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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4 章 北方有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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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于宣室会见公卿大臣,就卫青出征漠南战事进行商讨。

“前线传来军报,匈奴遁形拒不出击,卫青率部筑营扎守,静待时机,请求朝廷粮草支援。”

刘彻将竹简迅速卷成团重重往案上一扔,语气虽然不重,脸却是绷着的。

很显然,他不满意。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谁也不甘心当一只出头鸟。

众臣都缄默其口,静观其变,刘彻虽有不满,但比起劝说他息兵还是让他们当哑巴的好!

公孙弘佝偻着身躯,看起来比同僚矮上一截,他目视下方,伺机而动,身子纹丝不动,一把胡须垂到手背上。

汲黯挺身而出打破沉寂,率先发表见解:“匈奴坚守据点,拒不出击,这是有意消耗汉军实力。”

“卿言之有理!”刘彻点了点头,非常认可,听他继续说下去。

“臣先前便说过,匈奴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未经教化,不知寡义廉耻,徒与无根之属对峙,必耗尽国帑,使百姓困顿,得不偿失。”

大农令颜异深有感触,作为大汉朝的“财神爷”,这个家实在是难当,皇帝祭祀要钱,修建规模宏大的建章宫要钱,打仗更要钱!盐铁官营取得的收入已经不足以支撑庞大的开支,否则天子也不必依靠白鹿皮币来圈钱。

本以为汲黯能给出什么有利的建议,没想到他兜兜转转又开始老调重弹,这让刘彻很反感,已经决定了的事,就要义无反顾,不杀出条血路来,愧对祖宗与汉军将士!

刘彻心一横,到底没有发作,只是目光凶狠地戳了他一眼,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战则进,不战则退!朕不能不顾及祖宗的脸面忍气吞声!”

公卿大臣见龙颜大怒只好跪地请罪,当下便有臣子抹起泪来:“君父受辱,为臣的万死不足以谢罪!”

此话一出,众臣顿时机灵成一片,开始酝酿情绪泪飙三尺,一个个恨不能为君分忧,痛煞心扉。

刘彻从不吃这一套,也懒得跟他们浪费时间,摆了摆手打发他们:“都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再来为朕分忧!”

见天子盛怒已平,一个个便识相地跪安。

“臣等谨遵教诲!”

刘彻避开王公大臣,只留下嬖臣公孙弘、张汤及亲近侍从上官桀参与政要。举战难避钱粮,刘彻不得不留下大农令颜异参与朝议。

公孙弘见时机成熟,便上前见礼,阐述己见:“匈奴藏匿不出,臣以为无出其二:一则摄于大将军威名,胆怯不出;二则匈奴单于坚守据点,意在一探汉军虚实。”

刘彻起身离开案前,负手而立,脑海中反复推断形势,卫青领军不前,驻守不出,或是没有发现匈奴形迹,或是不敢轻易出击。

他捏了捏手指,不满的情绪逐渐升腾,卫青不去寻找匈奴主力突破反而安营扎寨,这无异于白给匈奴寻找破绽的机会。

张汤一面建言,一面察言观色:“倘若继续等待下去,恐怕粮草不济,士气松懈,臣担心这样下去,于我军不利。”

张汤之言正中刘彻所虑,他坐回案前,两眼盯着一旁的颜异。

“将士在外,粮草即军心,大农令设法挤出五千万钱粮,送去支援前线。”

颜异脸上皱成一团,银发苍髯,神情惨然,朝廷负担沉重,财政吃紧,然圣旨不敢违抗,就是再难也要硬着头皮上,但给朝廷减点负担还是可行的。

“陛下,战事瞬息万变,大司农上下筹备钱粮,送至前线,路途遥远,耗时长远,恐贻误战机,臣斗胆请陛下三思,是否颁发诏书给边郡郡守,就近安排军饷,一切资费再由朝廷补上。”

刘彻点了点头,当即采纳颜异之言:“大司农所奏,可行。”

颜异叩首谢恩,毕恭毕敬:“臣谢陛下恩典!”

刘彻深知颜异当家不易,朝廷用度庞大,军国大事所需资费万千,全部重担都压在他身上,遂对他客气了几分,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只是一想到还有几桩大事未决,便顾不得那么多,朝廷必须想方设法筹钱。

“眼下朝廷正是用钱的时候,否则便成了一堵四处漏风的空墙,朕以为白鹿皮币不能再拖!”

