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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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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起来,李唐就觉得不对劲儿。看上去没什么异常,可就是哪儿哪儿都别扭。比如从一睁眼,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李唐又揉眼,又往眼皮上贴纸片,没用。临出门的时候,他扫了一眼墙上的日历,下面写着一行小字:诸事不宜。添堵。

到了楼下,李唐更郁闷了——崭新的车门被剐了个长长的道子。难道真的诸事不宜?可停一天车,就要倒赔一天车份钱,再加上还得自己修车,损失更大。

小婷从后面跟上来问道:“上保险了吗?”

李唐看了看脚下的路面:“轧的就是消防通道,违停,想保也保不了。”

“那就报警呀,找肇事的人。这不有摄像头吗?”

“上车吧。”李唐说完打开了车门。摄像头是他的敌人,所以家附近的这些早都坏掉了。

厦大附近的路堵得死死的,李唐从车窗探出头,想看看前面是不是有事故,可目力所及,除了一排鲜红的尾灯,其余什么也看不见。他摇上窗户,拿出手机想看看平台上有什么单子,可手机偏偏死机了。强制重启也没用,平台的页面就是纹丝不动。

李唐烦躁地拍了拍手机,无意间抬头,发现车流已经往前挪动了。他赶紧踩了一脚油门,可车流松动出来的距离根本承受不了这一脚油门。眼看前面的红色尾灯又亮起来,李唐紧着又来了一脚刹车。然后紧接着,咚的一声闷响,后面的车追尾了。骂街的话都溜到嘴边了,生生让李唐给咽了回去——他一回头,发现后面追的是一辆警车。

闪着警灯的警车,加一辆前来处理事故同样也闪着警灯的摩托车,把李唐的车围在了中间。路过的司机都忍不住看一眼,不知道的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李唐撅着屁股扎在车里乱翻一气,就是找不着自己的驾照。最后他愁眉苦脸地钻出来说:“忘家里了,没带。”

“驾照也不带,还敢开专车。”警察揶揄了一句,让李唐报身份证号。李唐一边说,一边暗自想着早上看的黄历。诸事不宜,看来真不该出车。

******

丁晓禾还没走到办公室,就接到了段迎九的电话。

“厦大的事情怎么还没解决?”段迎九劈头盖脸地问道。上次丁晓禾拿回的方案书,直接被她扔到一边。她说没工夫做内测员,要拿就拿个成品来。

丁晓禾答不出来,再先进的技术,也得慢慢完善,可这些话段迎九完全听不进去。此刻,她在电话另一头教育丁晓禾:“科学家的话也不可信,别听他们的,接着催。你现在就得跟要债的一样,去他们单位蹲守。他吃饭你也跟着吃饭,他睡觉也跟着睡觉,就算谈恋爱你也贴身跟着,耗死他。用不了两天,要原子弹也给你造出来。”

丁晓禾一边听着一边推开了办公室的门,但眼前的场景让他吃了一惊。段迎九也察觉到了异样,问道:“你想说什么?”

“就是……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他们……”

没听完丁晓禾的回答,段迎九便挂断了电话。她坐在大同路的一间粤式茶餐厅里,放下手里的茶,在手机编辑了一条消息:来大同路吃早茶,现在。一键群发,除了丁晓禾,专案组的其他人都同时收到了这条消息。

这间茶餐厅离国安局不算近,离李唐家倒不算远。虽然位置不显眼,但口味不错,所以食客也络绎不绝。没一会儿工夫,众人陆续赶来。听说段迎九请客,几个人毫不客气地边点边吃。尤其是大峰,跟前吃空的食屉已经摞到了摇摇欲坠的高度。

段迎九伸手从大峰面前捏了一个包子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布置任务:“线索有,证据也有。嫌疑人就在附近,等外围布控好了,随时下楼抓人。吃个七分饱就行了,说你呢大峰。”

“还没到七分,你接着说。”大峰说着又从经过的餐车上拿了两屉叉烧包。

段迎九白了他一眼接着说:“安全起见,抓了人回去审,会有新人来,我们不参与。”

“照片和地址呢?”哪吒问道。

段迎九看看表:“行动之前再说,双保险。还有什么问题?”

“丁晓禾呢?”朱慧一早发现少了一个人,终于找到机会问起来。

“猫抓老鼠狗看家,他有他的事。”段迎九答道。

朱慧沉吟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只有他没参加,他是内鬼吗?”

