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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1 章 第 9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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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要与陆行规同行,因此陆行鸯先去周庄,她有话要问周大茂,而后再等陆行规与她会合。

她很少来周庄,它虽在京城管辖中,但却在地界边缘,四野荒凉,大多住着的都是耕作的百姓。

陆家的马车停下,陆行鸯踏上这片土地。仲夏将至,冬季播种的小麦已有半人高,再过些时日便可收获了,几位农民正在田间闲坐休息,看到有人到这里,皆是默然愣愣看着。

距离太远,陆行鸯放弃与他们打招呼,只远远点了点头,也不管那几人是否回应,凭着记忆去找周大茂。

画绣也向那几位农人挥了挥手,默默跟上陆行鸯,似乎知道陆行鸯心情不佳。

周庄不比京城繁华,即便是西街的商铺,也是青砖绿瓦,雕栏楼阁,到了这里却是四处土屋,只少有的几家人砌了砖。

泥路时而凹陷一段,时而凸起一段,陆行鸯脚步未缓,来到了周大茂的屋子,土屋里的阴潮气味扑面而来,陆行鸯默了下,缓息了心绪。

她踏入土屋,里面的陈设一眼望到底,一床一桌,屋中无人。

“主子,他大概是出去了,我去找看看?”画绣询问她。

陆行鸯摆了摆手,田野广阔,画绣只是一个小女子,她伸手示意马夫,“你去。”

马夫应了声,转身去寻找了,陆行鸯站了会儿,思忖了下,坐到了门槛上。

画绣见她如此,笑嘻嘻也跟着并排而坐,问陆行鸯:“主子,你渴不渴?我去马车上拿水壶。”

“不渴,若你渴了,去拿来喝,”陆行鸯见画绣摇了摇头,笑道,“咱们画绣以后定是个贤惠的妻子。”

也不知她是怎么想起这个,画绣脸上慢慢晕染红霞,干脆拿手捂住两颊,嗔怪道:“主子,你天天就拿我开玩笑!”

陆行鸯莞尔,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况且还漫无结果。她转眸看着身边涩然带羞的小丫头,卸下连日来的计较谋划,想多和画绣聊聊终身大事。

毕竟小丫头一直陪伴着她,如今她自己及笄已过,嫁人遥遥无期,画绣比她小一个年岁,今年八月该及笄了。

不能让画绣陪她一起耗着。

陆掌柜满含鼓励,循循善诱:“其实我很想知道,那张公子……是怎么入了我家画绣的眼?”

她很少这样直白的问话,眼见着画绣本能要跳脚,与她视线相触,陆行鸯摆出一副再真诚不过的面色,如愿让小丫头迟疑了。

上了勾的人不愿意让自家主子关心落空,自己支吾了会儿,最后小声嗫嚅道:“我也不知道,大概……他好看吧。”

京中除了招猫逗狗的顾小公子,府尹家的张公子也是一绝,真正的风流倜傥、面若桃花——若不是实在太风流,需得张府尹时刻管着,否则天天去酒楼声色犬马,大概要是京中万千少女的首选心仪之人了。

“赵公子也很好看。”陆掌柜诱导。

她说的是赵广源。

“那不一样!”果然小丫头上当,瞪圆了眼,认真说起不同来,“赵公子是丞相独子,文采是最好的!长得也好看!但我只是觉得这样的人很厉害,跟着别人一起夸他,怎么可能有喜欢他的心思?!”

陆行鸯“哦”了声,似乎了然:“小画绣觉得张公子更亲近些。”

被说中心思,画绣默然算是应了,过了须臾,她似有所悟,有些忐忑地问陆行鸯:“主子,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高攀了。”

画绣面相清丽娇俏,性子又爱热闹,这些年陪着陆行鸯走南闯北,其实不乏有喜爱她的人,也有不少掌柜曾暗暗表示:家中有次子,中意陆掌柜身边的小丫头。

每每画绣都挽着陆行鸯的手,撒娇糊弄,说自己还小,主子怎么就舍得云云。

陆行鸯默然看着面露忐忑的画绣,笑叹:“既然心悦,自然希望与之长相厮守,怎么便觉得是高攀?我……担心张公子收不了心,不在乎你。”

说“不在乎”,已经是陆行鸯委婉的说法了,她想表达的意思画绣是明白的,“不在乎”多数便是“不喜爱”,既然如此,那么是否嫁娶便有待商榷了。

——这是陆行鸯问画绣喜欢上张吕文哪一点的主要原因,因而并不想听她草草敷衍,今日画绣的态度大概便会影响陆行鸯接下怎么安排她。

画绣垂了会儿脑袋,似乎也在思考若张吕文一直不喜她该如何,最后她耸了下肩,偏头靠在了陆行鸯的肩上。

陆掌柜给她靠。

画绣低低开口,有些惆怅,“主子,你说其实喜欢一个人,真的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

“嗯?哪里奇怪?”