刘彻一眼急促地瞥向颜异,话里话外地暗示他。

颜异坚持己见,无可奈何地相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白鹿皮币并非生财之道。臣还是那句话,请陛下收回成命。”

冥顽不灵!

颜异拒不奉诏,这让刘彻心中忌惮,倘若臣子都有样学样,违抗自己的命令,堂堂一国之君威严何存?

刘彻脸色逐渐僵硬,戾气更重,再没有理会颜异,而是转头将此事委派张汤:“白鹿皮币交由御史大夫全权处理,传朕的旨意,令大农丞孔仅全力协助,不得有误!”

刘彻诏令孔仅全力协助,毫不留情地剥夺颜异实权。

张汤顿首谢恩,欣然领命。

刘彻拂袖而去,宣室内只留下颜异一人,他脸色惨白,腿脚不利索,一步一艰难地走出宣室。

刘彻慢步走在回廊上,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越发警惕起前方战事,卫青按兵不动与他的想法背道而驰。

羽林郎上官桀抬头暗暗看了他一眼,天子正思深忧远心事重重,他不禁可以确定,天子对大将军将兵不出的做法耿耿于怀,便间隙奏道:

“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彻一抬眼,瞥见上官桀促狭的眉眼,略有不满:“方才议事半句话不出,现在倒是说说看。”

上官桀摸准了圣意,直言不讳:“臣以为大将军骁勇善战视死如归,如今功成名遂,却越发爱惜自己的羽毛了。”

刘彻听罢感到出乎意料,直接驻足不前。

没有人敢这般放肆,当着自己的面诽谤大将军卫青。

他将身微微一侧正对着上官桀,眉头一蹙,两眼如炬地盯着他,静默良久才低声驳回:“不可非议大将军。”

上官桀自惭形秽,立刻低下身沉着头,拱手悬于头顶,以表罪意。

上官桀无疑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刘彻嘴里没说,心中却是认可他的说法。

按兵不动和匈奴僵持下去必将蹉跎士气,损耗府库,很容易让匈奴看出破绽,于汉军大大不利。

他走了两步,扭头交待尚书令:“拟旨给大将军,命他积极寻找匈奴主力部队,速战速决!”

“诺!”

因中秋佳节将至,阖宫忙成一团,椒房殿也不例外。

八月十三这日,中宫免去请训,李妍惬意地沉睡,懒赖未起,却未料到宫里宫外向她道喜之人往来不绝。

除却内妇算上外妇,可谓人山人海。

熙熙攘攘者中或只身前来,或三五结伴,一时间鸳鸾殿门庭若市比肩继踵。

陈梦领着三五宫娥推门而入,催促着李妍起身。

一缕阳光寻隙而入,照的室内清净明亮,李妍睁了睁眼,从梦乡醒来,宫娥侍奉盥洗。

她睡眼迷离地坐起身,两眼发呆,宫娥上前侍奉盥洗,李妍洁面后才勉强打起精神,移步台案照镜对妆。

宫娥奉上华美的袿衣,正要侍衣,周芒山便折身进来,累得连喘息的机会也没有。

“夫人快去前殿吧,外头来了好些客人,都是些生面孔,奴婢只听吴宫事说起,外头公主打发使者来给夫人祝寿,吴宫事已经在前殿招呼,现下忙得连立足之地也没有了,她们都等着见夫人呢!”

李妍听来却有些震惊,本以为刘彻安排晚宴便算隆重庆祝了,没想到会掀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就连外嫁的公主也惊动了。

她扭头看了一眼锦绣袿裳,想着蔽膝重叠,燕尾交输,既要飞髾,又要佩香缨,过程实在繁琐,便道:“现下正是迫在眉睫的时候,更换袿衣未免耽误,还是捡起燕居服将就着穿。”

陈梦同宫娥侍衣,见她妇容修饰得体便拥着她赶往正殿。行至殿外,她的耳边便弥漫着不绝如缕的莺燕之声。

李妍纤步入殿,放眼望去,殿内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她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雁鱼灯处,只见四位宫妃满怀奇心地围着雁鱼灯光赏。

众人见她来了立刻停止说笑声,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这位传呼其神的绝代佳人。

自从入宫遇到刘彻以后,这样的情景于她而言早已见怪不怪。

李妍从万花群中翩然走过,来在主位后转身面朝众人,虚礼致歉:“怪我懒怠贪眠,害大家久等,我在这儿先给大家赔个不是。”