段迎九拿了一屉虾饺放到朱慧面前:“吃饭。”

******

饭后,黄海照例和朱慧扮成情侣在茶餐厅附近溜达。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轻松,但黄海心里却一直有些疑惑。朱慧没头没脑地提问,吃完饭又和段迎九悄悄说了点什么。这些举动,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趁着朱慧停在一家小店橱窗外的时候,黄海小声问道:“什么时候抓人?”

“不知道。”朱慧看都不看他一眼。

“一天不抓,就这么逛到天黑?”

“有怨言自己去跟老段说。”

“刚才你们俩在前台嘀嘀咕咕,说什么?”

“说你。”朱慧瞪了黄海一眼,“懒懒散散,办完了这件事就开除,准备自谋出路吧。”

黄海满不在乎地笑笑:“我有什么可说的,丁晓禾才是红人。今天为什么不让他来?”

“你说呢?”

“都猜得到的事情,就你非要说出来。”

“我傻呗。”

“有证据吗?”黄海再次凑近朱慧问道。

朱慧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往前走去,甩下一句话:“什么证据?我听不懂。”

******

车门上划的一道子还没修补,车屁股上又被撞瘪了一个坑。李唐开着新伤摞旧伤的汽车,一路开到了家附近。他不时眨眨眼,早上贴的纸片已经掉了,但右眼皮还是跳个不停。回想着这诸事不宜的一早晨,他拨通了丁美兮的电话:“上回让你去拜妈祖,你到底拜没拜?”

丁美兮挤在去学校的公交车上,用手捂着听筒说:“心诚则灵,求神拜佛得你自己去,哪有托人办的?”

“这眼皮子一直跳个没完,你说的那个土法子也不管用啊。”李唐又烦又丧地说道,“回家,不出车了。你下午要是没课,中午一起吃火锅去?”

公交车上,电子报站器的声音掩盖了一切,丁美兮冲着话筒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挣钱哪有个够,中午带你一起吃火锅去……”

李唐提高嗓门吼叫着,他的车子刚好经过埋头前行的老魏身边。

******

段迎九的茶已经续了四五回,她难得有空闲慢慢品茶,但眼珠却一刻不错地盯着手机屏幕。突然电话嗡嗡地振动起来,段迎九抓起来听了两句,立刻挂断对着耳机里对众人下令:“抓人。”

李唐已经开到了家门口,早上停车的位置还空着,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换个地方。车子又继续向前开了十几米,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李唐下车来转了一圈,确保没轧线没违停,之后便锁上车准备离开。然而转身之际,一个人朝他迎面走来,不等李唐看清,一根小小的电棒已经杵到了他的肚子上。李唐浑身一抖,软软地滑到了地上。

茶餐厅里,段迎九的耳机里传来了哪吒兴奋的声音:“人抓着了!”

******

丁晓禾又一次在厦大的校园里巧遇小婷。但这次小婷没有第一时间看见丁晓禾,她的全部精力都在和一个男人纠缠。这个男人穿着西装,看上去倒是一副斯文样子。可他干的一定不是什么斯文事儿,否则小婷以及和她在一起的另一个女生,怎么会一脸慌张焦虑呢?

丁晓禾没有马上冲过去,上次在胡同里出手救人,段迎九就批评他鲁莽又烂好人。这次又是在校园里,还牵扯着小婷,情况不明便贸然出手,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丁晓禾假装经过的路人,慢慢靠近,想从他们的交谈之中获得一些信息。果然,没走两步,他就听见小婷提高嗓门说了一句:“校园贷我知道,你是违法的!”

另一个女生则胆怯地小声说:“我欠了三千,还了一万五,还不够吗?”

西装男拿出几张纸,说是什么合同,继续纠缠着。丁晓禾已经基本弄明白了其中的原委,此时他已经走进了小婷的视野,但面对小婷的呼喊求助,却没有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了。

******

如果没有巡视的学校保安,小婷不知道还会被西装男纠缠多长时间。她想把事情的原委都报告给学校,但看着同学蒋水梅的哀求的眼神,她还是停住了。西装男的手里不仅有借款合同,还有蒋水梅的身份证和她拿着身份证拍的半裸照,作为她借款的抵押物。西装男虽然被保安轰走了,但东西还在他手上,事情远没有结束。

小婷和蒋水梅沮丧地走出保卫部办公室,忽然发现丁晓禾朝她们走来。他默默递过蒋水梅的身份证,然后转身就走。小婷愣了一下,把身份证塞给蒋水梅,匆匆追上丁晓禾问道:“他还会再来吗?”

