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说邢素兰已经被齐王带走?这…….这怎么可能?”
见仙卉露出了讶然紧张的神色,南宫弦歌心中一紧,便立即对那回话的侍女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详细说来。”
“是,皇上,纳兰小姐。奴婢奉太后娘娘的旨意,前去凤仪宫向皇后娘娘要人。皇后娘娘也立即召见了奴婢,只是,待听到奴婢说明了来意之后才说,奴婢来的晚了。今日一大早,齐王殿下进宫向皇后娘娘请安,当即就把邢姑娘强行带回了自己王府。皇后娘娘说她也拦不住,又说齐王仗着如今手中握着京畿的兵权,十分的气焰嚣张,就连娘娘的命令也不放在眼底。临出凤仪宫的时候,还是亮出了手中的御赐宝剑,只说谁拦他就杀谁。皇后娘娘还说…….还说若太后和皇上得知了此事,可一定要替她向齐王讨一个不恭敬的说法来。”
太后和皇帝听完这侍女的话,便明白,这大概是皇后和齐王公然翻脸了。
自牧场围猎事件过后,齐王侥幸逃过了太子的毒手,待皇帝重掌大权平息了霍乱之后,他自然是领了头功的。因此可以说,他是因祸得福的一个幸运者。
因着他素来擅长带兵,且对皇帝也是忠心耿耿。南宫弦歌想着多给他一点历练也是好的,便在回宫之后,将京畿过半的军权划到了他的名下。
就以众皇子手中的兵权而言,齐王如今算是第一人了。
可这齐王也是年少,行事的确是有些荒唐,毕竟如今皇后还是他名义上的母后。像他这般的行为,若皇后所言不假的话,那的确是能治他个大不敬之罪名的。
只是想来,如今皇后的精力都放到了太子的病情上面,所以也只是顺带性的向皇帝和太后告个状,没有与他当真罢了。
众人都不知这邢素兰的来由,便以为是齐王一时玩性起了,带走了皇后宫里的一个宫女回去玩弄一番。
只仙卉听得脸色一白,立即就起身对太后和皇帝说道:“太后,皇上,贵妃娘娘,臣女与这邢姑娘相识一场,如今要去齐王府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就先行告退了。
见她说完行了礼转身就要走,皇帝连忙上前拦住她的去路,道:“你这时候就这样赶去齐王府,可不是什么好法子。朕知道,齐王在私生活上面素来不太检点,你又是……”
皇帝说道这里,心里已经是咯噔一跳。他立即不假思索的,就道:“不然朕跟你一起去吧!你一个人,只怕会……”
“皇上!此举不妥!“
太后将皇帝叫住,对仙卉道:“仙卉,你若真要去齐王府的话,那哀家就赐你一面金牌。你持此牌过去,齐王定然不敢对你无礼。便是你要见那邢姑娘,想来他也绝对不敢拒你于府门之外的。“
仙卉此时心里有些纷乱,她自觉对不起张千,在他死后,自己早该将邢素兰从皇后手里救出来的。可如今却让她落到了齐王手里,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怎么样了。齐王他可有对她…….
她不敢再想下去,便接过太后的金牌,匆匆俯身下去行礼道谢之后,便立即转身从二楼的邀月阁上走了下去。
而仙卉自然不知道,就在自己走后,原本一脸抑郁的皇帝南宫弦歌便放下了手里的茶盏,对太后有些冷淡的说道:“母后,朕还有国事要处理,这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皇帝起身便走。也不去理会安贵妃一脸忐忑不安的表情,以及跟在他身侧的长福,频频想盛太后投去的求救的目光。
待皇帝走远之后,安贵妃才转头过来,对太后说道:“太后,臣妾今日此举,定然会惹怒皇上的。皇上他…….”。
盛太后心中了然,其实所谓的安贵妃有孕,不过是她最后再给仙卉所下的一道断情汤罢了。她身为母后,便是不方便过问儿子的房中事,可也不会不知道,其实皇帝这几个月以来甚少召幸后宫嫔妃。
尤其是近一两个月以来,更是可以说是不近女色,虽然也有去过芷兰宫,可彤史上面却并无记载。试问若皇帝根本就没有近过安贵妃的身,那么她的身孕又从何而来?
可是太后却笃定了,自己和安贵妃演了这么一出戏,皇帝当着仙卉的面,只能哑巴吃黄连。不然,以他堂堂一国之君的尊严,总不至于当场掀桌,表示这孩子并不是自己的吧?