她先开口后,众人才忽然想起礼节,纷纷向她屈身见礼。

李妍招呼客人落座,宫娥奉上瓜果甜浆,众人依照品秩,由近及远,各自落座。

平阳公主,南宫公主及隆虑公主皆遣使者来贺,奉献薄礼,遥叩芳辰,以表心意。

李妍难以拒绝,只好一并笑纳,并道:“愿来日便宜,妾身好登门拜谢。”

三位使者客随主尊,依次谢座,距主位最近。

李妍举目望去,见左席中间三位眉目清秀的女子,似曾相识,只是不常见面,一时难以分辨。

她三人触及李妍目光,纷纷起身向她行礼,主动介绍起自己。

“妾身安处殿秦氏给李夫人道喜!”

“妾身常宁殿燕氏给李夫人道喜!”

二人风格清丽,举止言谈十分默契,李妍顺藤摸瓜,凭借仅有的记忆,这才想起自己册封典礼及乔迁鸳鸾殿时见过她二人。

安处殿秦氏封夜者,故称秦夜者,常宁殿燕氏为无涓,时人称燕无涓。

李妍起身离席,亲自扶她们起身,亲切道:“当日乔居,有劳玉趾访问微舍,我还没来得及答谢,不想今日又叨扰了二位,妍着实惭愧!”

“夫人切勿妄自菲薄,能侍奉夫人是贱妾的福气。”

“正是如此。”

二人态度谦卑,说尽软话,唯恐不能讨好她。

李妍听了一耳朵,少不得和气些,便拉着她二人多叙了几句话。片刻后她才回到席间,举目张望,分毫不差地打量着在坐的每一个人。

右席间三张陌生面孔立时便映入眼帘,引起她的注意。她细细看过三人衣着容妆,绣衣锦裳咸属宫妃衣制。

三人捕捉到李妍投来的诧异目光,纷纷起身向她见礼,如法炮制地介绍起自己:

“妾身增修殿曹姬拜见李夫人!”

“奴婢开襟阁常氏拜见李夫人!”

“奴婢月影台鲁氏拜见李夫人!”

三人不约而同,默契更甚。

李妍起身相迎,笑容和蔼:“初次见面,何须如此多礼?快请安坐吧。”

她走到二人跟前,亲自扶她们坐下,并趁机细看三人,目睹她们的风采——

常氏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高挺的鼻梁非常显眼。鲁氏双眸明净,长长的睫毛,浅浅一笑,灵气逼人。

当她走近曹姬时,与她两两相望,目光微怔,只见曹姬唇红齿白,长发及腰,娇小玲珑的身材,凹凸有致,整个人看起来美丽可爱又不失性感。

自李妍入殿后曹姬便目不暇接地审视她许久,传闻中风华绝代的李夫人,谁人不抱以好奇。那句“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任凭谁人听去,都要心扉颤然。

今日有幸一睹芳容,原来她生得婉约多情,骨相奇美,这样的冰肌玉骨她从没有见过,曹姬不禁暗自揣测,眼前的这位女子莫不是冰雪雕刻成的美人?

李妍扶她时被她瞅得有些尴尬,急忙转移了话题:“恕我冒昧,敢问曹娘娘是哪里人氏?”

曹姬目若秋水,楚楚动人,声音细慢如春风一般:“我生在楚地,去岁入宫。”

李妍一思索,兴冲冲恭维道:“有句谐语,‘楚王好细腰’,说的正是楚女婀娜。”

“不敢当。”

李妍同曹姬掰扯不过几句,周芒山便进来向她耳语,原是樊姬适才送来贺礼,却没有逗留,匆匆离去。

她秀目半垂,细细思量,想是自己有意疏离,樊姬这才刻意回避。

另外,周芒山苦着脸,补充道:“贺礼奴婢已经收下。”

本着“来者是客”的原则,李妍低声叮嘱周芒山给樊姬下一份请柬。

她一转身,腹内饥肠辘辘打起空鼓,再一望满座女眷,没有散场的打算,只好勉为其难地支撑下去。

偏此时,尹婕妤到了。

没等李妍反应过来,尹婕妤便笑着向她走来。

“今儿不用请训,特意晚来几步,倒让旁人捷足先登,看来我是白瞎了这份苦心。”