丁晓禾一句话不说地继续往前走。小婷不死心,继续追着问:“那个人讹了她好多钱,还的都超过借的好几倍了,能不能也要回来?又要当好人又要当哑巴,你什么意思?”

丁晓禾停下脚步,看着小婷严肃地说:“回去告诉你的同学,少干傻事。明知道有坑,非要跳。”

“还有件事,要麻烦你。”小婷拦住丁晓禾,连推带拉地把他带进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因为他帮好朋友解围,小婷对丁晓禾的态度热情了许多。她点了两杯咖啡,和丁晓禾面对面坐下聊了起来。

“今天幸亏你了。我朋友之前一糊涂,拍了拿身份证的半裸照,现在还在那些人手上呢。能不能拜托你,也一并给要回来啊。”见丁晓禾不吭声,她又接着说道,“要是学校保卫部的来问,我就说我们不认识,放下身份证你就走了,问你叫什么你也不说。这样是不是不会给你惹麻烦?”

小婷搅动着咖啡,看了看沉默的丁晓禾,又说:“李唐说你话少,是因为你们俩之间没有共同语言。他说你和你姐还挺能说的。你们说什么了?你姐和你提到过我吗?她是不是不想让我来厦州?”

“他们俩为什么会离婚?”丁晓禾终于开口了。

“什么意思?”小婷不解地问。

“要是忍不了,早就离了。你爸爸怎么会忍那么多年?”丁晓禾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小婷眼中闪过的诧异说明她应该不知道之前的事情。

“他忍什么?”

“没什么。”小婷眼中闪过的诧异让丁晓禾意识到,她对之前的事情应该并不知情,所以丁晓禾立刻打住了这个话题。

小婷看出了丁晓禾的心思:想知道李唐和他姐姐之间的事儿,又不方便问。所以,她也放出了诱饵:“我还知道你姐姐别的事情。”

“什么事?”丁晓禾马上追问道。

这次轮到小婷沉默了。丁晓禾看看她,想结账离开。但小婷已经开出了条件:“做个交易吧。加微信,把我同学的照片要回来,我就告诉你你姐姐的事。”

******

李唐被一阵刺眼的灯光唤醒,右眼皮依旧在微微跳动。他眯缝着眼睛,等灯光慢慢弱了一点,才看清周围的样子。

这看上去是一间审讯室,李唐戴着手铐,被固定在椅子上。对面两个人一胖一瘦,看样子是审讯员。胖的略微年长一些,他负责问,瘦的年轻点,负责记录。可能是在和李唐做心理上的较量,所以两人开始谁都没开口。尤其是胖的那个,一直用犀利的眼神直勾勾看着李唐。

李唐搞不清状况,此刻他只有以不变应万变,保持沉默。

最终还是胖子先说话了:“我姓谢,这位是我同事小余。为什么找你来,你知道。问你的本该是当地人,枝枝蔓蔓,你的眼睛和耳朵太多,只好把我们调过来。”

李唐依旧沉默着。老谢也停了一下,看看李唐,然后报出了他的档案:“李良熙,出生在桃园,屏东眷村,邓丽君的童年就在那儿度过,你们俩算是同乡,对吧?李唐这个名字是来厦州以后起的,喜欢这个名字吗?”

李唐没说话,能报出他底细的人可能有谁,他在脑子里默默盘算着。

老谢见他不吭声继续说道:“老鼠钻洞,水蛇出窝,再小心也会留下痕迹。你大老远从对岸跑过来,在这儿安家落户,要上班,要看病,还要交三险一金,总要找人做一套完整的假身份。时间再久再远,也会有人记得你。”

老谢说到这儿又停住了,他在等待李唐的回答。但就在前一分钟,李唐微微抬了抬眼皮,看见小余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隔壁。他立刻意识到,眼前的两个人都是傀儡,真正抓他的人还藏在幕后。尽管他们在极力营造气氛,让他以为这里是国安审讯室,但这点细节都藏不住的人,是不会被跨地区调来负责审讯的。于是,李唐打破沉默,缓缓说道:“我没钱,你们绑错了人,我要报警。”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沉默与对峙,李唐望着天花板一言不发,他能感觉到老谢和小余的耐心在一点点土崩瓦解。审讯室里密不透风,老谢已经不顾形象地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连说话的口气也渐渐焦躁起来:“一天,一星期,一个月,一年,要是不说话,打算这样耗下去,你以为谁会先张嘴?”

