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身殿上,百官携家眷都坐在指定的位置上。
因为梁国公一家都被皇后娘娘赶回了府,所以原本给他们府上的座位,就被杨淙安排给了卫勇侯府。
虽然卫勇侯林雍骢不过是正三品,但是霍氏可是正一品有封号的安国夫人,自然是有资格坐这位置的。
林家人很开心,可是刚好就坐在她们下手那一桌上的李国公府的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可想而知了。
看着李国公夫人吴氏在强颜欢笑,霍氏表示:莫名心里感觉甚是舒坦!
百官及家眷已经就座,而后便是皇室的人依次入殿就座。
杨溯牵着林青鸾的小手,带着她走进了谨身殿。
此刻的林青鸾,一袭翠色烟罗纱裙,仅袖口和裙摆处暗绣宝相花图案。乌发被翠色丝带挽了双丫垂环,身上没有过多的装饰,仅是在脖颈上挂了一只墨玉团龙佩。
在场众人纷纷起身与他见礼,场面也是很壮观了。
杨溯牵着林青鸾走过众人,仅是与霍氏和刘氏颔首,而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林青鸾带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之后,香宁帝姬、庆宁帝姬、晟王杨澄依次入殿落座。
等到太子杨淙携太子妃入座后,便听得大总管太监常林高声道:
“恭请圣驾!”
随后,武璋帝杨乾携手武璋后穆英蓝,缓缓走进了殿内,坐到了高台御座之上。
众人行大礼,直到武璋帝叫起时,才纷纷起身入座。
如同所有的国宴一般,当大国的帝后就座以后,才会开始宣各国使臣觐见。
因着大乾寻回了传国玉玺,所以周围的藩国都派了使臣前来一探究竟。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使臣都是带着善意前来,总是有那么一些不怀好意的小国,打着“友好”的名头,实际上却是一肚子的坏水儿。
这次前来觐见的倭桑和高隶正是其中的典型。
因为大乾东北与挹娄、高隶接壤,这一块土地隶属鲁州,却是与鲁州隔着一湾海峡,从地图上看就好像鲁州被一分为二,二者并无接壤,要通过乘船,或是途径冀州,再穿过草原才能到达。
那里正是武璋帝杨乾划给兀良哈的一片土地,就像一把尖刀、一块肥肉,让高隶日夜的惦记着,恨不能吞入腹中,却又忌惮不已。
而此次前来觐见的倭桑、挹娄、高隶以及元牧齐王的使臣,便都是为此而来!
倭桑和高隶甚至打着“以棋会友”的名头,想要和大乾的国手一较高下。
当然,手谈是雅事,却是让他们整的有些污了。
非得狡辩那东鲁州在元牧时期并不属于大乾,而是许国公许睿攻打燕京时,因为追击元牧余孽,一路北上,趁机占去的,存在很多争议。
要求武璋帝要有大国风范,接受他们四国的“友好”挑战,文武各三场,将那东鲁州作为彩头,胜者可得东鲁州的所属权。
此事听着甚是荒谬,但是武璋帝却是不得不应承了下来。
大乾建国仅十年,却是社稷不稳,内忧外患,天灾人祸。百姓急需休养生息,经不起再一次的大战!况,攘外必先安内,而且那东鲁州在大乾朝臣眼中也是个“麻烦”。
有不少大臣都认为那东鲁州孤悬在外,只是许国公北攻时“顺手”占来的土地。荒凉干旱,又不适宜种植,还要常年派兵驻守,实在无用!
当然,有那目光短浅的,自然也有那目光长远的!
武璋帝就极为清楚,那东鲁州的战略重要意义!
东鲁州看似孤悬于大乾版图之外,仅有百里海岸线将它与大乾相联系,可是却如同一把尖刀插在了高隶和挹娄的脑袋旁边!若大乾内部肃清,国富民强之时,随时可以以它为跳点,直取北方!
但毕竟现在并不是时候,大乾的百姓也受不起再一次的大战,那些勋贵世家收了这四国给的好处,自然也是极力唆使武璋帝将东鲁州拿去做“彩头”。
在此之前,杨乾曾单独见过一些老兄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讲了东鲁州的重要性,以及他的无可奈何。
谁想,最后却是许睿,这个打下了东鲁州的男人首先表态了!
要知道,在朝中,因为是否将东鲁州当作彩头进行“文武三斗”而分成两派吵得不可开交时,有不少人想拉许睿表态,可是他始终一言不发。逼急了就是“我听陛下的”,再逼就称病告假在家躲清闲。
可是,在最关键的时候他却站了出来,给了杨乾底气!