在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之后,盛太后对安贵妃安慰道:“你放心,皇帝他不会过分苛责你的。你如今是他在后宫最信任最得力的帮手,他便是生气这一两天,过几日哀家领着七公主给他请个安,他也就该气消了。”
“是,臣妾明白了。”
要说安贵妃心里才最是郁闷呢!太后旁的什么人都不好拿来做黑脸,却要自己勉为其难唱这个角色。完了之后还说这是对自己的信任,还说只有自己扮演这个丑人,皇帝才不会怪罪------唉!都说皇家儿媳不好当,这盛太后的儿媳,那更是不是人当的。对着这么一个厉害精明的婆母,哪个儿媳能觉得轻松得起来呢?
罢了罢了,自己就当行善积德一回,如今是眼见纳兰家的小姐总算脱离了皇上这个虎口,也算是功德一件不是?
而心中挤压着一肚子邪火,却不得发作的皇帝回到自己的紫宸殿之后,便是只管冷着一张脸。他定定的坐在自己的金銮宝座上,尽管案上堆了一大堆的奏折,可却是视若不见。眼神飘忽而空洞的看着前面的金砖地,似要把那地砖生生的挖出一个洞来一般。
长福心里有愧,接过小内侍递来的茶盏时,手腕也不禁带上了几分颤抖。他怯怯的走到皇帝身侧,低声道:“皇上,请用茶……..”。
话音未落,只听哐当一声,一盏新沏出来的热茶就此泼头盖脸的尽数泼在了他身上。一阵滚烫的热意袭来,长福甚至不敢吭声,只是马上直挺挺的跪下,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才……奴才也是逼不得已啊!太后她老人家说…….说若是奴才不听话的话,就……”。
南宫弦歌微微侧脸,却是怒极反笑,颇带着几分玩味的看着长福,道:“太后她是不是说,若你不去将安贵妃请上来,就砍了你的脑袋?那朕可告诉你,朕现在就能诛了你的九族!”
长福在皇帝身边多年,虽然心中明白,此时皇帝说要诛自己九族这话多半是玩笑之言,可于此事上面,皇帝十分恼怒且不得宣泄,却是实打实的。
于是他少不得哭丧着脸,泣道:“皇上,奴才不敢欺瞒皇上,太后她老人家并没有说要杀奴才,她只是说……只是说…….”。
“只是什么?你这般吞吞吐吐的,信不信朕现在就…….”。
眼见皇帝就要爆发,长福立即拖长了声调,有些尖锐的回道:“皇上,太后她老人家说要把慈宁宫里最胖最丑的那几个老宫女送给奴才做对食,奴才……奴才不敢不从啊皇上!求皇上饶命,求皇上开恩…….”。
“噗…….”。皇帝闻言也不禁只想伸手抚额,他早该知道的,自己这母后,有什么奇思妙想是她老人家所想不出来的?不过,送几个老丑胖宫女给长福做对食?这主意倒真是很不错,谁叫他身为自己的内侍总管,却伙同太后和安贵妃一起,抹黑了自己在仙卉心目中的那点光辉形象呢?
于是,皇帝在略微沉思了一番之后,便毅然挥手道:“嗯,若真如你所说,那朕身为太后的儿子,怎么能不为母后的这点心愿略尽一份绵力呢?来人,将太后所说的慈宁宫的那几位宫女都召来,传朕的旨意,就说朕体察太后娘娘对内侍总管长福公公的一片关爱之意,特颁下旨意,将这几位老宫女都送给长福做对食。至于名分先后顺序么?”
皇帝微一沉吟,便定下主意来。“就以掰手腕的输赢来定名分吧,朕特意恩赏长福,赐第一名为正妻,可统辖他府中所有的银钱来往,开支用度,令赐正妻黄金五百,第二名为贵妾,赏白银…….”。八壹中文網
长福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帝,他不敢相信,原来一向对下人颇为大度的皇帝,也有这般斤斤计较瑕疵必报的时候。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了,原来这次听从太后的吩咐,好死不死的上前去对安贵妃说了那么一句请她上来稍坐片刻,竟然会引来这样可怕的后果。
而且,看起来皇帝心里的怒气显然还没有发泄完,因为,就在传完这道旨意之后,皇帝旋即又吩咐道:“来人,命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前往芷兰宫为贵妃请脉。务必-------要给朕诊出贵妃有喜这样的好消息来。去派个人跟贵妃说一声,就说朕在此等着。”
“皇上,皇上奴才错了!奴才罪该万死呀!奴才有眼无珠,奴才真是该…….”。长福一面说着请罪的话,一面噼里啪啦开始给自己的老脸上甩耳光,可无奈的是,皇帝似乎已经将他当成了透明人。并在批阅完几本奏折之后,旋即扬声道:“来人,传个人暂时替代一下长福公公,朕特下恩旨,准他三天的婚嫁。”
长福不甘不愿的被两个小内侍拖了出去,待到紫宸殿门口,他终于十分不甘的大声叫了一声:“皇上,饶了老奴吧!皇上!”