尹婕妤声音婉转,一进门便握住李妍双手,嘴上嗔怪,弦外之音却是处处为李妍着想。

“尹姐姐心意我收下便是,可还算冤枉?”李妍浅浅笑着,伸手拉她入席。

尹婕妤暗示身后宫娥呈上贺礼,李妍推搡两下盛情难却只好收下贺礼,坐下与她说了几回话。

午时将近,众人正酝酿说辞准备告辞,幸而尹婕妤率先开口:“本想陪妹妹多坐会儿,无奈出门走的急,还有些事儿没来得及交待,少不得回去啰嗦几句。”

尹婕妤开门见山说出众人心声,众人便顺着她的话纷纷向李妍告辞。

李妍起身相送,并慷慨盛情道:“深谢诸位厚爱,如不嫌弃,今日晚宴敢请入席浊饮几杯?”

“幸至。”

李妍亲自出门送别女眷,见她们背影远去,便跟着周芒山来到库房,才一日不到,屋内礼品竟堆积如山,丝帛玉器,珍珠玉石,数不胜数。

当她见到樊姬的贺礼时,心里又不免支愣一下,红香珠,碧翡翠,赤金镯……宝蕴光华,价值连城。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樊姬厚血相赠,无非是身图名利。

若谈名与利,徒惹一身仇。

李妍手指滑过香珠翡翠,冰冰凉凉的触感,她幽幽轻叹,转身回到偏殿。

吴丙端来早膳,李妍就着热乎的汤饼囫囵吃了两口,永巷令便见缝插针赶来报信:

“禀李夫人,令姊辎车抵达,现下候在殿外,等候夫人宣见。”

“当真?”

李妍被猝不及防惊喜到,直勾勾地看着永巷令,他干脆利落地点头回应,李妍这才展露笑颜,确信其事。

她喜出望外,忙道:“快请!”

永巷令领命出殿,李妍翘首以盼,丢下碗筷直奔前殿,迫不及待地想和亲人相见。

光阴如梭,白云苍狗,原来世事真的难以预料!

她红着眼,怔怔地目睹着张真与姚芳草并肩向自己走来,仿佛故乡的春燕向自己捎来最诚挚的问候。

二人来到李妍跟前,向她郑重行礼:

“贱妾李姚氏拜见李夫人,恭祝夫人芳辰吉乐。”

“贱妾严张氏拜见李夫人,恭祝夫人芳龄永驻。”

李妍眼眸湿润地看着她们,激动地难以说出话来。

她俯身将她们扶起,左手挽着姚芳草,右手挽着张真,喜极而泣地呼唤着她们。

“嫂子。”姚芳草听她呼唤着自己,握了握她的手,李妍面向张真,亲切地呼唤着她,“真姐姐。”

所谓伴君如伴虎,帝王恩宠自古难得始终。

张真听到李妍声音里的哽咽与悲伤,心疼地回应了一句:“妍妹妹。”

想着难得能与她相见,倒不好一直哭哭啼啼磨去时间,张真便化悲为喜,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安慰起李妍:“妹妹今日是寿星,可不能再哭鼻子了?”

李妍破涕为笑,怅惘情绪随之消散,拉着她们共话家常。

姚芳草环顾一遭,屋内陈设壁饰尽是奢华景象,再一联想市井传言,便确信李妍在宫中果真受宠。

她先说道:“当日有内臣来家中宣旨,特恩准我今月十三入宫拜见夫人,我听了既高兴又是惶恐,想我陋市寒微之人哪有半点见识?你兄长不在,家中也没个商量,一时便没有了主意,我又想起你与如夫人自□□好,想必是信得过的,便求了她的帮助。”

姚芳草说罢侧视一旁的张真,她点头应道:“阿姊说得是。我心里惦记着你,想给你庆祝生辰,便托内臣递了拜帖,幸而永巷令通融,许我与阿姊一同入宫,这才有机会见到你。”

李妍听罢忙唤来周芒山,命她备下薄礼赐给永巷令,以示答谢。

姚芳草眼角眉梢尽是喜色,忍不住感叹:“妹妹如今受陛下宠爱,就连我都跟着沾光呢,我这一遭还是头一回乘高轩马车,从前也只是看看而已!”

