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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孺子可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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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别人都下课了,林煜方才缓缓从床上爬起来,钻到卫生间洗漱一番之后,打开手机,看到有几个未接来电,号码都不是他希望的那个人,把手机揣回兜里,他准备出去觅食。人一颓废,这个世界都好像是灰败的。国庆期间,他没约到温婉,准备的一系列活动没有用武之地,最后钻取了郊区的一家修车厂,把车给改了。喷了红色的漆,远远一看,就跟一只的红色甲壳虫扒拉在停车场一样。

他还没走进,车窗忽然摇了下来,露出陈鸢的脸:“现在才起来?”

一股暖气顺着车窗喷薄而出,只穿了一件薄外套被风吹得发抖的林煜方拉开车门钻了进去,他懒懒散散坐在副驾驶,说:“去哪儿吃饭?”

长出一口气,车里的暖气像是要把他给融化了,陈鸢扭头朝他笑了笑:“上午没课?这会儿才起来。”

林煜方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有没有课全看我心情。”

陈鸢:“你最近心情得有多差,你们一周就这么几节课,你还翘。”

林煜方立刻改口:“大姐,可怜可怜我吧,昨天晚上到这会儿我还没吃饭,我快冷死了。不求你感同身受,好歹赶紧给我口粥喝,来世我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昨天什么日子?为什么给你打电话不接?”陈鸢手扶着方向盘,目光看向不远处一棵在风中飘摇的万年青。

林煜方:“什么日子?十月十三号,好像不是什么节日吧。”

陈鸢白了他一眼,脚踩油门,从停车场拐了出去:“你就继续装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知道你还问。”

陈鸢扭了扭脖子,说:“说句不中听的,要没有她,你现在也不能到这个世上撒泼耍横,横竖是她把你带到世界上来的。”

“行了。”林煜方目光盯着前方,动也不动:“只负责生,不负责管,生下来干什么?祸害社会啊。”

“我说林煜方,你这臭崽子能别这么混成不?”

林煜方手往兜里一插,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成啊,你别跟我提那个女人,我就不这么混。”

“好歹人是你妈,就算不叫妈,你别总那个女人这个女人的。”陈鸢腾出一只手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话音一转,将这个话题略了过去,语气稍微缓和了些:“最近怎么也不见你到我们院去晃悠了?”

一提这个,林煜方的表情比死了爹还苦大仇深:“咱能不能也别提这个了?”

陈鸢不依不饶:“得了吧,你和温婉到底什么关系?是不是处对象呢。”

“亲戚关系。”林煜方脸红一阵白一阵,难看得很:“临来北京之前,她妈托我多照顾她。”

“得了。”陈鸢一脸不相信,对这个答案嗤之以鼻:“你以为我头一天认识你,不知道你的脾气啊,要是你对她没意思,别说照顾了,就算看也懒得多看一眼。”

“她最近怎么样?”林煜方掰着指头算了一下,自从国庆节温婉说班级有活动放了他的鸽子但是两人转头在古玩街撞上那次之后,他们俩就没再联系过。温婉是个性子特别冷的人,如果别人不主动,她恐怕这一辈子也不会朝谁迈开半步。他们俩之间,一直就是他在苦撑。

撑了这么久,他也没觉得累。可那天看到她和叶深在一起,心里就那么不是滋味,苦苦修建起来固若金汤的防线在那一瞬间分崩离析,坍塌了。

陈鸢耸耸肩:“温婉挺有个性的,我有时候都觉得她是从哪座雪山里走出来的千年老妖,心绪静得就跟入了禅定的老僧一样。”

林煜方耷拉着眼皮子:“她对什么都不太热衷。”

认识她这么久,林煜方还没发现她对天地万物什么东西有过强烈的感情。不管是开心的还是不开心的,淡淡一笑,一笑了之,好像从来没什么东西能入她的法眼。

用一句文绉绉的话来说,就是——宠辱不惊。

林煜方不学无术,一时没想起这四个字怎么说的。

陈鸢意味深长的说:“可是我们社里最不需要的就是有个性的人。他们需要融合,需要大家像亲人朋友一样相处。唱戏不像别的工作,情绪能直接影响到演员在台上的表演,如果表演的队伍里每个人都保持着自己的特色,不去成全对方,那就完蛋了,不止人废了,就连队伍也废了。”

林煜方:“你们唱戏的事情我不懂。她的情况有点复杂……反正也不求她在舞台上能有多大成就,别让她被人欺负就行,你帮我多照顾着点。”