而后,便咚了一声昏厥了过去,只人事不省。
而南宫弦歌则只是冷冷的瞟了他一眼,旋即摆手,让人把他给架下去。紫宸殿的这些热都是人精里的人精,此时见皇帝这般的神色,哪个不明白,这是意味着长福公公有一段时间要失宠了。
至于他的位置么?也许,就有机会可以取代了…….
就在众人摩拳擦掌,准备冲着这内侍总管的位置跃跃欲试的时候,南宫弦歌也是在心里狠狠的咒骂了长福一通。
要说主仆二十几年,他也从未试过对长福这般声色俱厉的时候。但今日,他心里的郁闷实在是太无处消解了!
只要一想起仙卉朝自己投过来的那个讶然中带着一丝鄙夷的目光,他就恨不能立即起身找个豆腐一头撞死!
而随后,南宫弦歌更不无沮丧的想到,之前便是自己再刻意忽略,可终究也改变不了一个一直以来令他有些无法直视的事实------那就是,他已经过了而立之年,膝下子女环绕,身边嫔妃林立。
可仙卉呢?她才刚刚正是豆蔻年华,那样美好而单纯的青春朝气,相对比之下,更能显得两人之间的距离是那么的远。
或者,她就是因为无法接受这些,所以才最终选择了离去吧?
因为在她的心里,便是年轻的太子亦不堪成为她的丈夫,所以,对于自己的感情,她才会更加显得难以取信?
第一次,南宫弦歌觉得,自己因为没能与她生在同个时代,为能与她相逢在相似的青春年华而心生无尽唏嘘。
南宫弦歌重重的叹了口气,一手支住自己隐隐作痛的前额,只任凭心中的情绪翻滚如潮。
午后的太阳从敞开的殿门中直射进来,强烈的光线映得紫宸殿内几近白昼,地面上青金镜砖通明呈亮,恰如皇帝脸上阴霾不定的淡青色,整个人似乎都被笼罩在浅淡的阴影之中。
仙卉自出宫之后,便乘着马车直奔齐王府。一路上她心急如焚,可也耐不住马车始终脚力有限。待车夫一声吆喝,道:“齐王府到了的。”
她便径直掀开车帘走了下来,紫萱与紫鹃两个早就下了车去。欲要伸手过来搀扶的时候,仙卉只摇摇头道:“不必了,递上帖子,就说我要见齐王。”
然齐王府的门卫果然是一如外界所说,不但傲慢,还温温吞吞的,接过帖子之后,也只是慢慢的朝里头走去,全然不顾来人脸上的焦急之色。
在齐王府门口等了半天之后,仙卉不由微微动气,她来回踱步几番,最后在那门卫出来回复的时候,一把将其推开,并亮出手中太后的金牌,高声道:“我奉太后之命,前来面见齐王,有要事相询问。”
那门卫见她如此,这才将到了嘴边的那句“我家王爷现在正有要事,不便见客。”的话咽了下去。
然仙卉饶是火急火燎的赶来,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待她赶到下人所指引的汇春院中的时候,只见齐王南宫凌沣似是刚刚换了一身衣衫,正面带几分得意笑容的走出来。
仙卉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她也不与齐王过多废话,便直接开门见山的拿出太后的金牌,在齐王面前亮了亮,道:“齐王殿下,我奉太后之命,请邢姑娘随我进宫一趟,太后有话要问她。”
齐王见她如是一说,便露出了有几分邪气的笑容,眉间一扬,道:“哦?太后有事要找本王的侧妃?这可真是不巧了,素兰她才刚与本王…….亲热了一番,你也知道,这女子初次承宠,总是会有些不适的。若是太后那边不急的话,本王大可明日一早就带她进宫去谢恩。你看怎么样?”
“什么?你说…….”。仙卉听了齐王的话,这才不得不相信,原来就在自己才刚赶过来的路上,齐王便已经强占了邢素兰。
她欲要斥责齐王,可话到嘴边,却又发觉,自己不管是身份还是立场,都不好说这样的话。想了想,只能勉强道:“原来齐王殿下已经收了邢姑娘做侧妃,倒是……要恭喜你了。”
齐王也不让开,并无半分想要请仙卉进屋的模样,见她仍然不走,这才挪揄道:“多谢纳兰小姐的贺喜,对了,纳兰小姐怎么没有跟我父皇在一起?我可是听说,你们在牧场的时候,据说是十分的亲热呢,当时我还以为,也许下次再见小姐的时候,只怕就不能再称呼你纳兰小姐,而是应该称呼你母妃了。哎呀,照这么说来,我那可怜的太子哥哥可该如何是好呢?这辈分,岂不是就此要乱了…….”.
