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战着的双方，似乎在同一刻停了下来。刚刚还充满了兵器相撞声和人马厉呼的战场，一下子变得极为安静。除了重伤垂死之人的剧烈的喘息声，现场，就只剩下烈烈的罡风在呜咽。

莫清商缓缓地站直了身体，缓缓地伸出手，高高举起了掌中染血的宝剑。

“皇上！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不知是谁先起了个头，紧接着，整个战场上都响起了惊天动地般的喊叫声。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重重地把头埋在了同伴的死尸与鲜血之中。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所有人的都敞开喉咙，一遍一遍地大叫着，他们在用大叫宣誓忠诚、宣誓对这场莫名其妙的战斗的愤怒、宣誓自己劫后余生的侥幸，也宣誓着恐惧……

第二天早上，当太阳从北境皇宫巍峨的宫墙外升起的时候，皇宫内外在前一天夜里所有的惨烈杀戮的痕迹已经全然看不到了。金璧辉煌的北境皇宫整洁壮阔，空气中夹杂着清草、晨露、松木和龙涎香的香气。

在皇宫中路的大殿上，香烟袅袅，鼓乐昭然。文武百官衣饰鲜明、表情庄重，列队成行，正向着他们至高无上的皇帝三拜九叩。

经过前一夜的大清洗。现在，跪在下面的这群人，不管他们心里还有没有旧朝，有没有莫行之，但是表面上，他们没有一个敢不誓死效忠莫清商。

夜氏一族，自然是从此刻起，将永远退出北境国的历史舞台。夜沫、夜天望已死，其它年满十八的族人，按律问斩。不过年纪小一些的孩子，莫清商格外开恩，给他们喂下了大剂量的致幻剂后，就把他们远远地发配到与漠北接壤的贫瘠之地去了。他们将永远忘记在北境国都的一切，从此以后，老老实实当一个自食其力的良民。

夜如意，莫清商履行了对她的承诺，现在，她已经在去往南诏的路上了。夜问终于还是与夜如意父女相见，并把自己这些年在南诏国的落脚之处告诉了夜如意，让夜如意去他隐居的山间安顿。

司落严这一次功不可没。可是他已经是大将军了，于武将一途上，似乎已经封无可封。北境国又从来没有异姓王爷。不过，司落严这一次倒是很乖觉，他自己上奏说，已是国戚，又无后裔，只要了莫清商给予的十万两黄金的赏赐，干脆脱离了军籍，准备去风景秀丽的苏杭之地养老。当然，莫清商在那里早已经给他准备好了宛如人间天上般的别苑。

其它的朝臣们，论功行赏，很好安排。莫清商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安排好了一切。他精神抖擞地高坐在龙椅上，一双凛冽的寒眸再一次扫视过匍匐在脚下的人群，轻轻地说出了他这一朝新的年号，“天佑”。

天佑吾国、天佑吾民、天佑北境！莫清商在心中默默地祈祷。但是，苍天能不能再护佑一下他心中最脆弱的那一点柔软，护佑一下司璃呢？

早朝结束的时候，莫清商的身上已经沾满了一层薄汗。匆匆赶制的明黄下龙袍下，雪白亵衣已经被血色浸满。

慕容漪站在殿侧的幕帘下，焦急地等候着登基大典的结束。一见莫清商走向龙椅转向后殿，就急急忙忙地赶过去，伸手扶住莫清商，关切地问：“怎么样，还挺得住吗？”

莫清商微微挣了挣，没有挣开慕容漪抓得牢牢的双手，只得无奈地点点头说：“我这没什么，都是皮外伤。你要不那么紧紧地抓着我，都抓到我的伤口了。”

慕容漪听了，连忙松了松手，但换了个位置，还是牢牢地撑住莫清商，嘴里抱怨说：“还说是皮外伤？全身上下、大大小小十三处伤口，黑衣人的一剑刺破了腹腔。莫行之那一剑更可怕，差点就在你的肩上扎了个对穿！”

“你闻闻你身上这血腥味儿，再点十炉龙涎香都压不住。我都说了，你可以缓个三五天，把伤养好些再举行登基大典，可是你偏不肯听。我就奇怪了，你卧薪尝胆七八年，难道还在乎这几天？”

听着慕容漪的抱怨，莫清商清峻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脸色也更暗淡了几分。他声音低沉地缓缓地说：“我当然不会在乎这几天，可是，我怕司璃等不及，我想让她看到，我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慕容漪一听莫清商提起司璃的名字，立即不出声了，半晌才说：“对不起，都怪我学艺不精，我……”

“唉，我不是说你。”莫清商打断了慕容漪的话，“夜问的医术比你还要高明几分，他可是喜阳的师叔啊。再说，夜家的秘术，他也比你了解得更详细。可是，他也没有什么把握，我怎么能怪你？”

“莫清商、啊不，皇上，你千万不要太伤心啊。你自己的身体还这么差呢。若是再为了司璃着急上火，你的龙体……”慕容漪翻来覆去不知说什么好。

莫清商淡笑了一声，“行了，你不用说了，现在跟我不会说话了是吗？我还是我啊，你慌什么？放心，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死了那么多人，连司璃也……我是不会轻易就放弃了我的责任的。这个皇帝的位置，我会坐得稳稳的。我会把江山治理得好好的。给所有支持我的人一个太平盛世！”

慕容漪听着莫清商的话，第一次觉得，他真的与以往不同了！煌煌龙威自他身上自然而然地发散出来，神圣强大，却又平易近人。慕容漪发自内心地说了一句：“皇上英明！”

“哈哈哈！”莫清商笑了起来，“哪个皇上不英明，你啊，你以后还是像以往那样对我就好。我若做得不对，敢当面骂我，那才是我北境国最忠实的臣子呢。”

“我会的！”慕容漪重重地点了点头。一腔豪气也自心底升了上来。

两个人缓步走过了长廊，慕容漪发现方向不对。“咦，你不是要去看司璃吗？这是回你寝宫的方向！”

“我自然是要去看司璃的，不过，你得赶快扶我回宫，给我换一身衣裳。既然你都闻出我身上的血腥味了，我可不能这样就去见司璃，她爱干净。”莫清商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平静地说。慕容漪却觉得眼角鼻间说不出的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