李唐像是没听见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老谢还想再说,被小余拉住了。“要不,歇十分钟?”小余低声说,“太闷了,透透气。”

两人起身,先后从李唐面前走了出去,裤子后面都洇出了大片的汗渍。也不知是不是有意试探,两人出去后并未把审讯室的门彻底关死,而是留了一道窄缝。两人在门口说的话,清楚地传到了李唐的耳朵里。

“我看你有点大喘气,早晨吃药了吗?”小余对脾气急躁的老谢问道。

“不吃也死不了,就是老饿,破甲亢没个完,和这破案子一样。证据都凿在桌子上,还得走程序,就这么问,问到过年也白费。法制治国,那就慢慢治。像以前把人往收容所一丢,去他妈的,石头也能问出来。现在架个摄像头,问个晒(福州话,屎)!”

李唐环视四周,果然有摄像头。所以后面,老谢对他拍桌子瞪眼,他都不为所动,继续闭紧嘴巴。

******

中午下课后,刚走出教室,黄老师就凑到丁美兮身边问:“带饭了还是去食堂?”

“下午没课,他接我去吃个火锅。一起去吧?”丁美兮抱着一摞书客气了一句。

黄老师自然识相地拒绝了:“我能和你比吗,天生累死的命。要还有老火这种男人,你给我也找找呗!”

丁美兮看着黄老师拐进食堂,拿出手机拨打了李唐的电话。“您好,您拨叫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拨……”丁美兮心里有些疑惑:李唐知道她下课的时间,而且打电话的时候就说自己收车回家了,怎么会电话无法接通?

她想了想,又打开微信,用语音聊天的方式拨了一次,仍然没接。

又出车了吗?丁美兮一边猜度,一边往外走,时不时地再打一通李唐的电话。可直到她走进学校附近的小餐馆,点了一碗酸辣粉之后,李唐的电话始终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

这不对,李唐一定出事了,必须尽快找到他的下落。丁美兮首先找的是专车公司。她拨打了公司的400电话,报出了李唐的名字和车牌尾号,投诉李唐无故撤单还不接电话。

但客服查询了一会儿后,十分客气地告诉她:李唐这一上午都没接单。丁美兮只觉得后背发凉——没接单却打不通电话,李唐多半是被控制住了。那么控制他的会是谁?丁美兮在心里挣扎了片刻,从联系人里翻出了丁晓禾的电话。

******

一行汗珠从李唐的脸颊上慢慢滑下来,屋子里的温度似乎越来越高了。老谢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他急躁地重复着刚才的问题:“耳朵后长痣的男人去家里找你,当时丁晓禾碰巧也在。你们假装不认识,擦肩而过,说说这件事吧。”

李唐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答了一句:“能不能给点水喝?”

“四个小时了,开车这么久也得进服务区休息休息。”小余似乎在替李唐求情。

“先吃饭。”老谢也累了,他答应了小余的提议,起身往门口走去。可马上要出门了,他却又像收到指令一般停住了脚步。片刻后,老谢对小余说:“带他去喝点水。”

李唐被两人从椅子上拎起来,架出了小屋。穿过长长的楼道,又拐了个弯,他们停在一间屋子的门口。老谢试探性地推了推,门开了,里面似乎拉着窗帘,黑乎乎的。

“进去吧。”老谢看看李唐说。

“这是哪儿?”李唐心里掠过一丝不安。

“先进去吃点东西,吃完了还得接着问。”

老谢话音刚落,小余在背后猛地推了一把,李唐整个人便扑进了屋里。所谓的“喝水”,完全出乎意料。

李唐平躺着被固定在一张担架床上,脸上盖了一大块纱布。折腾了一气,老谢也已经疲惫不堪,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喝问李唐:“你没杀过人,手上也没血,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不会判你死刑。戴罪立功,你还能减刑。我再问一次,肯说吗?”

李唐已经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但心里反而更踏实了,他边挣扎边喊叫:“刑讯逼供,国家安全局就是这样操蛋吗?把你们领导叫来,我要见他!去叫他呀!”

老谢没再说话,他一挥手,小余拎着一壶水朝李唐的脸浇了下去。纱布一下子糊在了李唐的脸上,水流隔绝了空气,他浑身颤抖,挣扎在窒息的边缘。

******

“姐?”

“在哪儿呢?”

“我在单位,有事啊?”