陈鸢扭头看向他:“我倒不觉得你说得对。温婉虽然特立独行,可我总觉得她对唱戏是专注的,虽然现在她还没明白相互成全的真理,但我相信她不像你说得那么不求上进,反而她是个有野心的人。”

野心,是一个人奋发上进最原始的动力。

温婉现在处于一个思想混沌的时期,她活在板块交界处,一边是从前取得的小有成就,一边是面对精英产生的无形的压力。她夹在中间,一会儿觉得自己还挺不错的,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菜鸡。

两种思想不断地侵蚀着她,她感觉自己就快要精神分裂了。

李老师以前说过,学戏讲究的是从一而终,如果你选择了一种唱腔就要坚持下去。

她用这种唱法唱了很多年,到大学之后又接触了更多的唱腔。有时候一句唱词,虚实组合能排列十几种出来。她每一种都学了一遍,后来连那一句怎么唱的都不知道了。

后来有一次她在排练室悄悄练习,她吊着嗓子阴阳怪气的学张真真的唱腔,张敏舒一脸惊恐地推开玻璃门,抱歉地看向她:“我东西忘带了。”

温婉朝他眨了眨眼睛,示意他赶紧拿了就走。

张敏舒抓起护腕,转身就走,走了两步,顿住,回过身来,问她:“你在学张真真的唱腔?”

温婉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张学姐唱得很好,虚实的结合很有特色,所以我想试试这种唱法。”

张敏舒一脸怔愣,随即放下护腕,对她说:“你跟我来。”

说完他又推开门走了出去。

温婉一脸茫然跟在他身后。

张敏舒直奔一楼角落里的杂物室,杂物室很久没人来过,一开门,呛人的尘土气息扑面而来。张敏舒用手扇了扇面前的灰尘,说:“你在这里等我。”

温婉嗯了声,他就钻进了杂物室里。

在里面翻箱倒柜找了好一会儿,终于走出来,左手拎着个篮球,右手拿着排球。两个球面上都沾染了厚厚的灰尘,成了灰球。

张敏舒拍了拍球上的灰,运了运球,欣慰地说:“还能用。”

温婉仰面看着他,眼神里尽是茫然。

张敏舒把篮球递给她:“拿着。”

“干什么?”

张敏舒说:“让你拿着就拿着。”

她依言接过篮球。

张敏舒又把排球递给她:“拿着。”

温婉又去接排球。可她只有两只手,捧着篮球刚刚好,再加一个排球有些吃力。最后两个球都没抱稳,砸到了地上,篮球一蹦一跳,刚好落在张敏舒的脚背上。

他瞪了温婉一眼:“明白了吗?”

温婉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张敏舒一脸孺子可教的神情:“没错。你知道你声音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吗?”

她摇了摇头。

张敏舒说:“柔软,你的声音很柔,水涔涔,所以天生就适合柔软细腻的唱腔,真真呢?她的嗓音更粗犷,所以唱的时候更多的是用假音。要是用你的声音去唱她习惯唱的唱腔,你知道那叫什么吗?”八壹中文網

“什么?”

“阴阳怪气。”张敏舒毫不留情的说:“削足适履的故事你听过吧?”

温婉倒吸了一口凉气:“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声音也是,如果你用自己的声音去学别人的唱腔,那就叫削足适履。”张敏舒表情严肃而又认真。

温婉点点头:“我明白了。”

“我看你这段时间都在观察他们,有什么收获吗?”

温婉:“挺多的。”

“你会走台步吗?”张敏舒又问道。

温婉:“台步不是唱戏最基本的东西吗?”

“你最近观察他们的台步有没有发现什么特点?”

“挺多的,觉得自己不足的地方还很多。”

张敏舒说:“温婉,你这样是不对的。在自己身上找不足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东西是总结。你看似很勤奋,观察所有人的唱念做打,可是你根本就没有想到观察的精髓。学戏,最重要的是那个学字。可学不是让你去照搬,我觉得是去总结。比如说李宛南和赵叶她们俩都唱过红娘,还都唱得很不错。可你发现没有,李宛南的红娘更活泼外向,唱念做打都欢快活泼;赵叶的红娘则含蓄内敛,唱念做打讲究的是温婉细致。两个都唱得好,你要削足去适哪双履?”

温婉结巴了一下。

张敏舒语重心长的说:“世界上有千千万万双鞋子,你的脚不会千变万化,所以选择合适的鞋子,那才是最完美的,能帮助你走得最远的。”

温婉如醍醐灌顶,灵台一片清明。

她咧嘴一笑:“你的意思是让我保留自己的特色,琢磨唱念做打的和谐统一……”

张敏舒打了个响指,把排球扔回杂物室,抱着篮球风风火火走了:“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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