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诸国在屯兵,驻扎鸿雁十五州的铁骑也即将踏入西域的疆土。
也就是说,要打仗了。
这个消息传来时,谢兰致已经在琅园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急景凋年,如驹过隙。
这期间尽管外头找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但是始终无果。
她试遍了所有能出去的办法,也是徒劳,琅园各个角落被围的铁桶一般。
除非她能飞出去。
而她的消息更是如蛛丝一样被轻轻抹去,除了写给家里的那封书信外,再也没有和外界的一点接触。
琅园伺候的人简直无微不至,除了不能出去,那可是要什么有什么。
谢兰致自己都有种被金屋藏娇的感觉,双手双脚如同残废,全然不需自理生活。
这回发兵的消息也还是喜枝主动告知她的。
“西域诸国如一盘散沙,即便各自屯兵,只要互不牵连也不足为惧,那么究竟要和谁打?”
喜枝不吭声。
“派了哪位将军去?”
喜枝仍是默不作声。
“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在去雪里站着,左右也是出不去,病死在这儿也无妨。”说完,谢兰致便穿着单衣要开门出去。
“别别别大人。”喜枝灵活的像只小泥鳅,一下就窜到门口,伸开手臂拦着,“您千万不能生病,这身子刚将养好呢,我说就是了...”
大人现在就是琅园的宝贝疙瘩,不能磕了碰了。
“奴婢知道的也不多...听说...额,是西域最近有支刚冒头的小国很是厉害,已经拉拢了不少势力...”她扣了扣手指头吞吐着:“派了哪位将军也尚未知晓,只知仍是是太子殿下担当主帅,朝廷又派了三万精兵前去...”
也不知是否是今日的茶水过浓,谢兰致静下来才忽觉心慌不已,却还是忍不住要润润双唇,“倒不如说是援兵增助,殿下不打完仗是回不来了。
“哦...”喜枝听得懵懵懂懂,看了看滴漏...
一眨眼又到了该用膳的时辰...今日换点儿什么花样呢?
西境的冬阳火红,干枯的芦苇杆轻轻荡过人们肩膀,一望无垠的沙漠上雪色明亮无暇,空明之下万籁俱寂,马蹄声踢踏冗杂...
马儿套着厚厚的棉布,在冬日里狂奔长嘶好生痛快,马背上的少年人黑色狐裘,墨冠长簪,长腿随便一伸便可点地。
“快进来,快进来,可算等到你们了,一会儿到了夜里可是有场大雪呢。”走出营帐迎接的是个西域美妇人。
狐裘少年肤白细腻,眉目俊朗,如竹如玉秀美者,他浅笑吟吟淡声道:“接到姨母的消息便赶来了。”
营帐里火炉烧的啪啦响,地上铺着毛毡,暖和又舒服。
少年径直走到中间的桌案坐下,两边对坐着的还有几位西域装束的健硕男儿。
被称作姨母的那妇人给少年倒了一碗酒,慈祥道:“阿蕴,喝些葡萄酒先暖暖身子。”
祁蕴点头,一饮而尽。
桌上的舆图大大展开,他紧盯着舆图上的城池路线拧眉,“陛下派了三万精兵来看我。”
妇人骤然一改慈善,轻蔑道:“堂堂天子这又是听了谁的谗言,连自己儿子都不信。”
“这还用说吗?用腚蛋子都知道是虞长盛那狗贼。”下旁的壮汉狠狠啐了一口,实在是满心满眼的恨意。
祁蕴的目光自始至终不离舆图,用笔轻轻勾勒着,“是他。”
“听说虞长盛将内阁上上下下大换血一番,能与他对峙之人都不复存在。”妇人坐在祁蕴身边。
“内阁不就是谢家那小姑娘担着吗?啧啧啧,也真够遭殃的,不过姑娘家家能有什么本事,注定是惨败。”方才那壮汉重放酒碗不屑道。
闻言,祁蕴才如同守护宝贝的狼王,直直凝视着他,颇有侵略愠怒之意,“她从未输过,只不过被我藏起来了,否则虞长盛绝无转圜。”
他能肯定,谢兰致那么聪明,才不会让自己吃亏。
只是在他无法看护的情况下,必须为她思虑周全,琅园是汀庭的核心所在,藏在那里将无人知晓,免去对她的一切伤害。
如此,没了后顾之忧他才能全身心地筹谋眼前之事。
壮汉被威慑到后致礼表示赔罪。
妇人问道:“阿迩悉如何认为?”
阿迩悉是另一位黝黑俊俏的西域郎君,他咧嘴笑道:“虞长盛一个老头子还能在嚣张几时,他背着一国冤债早就是必下地狱的人了。”
呼啸寒风刮过营帐时发出幽森可怖的声音,那声音一阵一阵由远及近,像是回应了阿迩悉这话并为之兴奋雀跃一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迩悉这小子...哈哈哈...”这笑声与阴森的气氛格格不入,原是这里最受尊敬的长者,自然不会有人责怪。
笑声的主人是营帐的军师,他盘腿坐在厚实的软垫上,闭着眼睛似乎是在睡着了,结果又闷声说道:“他们虽然长了眼睛,但是殿下想让他们看见什么,他们才能看见。”
壮汉挠了挠头,环顾几人后憨声憨气道:“军师这啥意思啊?”
营帐里没人搭理他,纷纷点头时面上的神色表示茅塞顿开。
“明日挂上单渠国的旗幡,务必让整个西域和大岐驻守的将士们都知道近几月的异动由谁而起。”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西域冽骨的春风,终于在十几年间将白骨森森且人迹罕至的单渠国吹活了。
西域真正的狼群如今休养得当,足以再次抗衡劲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