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先生,方先生的情况怎么样了?”
张鸿府上,一群人围在方源床前。
邓子陵一只手墨气萦绕照在方源的面部。
良久,墨气消散,他缓缓收手。
“方先生的情况有些奇怪。按理说墨圣之念完成任务后就会从宿主身上退散,只是方先生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还残存着部分墨圣的气息。”
张鸿关切的问道:“那邓先生有方法祛除吗?”
邓子陵摇头道:“不必祛除。我方才查探过方先生的文才星宫,那里不止没有出现裂纹,反倒还被附上了一层资深墨者才会拥有的墨气保护。想来,墨圣之念不退散,应当是有其他想法,但这个想法应该不会对方先生造成什么伤害。”
“真的吗?”百里闵问道:“可方先生已经整整昏迷三天了。”
方源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将他麾下九千将士一同解救的秦国良臣。
如果可以的话,百里闵宁愿自己代替方源去死。
邓子陵不悦的瞥了他一眼:“难道您比我更了解墨家的圣念吗?”
百里闵赶忙道歉:“邓先生别误会,我没有质疑您的意思。”
邓子陵起身道:“虽然墨圣之念依然存留,但我可以感觉到,圣念正在随着时间逐步消散。以前我墨家也有弟子出现过这种情况,他们事后不止身体没有受损,而且道心也变得愈发坚定。”
张鸿闻言,皱眉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邓先生说的这种情况,我纵横家好像也有弟子出现过。而且这些弟子苏醒后,大部分都说自己这段时间里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邓子陵闻言,问道:“是不是这些梦还带有一定的预知性?”
张鸿讶然道:“难道墨家也是。”
邓子陵微微点头。
他们话音刚落,便听见躺在床上的方源一阵剧烈咳嗽。
随后,整整三天昏迷不醒的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方源定定的望着陌生的房间微微出神。
“我,这是在哪儿?”
“方先生,您终于醒了!”
张鸿等人一同迎了上去。
方源问道:“我怎么会在这儿?”
张鸿将他这些天的遭遇一一道来。
方源听后,顿时陷入了一阵沉默。
张鸿问道:“方先生这三天里,是不是做过一个很奇怪的梦?”
方源愕然道:“您怎么会知道?”
张鸿笑道:“不知道方先生做的是什么梦呢?”
“呃……”
张鸿这话一问,方源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了。
他总不能告诉张鸿,这三天里的前两天他都在帮着墨子修三轮车,最后一天又吹牛皮似的向墨子保证建设出一个天下为公的大同社会吧?
且不说这个梦讲起来到底有多长。
就算方源耐着性子讲完了,他还要耐心的和张鸿他们解释何为三轮车,建设天下为公的社会又是怎么一回事,以及他来自异世界这笔糊涂账。
要是真的照实说了,凭张鸿那个聪明脑瓜,万一猜出他有系统这种东西怎么办?
于是,方源索性信口胡诌。
“我梦见自己坐在一个宫殿里,看见房梁上长着三株禾穗,于是就爬上去摘了中间的一株,不过后来又不小心丢失了。”
“这……”张鸿苦思冥想,怎么也想不通这个梦的含义。
邓子陵也皱着眉头,不知道为何自家祖师会给方源营造这种梦境。
唯有虞节缓缓开口道。
“大殿者,宫府之形象也。极而有禾,人臣之上禄也。取中穗是中台之位也,于字,禾失为秩。虽曰失之,乃所以得禄秩也。衮职有阙,君其补之。”
(大殿,是宫府的象征。房梁上有禾苗,这代表着人臣中的上等俸禄。取得正中的一根稻穗,象征着取得中台之位。从字面上来看,禾字与失字组合起来,是一个秩字。虽说有失字,但还是代表俸禄官职。君王有未尽职的地方,而您将去弥补它。)
张鸿闻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百里闵亦是拱手恭贺:“看来先生很快就会在我国得到重用了。”
周围人都在祝贺他,可他却满脸懵逼的看着虞节。
我就随口一说,你都能给我解出这么高深的卦象来?
虞节也抬手向他祝贺:“恭喜先生。”
方源无奈的摇头道:“在您这样的隐士看来,得到重用也是一件很值得庆贺的事情吗?”
虞节道:“那得看是什么样的人得到重用。如果是奸佞小人,我为君王社稷、黎民百姓感到悲哀。可如果是像先生这样的人得到重用,我自然要为秦国的百姓感到由衷的喜悦。”
虞节的话让方源想起了墨子最后对他的托付,这让他不由叹了口气。
“虞先生太高看我了。您觉得我的才能足以治理天下吗?”
虞节摇头道:“我不确定。”
“那您为何要为百姓感到喜悦呢?”
虞节淡淡笑着:“因为先生不是教导过我吗?夫君子者,虽千万人,吾往矣。虽然不知道您是否能够治理天下,但您至少会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让您这样的君子尝试,总好过其他人吧?”
方源闻言一怔。
随后,他摇头苦笑道:“这话说的,可不像是出自虞先生之口啊!”
虞节回道:“这样多愁善感的模样,也不是方先生的常态啊。”
方源愣愣的看着虞节,过了一会儿,突然大笑出声。
是啊!
他到底在担心些什么呢?
虞节、邓子陵这样没有系统托底的人,都可以直言犯谏。
张鸿、李据这种没有一千年修为的人,照样安邦定国。
他有作死系统作后盾,有墨子等先贤的支持,他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想通了这一点,方源终于不再为心中愁绪所困。
虞节看到方源终于露出笑容,也随之笑了起来。
他冲着张鸿等人说道:“诸位能否暂且回避一下,在方先生离开魏国之前,我想最后向他请教几个问题。”
张鸿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对方源微微抱拳,之后便带着众人退出了房间。
张鸿的动作虽然不多,但其中的含义方源已经了然于心。
他终究还是放不下他的这个同门师弟。
至于虞节想要问什么问题,他大概也已经猜到了。
虞节见众人都退走后,退后一步,谦卑的向方源躬身作揖。
“从前,我一直归隐田园,可在见到您与邓先生的壮举后,我恐怕已经没办法再回到从前的那种生活了。我不知道应当何去何从,还请先生教我!”
方源靠在床上,笑着问道:“你觉得,如果让你为相,你有能力治理魏国吗?”
虞节坚定道:“学生力不能及。”
方源再问:“那,让你做一郡之守,可守疆土否?”
虞节犹豫片刻后,摇头道:“不可。”
方源追问:“那,若为一邑之宰,可教化否?”
这一回,虞节终于不再犹豫,他抱拳拱手:“可使大治!”
方源欣慰点头道:“那便从一邑之宰做起吧。如果可以胜任,便向上谋求成为郡守的机遇,如果还能胜任,便再试图执掌魏相的权柄。这样一来,你就拥有了扭转天下的机会了。”
虞节犹豫道:“可如果我不能胜任郡守呢?”
方源哈哈大笑道:“那你至少还能将一座城邑在这乱世中保全,不是吗?”
虞节望着含笑的方源,朝他顿首再拜。
“谢先生,我已经明白今后的道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