“我碰到他之前,觉得自己已经对‘喜欢’很了解了,若这人能让我开心,那就算喜欢。可那日在张府遇到他,觉得似乎之前的理解又不一样……我见到他,有时气愤,有时也欢喜,有时又觉得憋屈,好像有许多种感觉,都能在他这人面前尝一遍。”

陆行鸯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一声。

肩旁的小丫头闻声扭头,感慨道:“果然主子也觉得奇怪是吧?主子……你对顾公子有没有这种感觉呢?”

陆行鸯不给她转移话题的机会,“不要岔开话题,我问你,若他不喜欢你,你还有嫁与他为妻的打算吗?”

她凝视着画绣,对面之人这次回应却很快。

画绣坐正了身子,回视陆行鸯的眸,郑重道:“我想的。”

“好,既然小画绣想,那么——”陆行鸯弯了眸,拉过画绣的手,许诺,“等你及笄了,我便去找媒婆去张府说姻缘,陆家为你作聘。”

画绣没料到她家主子应得如此迅速,还没来得及回答,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呼喊。

一道粗狂的男声唤道:“喂!陆行鸯,你怎么来看老子了?”语气中竟有惊喜与笑意。

两人转眸看去,来人正是穿着麻布衣裳的周大茂,他裤脚撩到膝上,鞋边都是泥泞,正迈步向这走来。

陆行鸯也不站起,懒懒看人走近了,才打招呼:“好久不见,来问你些事。”

周大茂愣了下,似乎不明白她要问的是何事,陆行鸯从门槛处站起,转身踏入了屋,评价:“你这屋子东西不多,平日里如何喝水做饭?”

周大茂跟在她后面,知道她已经将陈设看了一遍,挠了挠头,“平日里那些兄弟不都在这嘛,找他们去凑活一顿。”他以前便不会生火做饭,如今不做土匪,依然没学。

陆行鸯笑了应了一声,让画绣和马夫到马车处等她,她问几句话便走。

“唉?你要外出啊?”周大茂想找杯盏给她倒水,踱步到柜前,看了眼那几个缝隙四开的碗,找不到一个好看的,索性作罢。

陆行鸯应:“是啊,要去临玢。”

她没有隐瞒去向,看到周大茂的眼眸忽闪了下,稳了心绪,也默然不语。

“哦……哦,要去临玢,”周大茂喃喃,见陆行鸯沉默,忍不住问她,“你去那干嘛,查账?”

下一刻,周大茂的声音霎止,陆行鸯观察他,见这人皱着眉,低头不言了,仿佛并不在意她的回答。

这人一向是大咧咧直爽的性子,事出反常必有妖,陆行鸯弯眸笑起来,凑近了些,叹道:“果然,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周大茂后仰身子,偏眸看陆行鸯,皱眉问:“唉,你怎么……你怎么一来我这,就问这些瞒不瞒的?我哪里瞒了什么?!”

“陆家三月一结账,景明九年,你四月定了批货,为何到了六月未给,拖到了八月?”陆行鸯笑盈盈问话,开门见山。

周大茂一下子滞住了,他愣然与陆行鸯对视,曾经的山匪依存蛮横,陆行鸯察觉到那么一瞬,对方眸中有欲遮往事的凶狠。

她讶异了瞬,笑了起来,“你我相交已多年,我也不是存心找茬,只是何管家年岁大了。新人上任,手上有些账理不清过来问我,我竟不知此事。”

不等周大茂回答,她站起来,作势要走,“算了,我白来一趟,你……之前说欠我的银子不急着还清,先给家中添些物品吧。”

后面周大茂跟着站起,陆行鸯没回头,走了几步到门槛处,才顿步转眸看他:“往日之事记不得也好,今后也别与旁人提了,你既然想断,不妨断的干净些。”

她与周大茂对视,眸中尽是了然,似乎不管周大茂是否告知,现都已不重要了。

“哎!”见她真准备走了,周大茂叫住她,凝眉问,“你不再问问?”

他显然是记得事的,陆行鸯却差点气笑,“怎么,再问一遍是能回答我了?那好,我问你,当时为何拖欠?”

她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如此行为无常,周大茂倒摸不准她心中如何打算了。

他踌躇良久,终于作罢,向陆行鸯招手:“你等下再走,我告诉你。”

陆行鸯挑了下眉,依言走回,等着答案。

“我记得……景明九年,买粮后半个月,守宅门的兄弟突然带回来一人,说是来和我做生意。”

“哦?”陆行鸯饶有兴致。知道周大茂的人不多,能有胆量进山找山匪,想必不是寻常人。

“那人身穿紫衣,样貌年轻,肤色苍白,说他也是做米粮生意的,他告知我们,若推迟两月给陆家银子,便送我们十车米粮。”

“真是好手笔,你最后答应了……”陆行鸯说的是陈诉句,见到周大茂默认,蹙眉问,“不过我很好奇,王青枫怎么知道你们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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