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夫人看着徐天天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免的有些好笑。
活了大半辈子,她自然是知道这小子是怎么想的。
只是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还有什么用?
她女儿又不是回头草,也不是什么后悔药,哪儿能让他想见就见,想不见就不见。
“别看了,他们俩的亲事已经定了。”贾夫人见徐天天一直盯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背影去看,不免觉得好笑。
徐天天应声回头,看向贾夫人,不解道:“如此行径未免草率,此乃人生大事,怎可这般就敲定?”
贾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这是在质问他们夫妇不把自己的女儿当回事儿?
“婵儿是我的女儿,自然是由我和她爹做主。”她乜了徐天天一眼,“况且我们曾经也算是看走眼过,现下断不会如此了。”
当初还觉得徐天天算是良配,但自从听了徐天天说出口的那些话后,两人便道自己看走了眼。
徐天天被噎了一下,却依旧锲而不舍:“婵儿做事容易冲动,若是一时没想好就成了亲,只怕以后追悔莫及。”
今日到是难得,贾夫人瞧着徐天天眼下乌青。
是没睡醒呢吧?往日里一口一个贾姑娘,叫的比谁都生疏,现下竟然能从这张尊口中听到‘婵儿’两个字,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这些细微改变可感动不了当娘的,若不是她还算是有素质,只怕那日听了贾婵儿的转述后就提刀去徐府砍人了。
好歹也是被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姑娘,在别人口中竟然用恬不知耻来形容,贾夫人差点没气的厥过去。
只一瞬间,贾夫人的脑子里转了好几道弯,而后冲徐天天扬了个笑脸出来。
“那就不劳徐小少爷费心了。”贾夫人一挑唇,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而后便转身回了贾府。
徐天天不明所以,往日里贾府的人对他虽算不得十分热络,但也没像今天这般夹枪带棒的一通嘲讽啊。
所以这其中一定有着什么误会。
但徐天天自认为没做什么让贾家人如此这般生气的事情,便决定亲自去问问贾婵儿。
脚尖一转,长腿阔步往前去追那对孤男寡女。
一时间,早就已经将今日学堂的课验忘得一干二净。
蜀南春日来的早,春三月,雨后的满江河畔早已绿柳依依。
徐天天打眼一扫,便瞧见了两人正肩碰肩的往清流拱桥上走去。
那桥曾经因州府官员克扣朝廷银两,建的并不结实,后来周靖言来了蜀南以后才重新修缮。
而后蜀南就出了一个徐皇后,众人便将这桥看做了情人桥。
认为这清流拱桥便是当今帝后能走到一起的原因。
徐府的人自然是不信这些的,但却也说不过那些三人成虎信以为真的百姓。
徐天天起先并没有把这座桥赋予什么价值,但现如今看见贾婵儿和张兴往上面走,情人桥的美好祝愿就一个个的往自己的脑子里跑。
徐天天三步并两步,在两人即将登上第一节台阶的时候,拦在了两人面前。
贾婵儿显然没想到徐天天能追到这儿来。
今日不应该是学堂测验吗?这次测验的排名极为重要,前十名有机会与上一届科举探花郎交流上一二。
徐天天不是想靠自己的本事考取功名吗?怎么今日不去考试,还出现在这里平添晦气?
当初怎么说自己恬不知耻的,今日倒是反过来了。
“徐公子有事吗?”贾婵儿往后退了一步,面上尽显不耐。
徐天天被这一声徐公子叫的怒气更甚几分,但多年来保持的好修养让他没在面上表现出来,只笑道:“青燕低飞,马上要下雨了,我来接婵儿回去。”
贾婵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徐天天这样的人,竟然能放弃校验就为了不让她淋着雨?怎么可能。
贾婵儿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适应了一下徐天天今天这有些诡异的反应。
“我们今日就是准备赏雨的,徐公子请回吧。”一直未说话的张兴伸手拉起了贾婵儿的衣袖,将人往桥上带。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张兴顿了顿,眼神略带挑衅的看向徐天天,“人生一大得意事也。”
好一个画船听雨眠,徐天天袖中的手暗暗攥紧,张兴这厮还想带着贾婵儿在船上睡觉不成?
