一丝阴狠。

黎清献了一计，岭北匪首胡翰兵对万国早就不满，若是他带着自己这些人去投靠他，假以时日，他也许能够卷土重来。

随手他以前向来不屑与这些贱民为伍，但是这些日子的挫折早就将他的高傲消磨殆尽了。

马车骤停，他们因为惯性强冲了一下，却没受伤。

刘氏捂住自己额头，掀开帘子骂骂咧咧，莫云徽眼底闪过一丝嫌恶。

这两个人对自己来说便是拖累，一个程盈盈还好，再加上一个多事的刘氏，简直就是灾难。

起了抛弃的心思，便一发不可收拾，看着他们母女的眼神愈发的不满起来。

黎清身上挂满了雪，高大的身影站过来，刘氏不堪入耳的污言碎语传入他耳朵里，他冷冷瞧过去，刘氏便被吓得噤声了。

“太子殿下，马车好像是陷进了泥沟里，您可能需要下来等候。”

莫云徽对这个忠心耿耿的黎清很是信任，他点头，起身下了马车。

外边的风雪很大，即便是再不情愿，太子都下去了，他们母女也不敢再赖在马车上。

岭北的冬日要比中原难熬的许多，他们身娇肉贵，着实有些吃不消。

程盈盈与刘氏抱在一起保暖，从万国带来的衣服在现在看来着实有些单薄。

莫云徽坐在石块之上，面色阴沉的看着瑟瑟发抖的两人。

几名士兵在奋力推着马车，黎清走了过来，看了眼程盈盈他们二人，压低了声音：“太子殿下，咱们的粮食不多了，若是再供养那些无用的人，可能会撑不到那日，何况现在雪势加大，马车上这么多人，只能降低我们行军速度。”

他的话让莫云徽陷入了沉思，眼皮轻阖，脑子里闪过的皆是程盈盈无理取闹的画面，若是今日换做是程曦瑶，这个想法他根本就不会有。

老旧的东西，总是令人厌烦的。

风雪还在呼啸，那一点一滴的鹅毛直接压垮了他心底那道防线，再次睁眼，已是不近人情的冰冷，“那便照你说的做。”

黎清低垂着头，眼底淌过一丝讥讽，呵，自己主子果然没有错算。

马车轱辘被推了上来，程盈盈他们脸上皆是喜色，终于不用在这天寒地冻的地待着了。

莫云徽看了他们一眼，没有丝毫留恋转身钻进了马车。

那种眼神让程盈盈心底不安，她扶住自己的母亲就要上去，黎清挡在了他们身前。

那丝不安无限扩大，他是她的丈夫，这几年的朝夕相处让她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面色惨白，身体连着心脏结成冰块。

刘氏不知所以，尖酸刻薄的本性在天寒地冻中显露无疑，“你这是做什么？不让我们上马车难不能让我们徒步跟着？好大的胆子，我们好歹也是你的主子。”

呼啸的风声冻的她话都说不清楚。

黎清面无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只有太子殿下才是我的主子。”他倏地看向他们，眼底有些残忍，“况且，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想让你们两个留在此处，不准在跟着我们。”

刘氏仿若掉入冰窟，拉着程盈盈的手不住的颤抖。

听到确切回答的程盈盈却是十分平静，她看了眼那墨绿色的帐篷，一如既往的暗沉。

风静树止，漫天的大雪停了下来，簌簌而落的是她的泪水，“太子殿下，您当真要如此绝情吗？”

马车里没有回声。

有时候，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她痛的心肝欲裂，站也站不稳。

刘氏紧紧的扒住马车的板子，不肯松手，“太子殿下，您要是将我们弃在此处，那便是想要我们死啊。”

程盈盈握住刘氏的手，摇了摇头，“母亲，松手吧，”

程盈盈深知，她这一生都斗不过程曦瑶，如今的她，于自己这个母亲，早就成了拖累。

马车绝尘而去，身后的悍兵追了上来，狞笑的围住了她们。

马车的影子已经看不见，她绝望的被推倒在这冰天雪地，等待着她的将是无尽的凌虐耻辱，如此，不如不活。

口腔里的剧痛让她有那么一丝清醒，大雪不知何时再次倾覆而下，她的瞳孔渐渐失去了焦距，她的生命在渐渐逝去，她也终将会变成这山林间的枯骨。

她死了，程曦瑶一定非常开心吧。

从小处处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姐姐，那个太子殿下珍视的人，众人捧在手里的人！

真奇怪，明明对她恨之入骨，弥留之际，脑海里想起的竟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