三言两语,丁美兮已经判断出丁晓禾与李唐的失踪没有关系。她按捺住心中的不安,平和地说:“那天你姐夫说你见着他了,还有小婷。”

丁晓禾迟疑了一下,回答道:“是,聊了几句。我那天路过,本来想上楼看看你,也好久没见了。”

“小满天天都念叨你。晚上下了班要是没事,你先去学校捎上她,等我加完班去找你们。咱们去金榜路吃海鲜去。”

“行,那我先打电话订个座。”丁晓禾挂断电话,忽然听见旁边的一间屋子传来异样的声音,那是楼道尽头的一间审讯室。不过不是他跟进的案子,自然也不便探听,丁晓禾边查电话边朝远处走去。

而丁美兮则已经起身走出了小餐馆,有关李唐的消息源就那么几个,时间紧迫,她要尽快去下一站。

******

蒙头,浇水,揭开。再蒙头,再浇水,再揭开。李唐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却始终没有吐露半个字。

老谢急了,他死死地揪住李唐的头发,恶狠狠地骂道:“日你先人,死鸭子瘪嘴不说话,你以为当哑巴就能过这关?”说完,他打开旁边的一个箱子,骂骂咧咧地翻找着什么。

小余凑到李唐面前,心平气和地说:“你和另外两个间谍来到厦州,目的是绑架回乡探亲的黄德铭。计划一变再变,他死在了你开的救护车上。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要留下来,十几年一直潜伏到现在,你是自愿的,还是被逼的?”

长时间的窒息,似乎让李唐失去了说话的力气,他整个人瘫在担架床上,偶尔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呻吟。

小余继续问道:“火传鲁,刘晓华,一个妻离子散,另一个活不过今年。都是拜你们所赐。你以前的上级叫要海勇,他死了钱也不见了,你们就去找工行思北支行的吴经理。他不配合,就找人去引诱独身的陈秘书,她让你们害得割腕自杀,你知道吗?”

李唐微微动了一下,似乎要说话,小余马上把耳朵凑了过去,只听见李唐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谁呀?”

此时,老谢已经回到了担架床边。他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老虎钳子对小余说:“掰开他的嘴。”

老虎钳子用力一拖,李唐嘴里那颗带着套的残牙被生生拔了出来。老谢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牙套和残牙一起,滚到了地上,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小余松开手,瞥了李唐一眼,气恼地说:“迟早都要说,该说的就不说,非要逼着我们动手,反正脸也不要了,你今天不说个一二三,谁也别出这个屋子了。”

血沫子顺着李唐的嘴角滴滴答答地流淌,他歪着头呜呜地叫着。小余想了想,又说道:“你不说,你老婆也得说。她早就想跑了,是不是?”

这句话掐住了李唐的命门,他突然疯狂地吼叫起来:“操你妈!别动她!别动她!”

李唐的癫狂让老谢和小余看到了希望,两人一句接一句地逼问起来:“她给你打电话打不通,知道你出了事,不等你自己就要跑,再带个孩子,孤儿寡母,你也不肯救她们吧?”

“火传鲁,要海勇,刘晓华,黄德铭,还有柳国香和陈秘书,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是谁让你干的?那个不管你们一家死活,到现在还缩在后面当乌龟的上线,他叫什么?”

疼痛和焦灼几乎把李唐蚕食殆尽,但他依旧在反抗。他知道对手也已经快要耗尽力气,都剩下最后一格血,谁先露出破绽谁就输了。所以,当老谢说出那一长串名字的时候,李唐知道机会来了。他突然喷着血沫子说了一句:“柳国香!我不知道谁是柳国香!”

小余没看出李唐的心思,他下意识地骂了一句:“还在装!你不知道,怎么会去她和要海勇的旧房子?”

这句话仿佛是一个开关,让李唐像断了电一样,消停了。

“我说。”李唐冷静的语气与刚才判若两人,他努力地把头歪过来,眼睛死死盯着隔壁的方向,“幺鸡留给小柳的除了钱,还有一间旧屋子。我去那放了火,把人引出来,只给你一个人打过电话。除非你也被国安抓了,否则没人会知道。林彧,当初我让你把她送走,可没让你杀人——出来吧。”

四周一片安静,老谢和小余面面相觑。

李唐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炸了一样地喊道:“出来!”

******

丁美兮的突然造访,让小婷颇为意外。图书馆外静悄悄的,丁美兮满脸尴尬地欲言又止。

小婷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低声说道:“没关系,有什么事儿你说。”

“你爸爸没给你打电话吗?”丁美兮直接问道。

“我在学校的时候,他一般不打扰我。”

“哦,我还以为他会跟你说。”丁美兮心里揪得更紧了。李唐如果逃走,不会不带着小婷。没打电话,看来的确是被控制了。

“这件事是不是特别不好开口?”小婷见丁美兮沉吟不语,追问道。

“你平时吃晚饭,是回家,还是去食堂?我是说,能不能麻烦你在学校对付一顿?”