贾婵儿不精诗词,想必是没听懂这其中含义。
但徐天天可不傻,他从见到张兴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人不是好人。
起码,他没有那么喜欢贾婵儿。
贾婵儿与他擦肩而过,连着那熟悉的香味一起消失在了空气中。
不能让贾婵儿这个傻子如此这般就深陷张兴这个混蛋的套路中,徐天天咬咬牙,有些‘恬不知耻’的跟了上去。
蜀南的春日花红柳绿远近闻名,因此这个时节前来踏青的人不少,有些还是远从京城前来,只为一睹春景。
是以莲湖上的人很多,这便显得船家少了。
徐天天紧跟着贾婵儿两人来到了租船的地界儿,船家那里还有两辆闲船,皆是因太小坐着拥挤而被游客挑剩下的。
“这船实在太小了,孤男寡女坐着实在不合适。”徐天天在身后提醒道。
“徐公子此言差矣,此为张某未婚妻子,如何不合适?”张兴再次拉起了贾婵儿的衣袖。
徐天天猛吸了一口气,险些将登徒浪子四个字写在张兴的脸上。
贾婵儿也被这一声未婚妻子吓到了,虽然相看以后两家都很满意,但还远远没到真正论婚嫁的时候,母亲今日让她来和张兴一起玩,也是看看张兴对她到底怎么样。
但当她对上徐天天那仿佛要吃了人的眼神时候,竟然有一种将人报复了的快感,只低着头含羞一笑,没说其他的话。
母亲曾经告诉过她,男人在失去某样东西的时候会异常的不舒服,虽然并不是真的喜欢,但还是想将其继续占为己有。
当初母亲和父亲之间的分分离离,也是因为这般缘故。
所以她现在极其理解徐天天的心情,毕竟不是谁都受得了一直围在自己屁股后面转的人忽然消失的。
但这么多年来她也算是受够了,总是盯着他的背影往前走,徐天天不累她自己也累了。
恬不知耻的事情,做过一回就好,长了教训以后也不会了。
即使现在对徐天天还有些许的喜欢,但她自己也相信时间长了也就该将这个人忘记了。
且徐天天也没什么错,不过就是不喜欢她而已。
所以她也不想将事情闹得这么难看。
“徐公子今日不还要课验,就别在这里浪费光阴了。”说罢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仿佛是在对自己过去的不要脸道歉一般。
徐天天从未见过贾婵儿这般样子,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一向引以为傲的大脑忽然之间一片空白。
他是真的没想到,不过短短几日的时间,贾婵儿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让他有些看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
他也奇怪起来,方才贾婵儿所说的课验可是他准备了许久的,如今发现自己错过了,竟然没有一点惋惜的感觉。
“船家,就这叶小舟吧。”贾婵儿不再看徐天天,指了指身旁那涂着朱漆的一叶扁舟。
小是小了些,但两人坐也刚刚好。
又不在船上写词作画,看看风景也是够的。
贾婵儿和张兴相视一眼,点了点头便准备付定金。
船老板收钱的手都已经伸出去了,被徐天天一瞪,又悻悻然的收了回去。
方才在这儿听了半天,他也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了。
毕竟他的船都是从徐家那里买来的,徐天天怎么也算是他半个老板,且别的不说,徐家可算得上是皇亲国戚,这可是一般人惹不起的。
船家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姑娘,这艘船......漏水,安全起见,还是罢了。”
“漏水?”贾婵儿难以置信的看向船家,张兴手中的银子本来已经放在了船家的手上,船家一松手便掉在了地上,滚了几滚。
船家打量了一下徐天天的神情,见他眉眼微微舒展,便知道自己做对了。