“乾哥,这大乾是你的,大乾的每一寸土地也都是你的,你有权利将任何一块拿去当彩头。我不懂政治,那些文官逼我表态,我没搭理他们,但是今天我要跟你讲句心里话——
如果你决定将这东鲁州当作彩头,我许睿毫无怨言,只会拼了命的去赢,帮你保住东鲁!纵使输了也不怕,当年老许能拿下东鲁,日后等咱们大乾国力允许,咱老许照样能将东鲁给你抢回来!反正咱老许就认准了,这东鲁必须姓杨!”
也正是许睿的这一番表态,使得杨乾下定了决心。
这中秋国宴,看上去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在各国使臣就座以后,歌舞升平,欢声笑语,一派祥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倭桑和高隶的使臣首先坐不住了,怂恿挹娄的使臣询问武璋帝有关“文武三斗”的事情。
武璋帝不慌不忙的拿起一旁的象牙箸,稳稳的夹了一块豆腐,反正示意给他们看。
“咱大乾有句谚语,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豆腐是好东西,看上去软软的,嫩嫩的,好像甚是可欺一般。但热豆腐你可不能小瞧,你觉得它没有危险,但贸然出手,准会烫你一嘴的燎泡!”
使臣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武璋帝在说什么。他们问的是“文武三斗”,他干嘛和他们扯豆腐上去啊!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然。
看着他们傻傻的样子,太傅李维虢伸手捋着自己的胡须,笑道:
“众位使臣,这三文三武,皆是尔等出题。我大乾乃上邦大国,便不同尔等计较。但倘若只较文武,未免太过狭隘,你来我往才叫交流。不若除了这三文三武外,再加三个民生比试,如何?”
“民……民生?”那些使臣面面相觑,不知李维虢这是何意。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们提出文武三斗,我们答应了,但是仅以文武而定过,未免太过短视。且文三武三,共六局,不便分出胜负。不若加上民生三场比试,共计九场,奇数也好辨输赢,如何?”
太子杨淙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上去人畜无害,却是眼中精光一闪而过,配合着太傅,给这群藩国使臣下套儿!
凭什么你们这几个小国联合起来胁迫我大乾?
觉得你们私底下那些小动作,我大乾眼瞎看不到?
武璋帝同意与四国比试不假,也同意了将东鲁州拿出作为比试的彩头。但是,他又不是傻!没道理规矩你们四个藩国定,比试内容你们四国定,场地我提供,还要好吃好喝的照顾着你们,最后彩头还是我一人出了土地,你们拿些所谓“国宝”充数。你们拿大乾当冤大头,大乾也不是软蛋啊!
要比试,可以,但必须公平公正!
要么你们四个藩国各自为阵,五国同比,取头名。要么你们四国联盟对阵大乾,但我大乾也要出题!
当这一选择摆在使臣们面前时,他们不约而同的都选择了后者。
对他们来说,本来自家国小势弱,所以才会选择与其他三国联盟,自然不会傻乎乎的选择各自为阵。而且大乾提出的意见也颇有道理,凭什么让人家出了最大的彩头,却是连题目都不许人家出?
不得不说,打从他们被李维虢带跑了思维,他们就注定了败局!
他们本来提出的“文武三斗”,其实可以理解为两项比试,各分三场,三局两胜。这样,他们的胜面儿还是比较大的。
可是李维虢故意扭曲了他们的意思,说那文三场,加上武三场,计六场。六场为偶数,倘若打了平手,那这彩头谁得?不如大乾再出三场民生相关比试,三三得九,九乃奇数,便可分出胜负了。
貌似看着大乾给出了两个选择,实际上武璋帝一众认为,这四藩国联盟只会选择后者。因为倘若各自为阵,这四藩国只有被大乾吊打的份儿!他们选择四国联盟,不是偶然,而是必然!集四国之精英,战大乾,他们才有胜算。
而对于这一点,只要大乾出了三场题目,便可以稳操胜券!
“大乾是礼仪之邦,讲究客随主便。既然众位使臣对于这九场比试没有异议,那便由内而外,先赛文三场,再赛武三场,最后赛这民生三场,如何?”
杨淙之所以选择先将四藩国联盟出题的六场比试放在前面,便是为了光明正大的“作弊”!毕竟使臣入应天已有数日,使团中人身份背景都被挖了出来,由这些人的资料便能猜出他们想要比试的题目。但大乾当然装作不知,还为了彰显公允,现场出题!
这现场出题,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
可以根据文武三斗这六场的胜负,决定了大乾那关于民生的三场题目。不一定每场都要胜,但至少保证了五场胜出,大乾就稳赢了。
所以说,四藩国联盟以为自己集合了元牧挹娄的勇武,高隶倭桑的精明,就能与大乾一较高下。
想错了!想美了!
大乾不止文韬武略,他还坏啊!
你觉得他会耍阴谋,但其实他还会阳谋。耍得你团团转,你还得冲他竖起大拇指,赞一句:
“不愧是大国,就是有气度,就是有风范,让人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