“我还以为你们要叫我去外面吃。”小婷看不透丁美兮支支吾吾的真正目的,接着又问,“还有事吗?”

丁美兮叹了口气说:“你爸不好意思张嘴,那就我说。我想回去借住一晚上。我和现在的丈夫吵架了,吵得很厉害。本来打个电话也可以,但我觉得还是应该见见你。毕竟……”

“酒店不能住吗?”小婷突然打断丁美兮的话问道。

“住回前夫家,现在的丈夫才会害怕。”

小婷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说:“你们应该复婚。”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

望着小婷的背影,丁美兮收起了脸上尴尬的神情。她拿起手机,先看了看时间。李唐已经失踪了大半天,这个时间足够把他运出这个国家,也足够他说出许多心里的秘密。想到这儿,丁美兮翻出了段迎九的号码。电话一通,她立刻说:“我是丁美兮,现在有空吗?”

“有啊,你说。”段迎九的语气难得轻快,上午的行动十分顺利,她正要去跟汪洋汇报情况,心情大好。

如此轻松随意的回答,让丁美兮马上意识到李唐的失踪和段迎九没有关系。她马上起身往校园外面走去,边走边语气平静地说:“阿宝啊,他之前在我家里补课,今天搬写字桌才看见他落下的东西。他爸爸的电话又打不通了,就打到你这儿来了。”

“哦。”段迎九说,“理疗的时候他总这样,你是要我去拿吗?”

“好啊,我马上回学校,你方便吗?”

段迎九答应完丁美兮,随即挂断了电话。她想了想,从手机通讯录里翻出陈华的号码拨过去,等了一会儿,里面传来提示音:“您好,您拨叫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拨……”

******

汪洋看着照片里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他平时的身份是鱼贩子手下的一个装卸工人。几张照片里,都是他在出入同一栋老旧小区住宅楼,最后一张则是一个外卖员的背影。

段迎九指着这张照片说:“美团、饿了么、麦当劳、肯德基,有时候还有闪送。鱼贩子出事以后,他就住进这个小区,深居简出,要不是有这些送餐的,他早饿死了。可哪知道天天点外卖,却被邻居老太太给盯上了。”

汪洋笑笑说:“看来12339的电话已经深入人心了,挺实用啊。”

“广场舞皇后哪知道他是个间谍,还以为是搞传销的。老年人都谨慎,所有能举报的电话都打个遍。”

“那也行啊。”汪洋站起来说,“走,去看看皇后送来的这个礼物。”

段迎九摆摆手示意汪洋坐下:“早审完了,该吐的都吐了,就是有一样,有点可惜。”

“什么?”

“自家窝里的那个鬼,不露头了。你说,他是不是睡着了?”

******

审讯室的门开了,一串脚步声后,林彧终于出现在了李唐的面前。他看了看李唐奄奄一息的样子,吩咐道:“放下来吧。”

小余走过来,解开了李唐的绳子。可最后一截还没解利索,本来一动不动的李唐突然跳起来,一脚把老谢踹倒在地,左手揪住了头发,右手一拳一拳地砸了下去。林彧站在旁边默默看着,小余见状也不敢吭声。鲜血随着拳头的起落喷溅出来,终于林彧开口阻拦道:“再打,他就死了。”

李唐并未马上停手,他一直打到筋疲力尽,胳膊几乎抬不起来了,才停下手。脸上湿乎乎的,有水有血,李唐长出一口气,撩起衣服抹了一把。看着老谢躺在地上像死了一样,小余慢慢走到林彧面前,刚要说话,林彧突然一挥手,啪地抽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小余再不敢言语,捂着脸闪到了一边。

此时,林彧的电话嗡嗡响起。他接起来,直接把手机放到了李唐的耳边。电话里传来新长官的声音:“幺鸡出事,别的人也出事,一个接一个,我的人都快被国安抓完了,我只能一个一个地试。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李唐啐出一口血沫子答道:“栽假牙,一颗一万二,不打折。”

******

黄海骑着小摩托飞驰在路上,手机振动,他腾出一只手接起来,直接说道:“就那个数,打包,一次付清。要不就算了。”

电话里的人显然是接受了这个条件,然后说出了这次要偷拍的目标。但黄海听到这句话,表情一下凝重起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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