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商努力睁大眼睛，但是仍然没有办法看清那个人的面容。他微微冷笑了一声道：“自从那天在司璃的院子里，我第一次遇见你，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后来在这个院子里第二次遇到你，依然有这种熟悉感，只是想不起来到底是因为什么。直到今天，我在皇宫大内的院子里第三次遇到你，这种熟悉感更加强烈了。刚才，你跳进这院子里来的时候，我终于想起来了，那种熟悉感是什么！”

“是什么？”黑影沉声问。

莫清商却没有直接回答黑影的疑问，他略一沉吟道：“是气味。微不可察，但是还是能够让我察觉到。因为司璃就是一个医生，我的好朋友喜阳也是一个医生，跟我天天形影不离的慕容漪，还是一位医生。如果我身边没有这么多医生，我可能还真的无法察觉到，你身上那一点点微不可闻的药香。”

“啊，原来如此！”黑影叹了一口气，“我千算万算，千防万防，没想到却是这么一点点小破绽，让你看出我的身份。看来，人之所以为人，总是有着自己与众不同的地方，想把自己完全泯然众人，根本就不可能做到。不过，恐怕每个医生身上都带着药香，你又如何确认就是我呢？”

“哈哈哈，”莫清商轻笑起来，“可是别的医生，不会刻意掩饰自己身上的药香，再出门之前还特意沐浴更衣吧。再说，你这种情况，放在今时今日今地，除了夜问，还会有谁？”

“哼哼，倒是个聪明的小子！”夜问终于点了点头。紧接着，黑暗中似乎亮起一道光，莫清商眼前的黑影变成了一个身穿青衫的中年男子。虽然月光下，他的眉目依然看不清楚，但是在他的身上，确实有几分司璃的影子，再仔细看，与夜如意也是有几分相似的。

夜问见莫清商上下打量自己，倒是大大方方地摊开了手随他观察，然后说：“生子肖母、生女肖父，她们两个想必是跟我长得有些像吧。”

莫清商说：“你终于承认了你就是司璃和夜如意的父亲？那么你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做？”

夜问叹了口气说：“情之所至，哪有那么多的道理？我当年确实是先娶了夜如意的母亲。在夜氏家族里，她也算是我的原配妻子。她这个人，没有什么好处，也没有什么坏处，还给我生了一个女儿。本来我也可以跟她共同白头。可是……”

莫清商冷笑道：“可是什么？可是你见异思迁，又看中了司璃美丽的母亲吗？”

夜问呵呵一笑道：“我看上去这么像是一个登徒子或者是薄幸人吗？”

莫清商说：“很像！”

夜问又冷笑了一声，片刻后说：“你知道夜氏一族一直在潜心、醉心、苦心追求权力，每一个夜氏家族的成员都必须为夜氏一族追求权力而付出他们的所有。可是，我不愿意这么做。”

“这跟你与司璃母亲的事，有关系吗？”莫清商不屑地说。他最看不惯男人拈花惹草之后还为自己这样那样的找借口。

“当然有关系！”夜问说：“我是被夜氏除籍以后才认识得司璃的母亲。我那个女儿跟你控诉，说我不肯管她。其实哪里是我不肯管，是家主根本不让我再见我的妻女！而且，若不是夜如意母亲向家主密报，我也不会吃那么多的苦头！”

“是这样？”莫清商道，“看起来这里还有很多故事啊。”

“嘿嘿，今夜月白风清，你何不请我进房去，我倒是想把这些年来的故事，好好地跟你说一说。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是我的女婿嘛。家里的事情，总要清楚才好。”夜问说。

“也好。”莫清商没有拒绝，反而伸了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请夜问先行。夜问也不客气，立即举步向莫清商的房里走去。

其实，就在他们两个人在院子里对话的时候，莫刀他们几个侍卫早就察觉了。来人就是夜问这个事情，他们也早就清楚了。莫清商和夜问也是借此让他们了解事情是怎么样的情形。

不过，要是谈到夜氏家族内的秘闻，特别还会涉及到司璃和她的母亲，这些话，当然就不便在人前细说了。

莫清商房间里灯火通明，夜问站在亮堂堂的厅中，大方地任莫清商打量。莫清商心中微动，这夜问，尽管已经人到中年，但以仪表身姿论，依然是人中龙凤、玉雅清俊，不难想像，他年轻时该是如何的玉树临风。怪不得司璃和夜如意都貌美如花，果然是传承了夜问的好相貌啊。

夜问见莫清商眉头微皱，轻笑两声，“怎么，都不请我喝一杯茶吗？”

莫清商没有回应，但却伸出手来，在小泥炉里点燃了两个松果，又把小铁壶放在炉上，开始烧水。

夜问施施然坐在一旁，等水开。等莫清商打点好一切，把一杯新茶放在夜问面前，夜问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才笑吟吟地说：“真是想不到啊，这一辈子还喝到了女婿茶。”

莫清商面沉似水地望着夜问，并不说话。夜问沉吟了半晌，讪笑道，“也罢，就把那些见不得人的往事都告诉你吧。”

莫清商这时才开口，声音涩涩地说：“愿闻其详！”

夜问说：“想必你已经打探出来，当年，我也是夜氏家族中惊才绝艳的晚生后辈。家主和长辈们对我真是寄予厚望。可惜，夜氏醉心功名利禄，而我却只爱医术，一生的愿意就是悬壶济世，造福众生。于是，我的出色就成了我最大的麻烦了。”

“那你也可以离开家族去走你自己的路。”莫清商淡淡地说。

“我就是这么做的啊。”夜问说，“我当时也拜了个师傅，想偷偷跟师傅上山学艺。可是，我的妻子，也就是夜如意的母亲告了密，我被家主带人抓住了。为了挽留我，他们用尽了方法，可是我依然不肯答应。于是，他们就挑断了我的脚筋，还把我逐出门墙，任我自生自灭。”

莫清商吸了一口凉气，“都是亲亲的子侄兄弟，夜氏的心也太狠了吧！”

夜问点点头，“但凡世家门阀，若无严刑峻法，又如何约束众多宗族子弟呢？我当时确是犯了大忌，所受惩处也不过是依着家法而行。这一点我并无怨言，毕竟，这就是自由的代价！”

莫清商点了点头，“怪不得，我总觉得你的武功招式，特别是轻功有些诡异，原来，你是因为曾经断过脚，后来，是你那个高人师傅帮你修好了脚筋，还传了你这身武功吧？可是，这又如司璃的母亲有什么相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