“嫂嫂可别取笑我。”李妍羞得捂了捂脸。

张真解释道:“阿姊所言不虚,想我闺中受父母宠溺,也没有机会乘坐轓车。往日乘坐马车出门总是尘土飞扬,到最后弄得一身脏乱,轓车施加车耳,正好隔绝尘土,免去出行顾虑。唯官至六百石才能乘坐轓车,不想今日能得此殊遇,全是沾妹妹的光了。”

李妍笑而未语,痴痴地望着张真,听她继续把话说完。

“长安城遍地传颂,人们都说汉天子威武德厚,多年来诚奉神曹,终于感惑上天,遂以神妃相配。汉天子过神妃,窃取玉簪搔头,从此情定三生,恩爱不疑,引得长安城男男女女趋之若鹜,竞相以玉簪为聘,定结良缘,王侯将相皆以玉搔头,致使长安玉价倍增。”

李妍早已听得心花怒放,脸似棠红,却故作矜持:“这都是玉商牟利之举,姐姐可别听他们胡说才是。”

张真看着她一脸羞赧的柔软模样和记忆里如出一辙,李妍笑起来依旧那么柔美,让人见了怜惜。她联想起自己,被生活磨平了棱角,不免伤怀。

严助仕途失意,终日潦倒,借酒消愁,她作为妻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想他满腹才华,志向远大,断不能忍受碌碌平庸的凄惨境地。每每思及想及,张真心中都会升起一阵酸楚和氐惆。

她也曾希冀李妍能在天子面前美言几句,给严助一次展现自我的机会。当她看到李妍纯真甜美的少女模样时,这些心里话又都憋回肚里,她不想自己的糟心事使李妍陷入困境,她希望李妍能一直幸福下去。

“大哥给外甥女题的什么名字?”

李妍想起自己入宫前,姚芳草生了个白嫩的女娃。

“你大哥是个粗人,哪里想的出什么好听的名字,便托刘屈氂给孩子题名,唤做玉君。”姚芳草笑道。

“嫂嫂这一向难得来,怎么不带上玉君?”没见到外甥女一面,李妍略感遗憾。

“她还小不曾知事,又经不起折腾,更怕她哭哭啼啼扰了夫人的兴致,等她大上一些我便带她来给夫人请安。”

姚芳草陡然想起丈夫李广利的遭遇,当即脸色一变,悲兮兮地向她诉苦。

“官人月初捎来家书,要我无论如何给你庆祝生辰,信中还起自己的遭遇……”姚芳草哽咽难鸣,欲言又止,只伤心地抹泪,把李妍吓得提心吊胆。

“大哥他怎样?”

“他在魏司马手下任职,还算称心。听说关东一带多盗贼,他被派去协助千夫吏督察盗贼,随他一同督察的还有一位百夫长,据说这伙盗贼是团伙作案,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幸而被一网打尽。官人回到军中,久不闻表彰,一问才知那千夫吏上表请功,只说了自己与另外一位百夫长的功劳,对官人之功只字不提。”

张真愕然地看着她:“竟有这样的事?”

“官人思前想后,责怪自己疏忽大意,他与那位百夫长都是魏司马属官,少不得与他更为亲近一些,那百夫长时常宴请达官显贵,不见上阵擒拿贼寇,却隔三差五向官人打探盗案进展,官人他口皮子浅薄,将盗案所获囫囵说与他知晓,这才叫人白捡了便宜,与千夫吏沆瀣一气先行邀功去。”

姚芳草越说越恼,更希望能替丈夫出口恶气,便寄希望于李妍:“妹妹如今侍奉在陛下身边,何不寻个良机探探陛下的口风?功劳大小我们并不在乎,只消能扫除这口恶气才好!”

张真静静地看着李妍,等她下定决心。

权利的口子一旦撕开将会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况且帮得了一个人一时,帮不了他一世。

李妍婉拒道:“嫂嫂莫慌,大哥自有他的主意。邀功媚宠者,天下比比皆是,如何能尽除?往后还请嫂嫂规劝着大哥,凡事多留些心眼,不要轻易着了人家的道。”

姚芳草听她这番说辞自然明白她的言下之意,遂一笑置之,不再强求。

日暮时分,李妷伨带上贺礼赶来赴宴,正见鸳鸾殿,张筵设席,炉香绕堂。

宴席摆放正殿,华灯初上,演奏编钟,素女横吹,衣衫鲜艳的宫娥奉上佳肴,薤菘蔬笋,雕蚶镂蛤,鱼肉鲜美,满目尽是炊金馔玉,珠翠之珍。

李妍与刘彻同席居主位,宫妃左右列席。

刘彻目视庭下不见卫皇后,冷薄一问:“皇后因何不见?”

