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鱼……”落雁闻言，不大的脑袋从姐姐的怀中钻出，抬头对视，小声地念道。
“落雁，你想嫁人了吗？”沉鱼嘴唇嗫嚅了几下，将脑袋别到一边后说。
“嗯?！”落雁有些惊讶的出声，随即起身。
落雁围着沉鱼转，沉鱼也跟着转，不让她看。
她强硬地扳过沉鱼的身体，沉鱼挣扎了几下就放弃了，也使得落雁瞧见那泛红的脸颊，紧抿的唇如同两片上了釉的瓷片相合。
“沉鱼，你怎么脸红了？”落雁惊疑出声，那双含情水眸几乎都要贴上沉鱼的脸颊。
沉鱼不好意思地又转过头，贝齿轻咬下唇，不胜娇羞。
她不想让落雁看见她的窘态。
落雁好奇地用手指戳了戳沉鱼的白嫩脸蛋，用不长的手指甲划了几下，才将手缩回，放在胸前别着。
“沉鱼，你怎么好意思说我的，你不也一样。”落雁的神情似是得意，边说话还边往一旁的姐姐脸上瞧。
沉鱼压低了声音，认真问道：“落雁，还记得母后说过的话吗？”
“记得。”落雁也低下了头，一双眼睛似有水汽氤氲，收起了俏皮姿态。
沉鱼有些懊恼自己提起那段伤心的往事，深埋在心脏深处的伤痕。
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
沉鱼想到这就不高兴地蹙眉。
少女怀春、少年慕艾，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沉鱼和落雁与同龄人一样，对于未来的嫁娶之事充满向往。
看那敲锣打鼓、八抬大轿、密密麻麻的人忙前忙后……
大喜之日穿上喜庆的红衣红袍，相拜礼成，并在婚房共饮合卺交欢……
她们未曾见过被琐事困扰的婚内男女，对于这些事情自是喜欢的不得了的。
姐妹俩甚至还商议过未来婚事的规模，势要争个高下。
人一开始对事物都是充满盼望的，只是心性被生活慢慢磨去，最终如久经岁月磋磨的岩石再无棱角。
很可悲也很现实。
沉鱼想起了她们的父皇母后。他是皇室嫡子，她是相府嫡女，青梅竹马之交，两小无猜也两看相许。
那个男子是天下的皇帝，掌驭之地繁盛。却不纳妃嫔，不设通房，日日夜夜哪怕再忙再累也要来找她们。
有时候，只要能远远地望上一眼，便会心满意足地离去。
他不会顾及自己的身份地位，整日背着青梅妻整个宫内乱跑，欢笑晏晏。
可如今那个地方，王朝改名换姓，皇帝更迭。
再无曾经，也没有皇家贵女，有的只是陪在白浅予身边的两个女子——沉鱼落雁。
国破家灭，空留伤痛，甚至不敢忆起。
夜间，几次噩梦惊醒，就再也无心睡眠。
……
落雁认真的思考这件事，说实话，她对于沉鱼的表现并不耻笑，而是惊奇。
她没有姐姐沉鱼那般稳重，性子较跳脱。也没有那个女子身上无形的责任背负，一个所谓姐姐的责任。
年长者照顾年幼者，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默认之事，也是一种必须承担的责任。
沉鱼知道，自从父母驾鹤西归之时起，她就失去了所有的任性资格。
只有小孩才有任性的资格，因为有人帮忙承过风险。等到长大之时，老弱的鹰翼就护不住雏鹰了。
“沉鱼，我不是小孩子了。”每当听到妹妹落雁不满嘟囔时，沉鱼的眼眸都会暗淡几分。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有任性行事的资格，哪怕只在几个人面前可以如此，也值得高兴很久。
往日她们跟着白浅予一起呆在这，作为那个女子的贴身小婢和亲传弟子，可谓是风头无量，倾慕者不在少数。
“你说，仙尊会让我们走吗？”落雁想到了一个问题，扯了扯沉鱼的衣袖问。
沉鱼不想回答落雁的问题，因为觉得无趣，也没有意思。
落雁苦着脸靠在沉鱼的肩头，说道：“姐，你又这个样子。”
“你问这个没有意思的。”沉鱼拗不过作乱的人，只好冷着声音说。
沉鱼发现自己很爱摆架子，如同大部分人的父母，对于孩子总是爱一言堂，不愿相互交心。
沉鱼有些难受地低头，她是不想这样的。
落雁是她最亲近的妹妹，世上唯一的亲人。
“仙尊不会让我们走的，我们走了她就没人陪了。”落雁摇着脑袋说。
“你想在这一直待着?”沉鱼语气舒缓，眨了眨眼睛，小声地问。
落雁连忙凑到沉鱼身前，道：“沉鱼，你终于愿意和我说话了。”
望着抓住自己柔荑的落雁，沉鱼笑了笑，脸上的积郁悄然褪去。
她摸了摸落雁的头发，念道：“我何时愿意冷落你?只是有些东西真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
“也对。”
“沉鱼，你让我靠会儿，就一会儿，好不好。”落雁将沉鱼的背部微微压下，整个上半身轻轻贴在上面。
“你还是这个样子。”沉鱼深吸一口气叹道。
她顺从了。
有时候，照顾人也是件很舒服的事，因为被需求也是一种认可。
“妹妹。”沉鱼侧过脸颊，看了安心闭眼歇息的落雁良久，眼眸轻轻颤了颤，嘴唇嗡动。
“姐。”落雁也嘟囔一声。
不知是梦话，还是清醒了过来。
“也不怕着凉了。”沉鱼背起落雁，有些宠溺地说。
她把落雁背回房间，将人小心地放在床榻上，盖好衾被后才出了门。
“沉鱼……”落雁在沉鱼出门后，望着离去的背影喃喃道。
……
“思春了?”白浅予望着远处抬头望天的沉鱼落雁，不由得叹道。
“师伯。”江澈叫了声停住脚步的白浅予。
“我和你师尊的事，不该扯到你身上，也没有这个道理。”
“你到底是第一次来我的地方做客，不能失了礼数。”白浅予挥了挥袖袍，与江澈说道。
“仙尊，落雁乏了，我就先让她去歇息了。”沉鱼踏着脚步，来到白浅予面前行了礼。
“无妨，就是你平日对她太过娇纵，有些不好。”白浅予不在意地说。
“沉鱼，我的大弟子，你可以叫师姐。”白浅予对江澈介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