有当今皇后的小侄子撑腰,船家也理直气壮了起来,挺直了腰板,点了点头道:“是的,昨日新发现的问题,还没来得及去修缮。”
“那......那艘呢?”贾婵儿指了指边上那略显草率的小船。
此船更小了些,就是个独木舟。
“这个......”船家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借口了,便求助似的看了一眼徐天天。
贾婵儿捕捉到了船家的这眼神,便知晓了这都是徐天天在搞鬼。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向是个倔脾气的人,现下更是忍不了,从地上将那银子捡起来塞进了船家手里便往那艘传说中漏水的船上走去。
张兴紧跟其后。
“漏水便漏水吧,大不了从水里游上一圈儿。”贾婵儿声音不大,但足以让站在岸上的徐天天听见。
徐天天知道贾婵儿猜到了是他在胁迫船家不租船给她们,但指尖还是忍不住隐隐的颤抖,肩膀慢慢的垂了下去,眼中的光芒消失了些许。
她在躲着他。
徐天天咬牙,真是莫名其妙,他凭什么要被贾婵儿左右了自己的心思,她愿意怎样就怎样吧,他懒得管。
随她。
冷眼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上了船,目光定在了两人互相搀扶了一下的手上。
徐天天深深一吸气,下了狠心转过了身去。
正准备迈步离开,便听见背后‘扑通’一声。
徐天天转回身去的瞬间,又是‘扑通’一声。
他看到的,只是一双渐渐潜入水中的绣花鞋。
想也不用想,一定是张兴那个小白脸没长眼掉水里了,贾婵儿跳进去捞他。
看着柔柔弱弱风一吹就能跑的人竟然还学着别人那般带着姑娘去游湖,真是不够他作的。
徐天天眯了眯眼睛,贾婵儿会凫水他是知道的,但一想到一会儿贾婵儿将他从水中捞出来的样子,他就浑身一麻。
不能给张兴这厮制造这样的机会!
徐天天咬咬牙,也跳进了水中。
虽是艳阳天,水还是有些冰凉,徐天天很快就抓住了不断扑腾看着好像就快要憋死的张兴。
报复心作祟,他狠狠的掐着张兴的胳膊将人往自己这边拽,而后往岸边游去。
船家早已经在岸边等着人,手里还拿着一根竹竿子。
往日里掉进水里的人也不在少数,他们也能帮着去解救,但今日船家显然是压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白白净净穿的跟花孔雀一般的公子......他简直是平地摔啊!人明明在船上坐的好好的,下一秒自己就往侧边斜了过去。
往日里总是瞧着一些姑娘们为了和心上人亲密接触一番,使出这样的小招数,再被自己的郎君救上来。
有些娇娇的小姑娘,还会顺势就感个冒。
只是......一个大男人,让女人去救他......
船家撇了撇嘴,真丢人!
虽这么想着,但还是搭把手将人从河里捞了出来。
张兴紧闭着双眸,看起来气息奄奄的。
徐天天上了岸后便往湖里看去,见贾婵儿往这边游过来了,便提前站在那里等着拉她一把。
但贾婵儿在水中露出个脑袋来,瞧了瞧岸上的情形,知道张兴没事了,便也不急着上去。
身上全湿了,这般上岸也不好看。
船家早已经贴心的拿来了两件干净的衣裳,一股脑全塞到了徐天天的手里。
只有这么两件衣服,要分给谁,就让徐天天自己去纠结去吧。
当然,船家觉得这是个很难选择的事情,但在徐天天的眼里,答案可想而知——他自己一件,贾婵儿一件。
两件衣裳都是青色的粗布衣裳,专门给落水的船客更换的。
徐天天怎么也不会让这两个人穿一样的衣裳招摇过市。
他冷瞟了还坐在地上,浑身滴水的张兴一眼,而后将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率先换上了一件干衣裳,而后将另一件伸到贾婵儿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