长御拜道:“回陛下,皇后娘娘照料皇子与公主无法脱身,命奴婢祝李夫人寿酒。”

刘彻没有追究,只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令长御退下。

少时,李延年请奏,准备演奏歌舞。

钟磬响起,讴者高歌,舞女蹁跹,讴者花腔收放自如,如凤鸣莺啭,舞女探身回旋,姿态灵动,席上人倾酒频祝,捧盏兴高。

歌尽舞终,李延年奏曰:“奴有一出鞠戏,献给夫人。”

刘彻笑意绵绵,非常爽快:“准。”

话音刚落,刘细君带着小神仙来到中间空地,将蹴鞠扔给它。小神仙前蹄高高抬起,稳稳地接住蹴鞠,接着便奋力将蹴鞠一拋,用脑袋去顶蹴鞠,耍上几个轮回蹴鞠都不曾着地。

李妍眉眼尽是喜色,将小神仙抱在怀里,对它怜爱已极,蹭了蹭它的被毛,看向李延年和刘细君:“难为你们想出这样的主意,练了多少时日?”

李延年答道:“左右不过十日。”

“十日?”李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怪道这几日小神仙格外嗜睡,我只当它水土不能适应。”她忽然明白了过来,小神仙在上林苑那几日一直软趴趴困乏渴睡,原来是被带着去练习鞠戏。

气氛浓烈时,众妃举酒祝寿。

李妍举杯回礼,随后斟满两杯酒,脸上泛着桃红,目光柔和地凝视着刘彻:“薄酒一杯,谨谢陛下。”

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含情脉脉地与他相看相望。

刘彻痴痴地看着她,目光不曾分离半刻。

她将剩下一杯酒递给刘彻,楚楚道来:“妾妃请陛下满饮此杯。”

刘彻接过酒樽仰头一饮而尽,非常痛快!

宫妃起身祝酒,齐声相贺:“恭祝李夫人芳辰吉乐!”

李妍举杯回谢:“谢诸位抬爱。”

宴至戌时,歌声轻快,舞步慢慢,光影交错间,灯芯已然更换了一拨。

邢夫人起身祝酒,说着一骑绝尘的动听话:“古有毛嫱、丽姬之美,人言其美,未可知也。妾与李夫人相见,才知千秋绝色是何等尤物!陛下扬威立万,受万民敬仰,使四夷宾服,得遇佳人,结为伉俪,成就一段佳话,妾躬逢盛世,有幸得见!”

邢夫人说罢宫妃皆噤声不语,只暗中唾弃。

殿内回荡着刘彻振奋的朗朗笑声,他嘉许道:“夫人邢氏娴雅淑宜,虔恭慧敏,即日起迁为經娥。”

邢夫人喜拜:“谢陛下恩典!”

席下宫妃大多鄙夷漠视,只有两三嫔妃向邢夫人祝贺,常氏,鲁氏目睹着樊姬将酒樽攥得更紧。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墙头草!”

哪里有东风就往哪里倒!

李妷伨耸了耸肩,冷冷嗤了她一鼻,嘴角勾着一丝蔑笑,这丝哂笑不为别的,只为今日总算见识到邢夫人的庐山真面目。

筵席结束,宫妃各自散去,李妷伨迟迟不肯动身。

只等嫔妃走得差不多,她才面向刘彻,陪笑道:“妾想借个好彩头,斗胆向陛下讨个恩典。”

刘彻没有吱声,本不打算看她,但又知晓她是个惯会作妖的本性,便严如刀剑般狠狠挖了她一眼。

李妷伨有恃无恐,直言道:“妾想去趟长门,望陛下恩准。”

刘彻怒容愈重,面比铁寒,冷若冰霜地从她面前走过,冷冷说道:

“后宫事自有皇后主张!”

李妍走在门口迟疑了一下,回头望了一眼她的背影。

李妷伨唉叹一声,原地愣了许久,被侍女搀着出门。

左童见她迟疑不动,心中笃定她会兴风作浪,便藏身殿外专心等着看热闹,果不其然被她赶上一出大戏,还是李妷伨出丑的大戏,心中十分痛快,暗地里啐骂:

贱人,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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