仙卉被他这么一嘲讽,当下粉面就不由涨的通红。虽然明知道这齐王向来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为人是出了名的风流轻佻的,可还是厉声回道:“齐王殿下,请你嘴巴放干净点。我和皇上…….我们并无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倒是你这般在背后非议自己的父皇,不觉得有违子女的孝道吗?”
齐王双手抱于胸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回道:“孝道?父皇自然是知道我孝顺的,否则,怎会在此时委任我以京畿的军权?你也不用去父皇面前吹什么枕头风,别以为自己长有几分姿色,就能将我父皇拿捏在手心里,告诉你,你还嫩着呢,先过了皇后这一关再说吧!”
“你…….哼!我不跟你说了,你让开,我要见一下邢姑娘,这是太后的旨意。”
齐王见她又拿太后来压自己,便吊儿郎当的努了一下嘴,朝屋里道:“你确定真要进去吗?一会儿若是进去看见点什么不该看见的,到时候可别说本王没提醒你。哦!你看我这记性,总把你当成未出阁的女子,却总是忘了,其实你早就……”。
这些污言秽语听得紫萱与紫鹃两个都眼冒大火了,正在主仆三人互相对视着,准备与齐王回敬一番的时候,只听正说得带劲的齐王忽然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哎呀一声,再看时,却见他的嘴角不知什么时候被利物划破了一个不短的口子,且正在流血呢!
仙卉看得清楚,击中齐王的正是一块菱角锋利的石头,此时那石头已经被丢掷在檐下的地上,而那出手伤了齐王的人,却是人影也不见一个,只余下一阵窃窃的偷笑声,而待齐王恼羞成怒的叫来了院中的护院时,四下一找,哪里还有人?
仙卉心里登时想起一个人来,没错,十有八九肯定是萧楚月的杰作了。
这个人啊,有时候还真是叫她琢磨不透的…….不过也好,有了他这么一搅合,自己终于不用再听这厮的污言秽语了,耳根子清净了。
再说这齐王被不明身份的人击中了嘴角之后,心里自然是愤愤不甘的。但护院四下一番查找,都是一无所获。最后,他只能悻悻然的对仙卉说道:“本王今日心情不好,要见本王的侧妃可以,你就在这里等着吧!哼!”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仙卉看着这做派,倒是显出了他本身的小孩子心性,便叫住其道:“齐王,你这是要怠慢太后的来使吗?
齐王堪堪转过身,刚要说话,却见里头猛然跑出来一个侍女,噗通一声跪下,就对齐王说道:“殿下不好了!不好了,兰妃她……她割腕自尽了!血,好多的血啊!“
“什么?你再说一遍!”
仙卉见齐王一把抓住那侍女的衣襟,便知他有些心性失常了。顾不得与他多说,她立即夺门而进。待穿过两道垂花门,来到里间的寝室时,只见那锦绣丝被中卧着一个女子,一头青丝堆泄在玉枕之上,然露在丝被外面的一只洁白的皓腕,上面却是嫣红点点。地上,更有一大滩流下来的血水,已经染红了整块地砖。
“邢姑娘!你醒醒!”
仙卉上前,见邢素兰双眸紧闭,一张脸惨白如纸,便急忙伸手到她的鼻息之下一探。觉察出仍有温热的气体呼出之后,才一把握住那被割破的手腕,转头对紫萱和紫鹃说道:“快!找一块干净的锻布来,先把血止住再说!”
就在众人忙做一团的时候,齐王南宫凌沣也快步如风的掠了进来。他先是把紫萱和紫鹃两人推开,并拔出手里的长剑,指着仙卉说道:“你走开!放开她,我不许你碰她!”
仙卉刚想说话,只听紫萱和紫鹃两人同时一声尖叫,紫萱更指着他那淌血的剑刃,惊惧的说道:“他……..他杀人了!小姐,他才刚杀了人!”
仙卉一看,确实见齐王手里的剑刃上还流淌着猩红的血液。她转过脸,深吸一口气,勉力镇定的对他说道:“你若还想让她安然的活着,就照我说的做。现在,你赶紧吩咐人去请大夫,若府里本来就有,那就立即传来。第二,我要先给她止血,你不要来捣乱。不然,你就只等着得到一具冰冷的尸体好了。”
似被仙卉的话给吓住,一贯暴戾的齐王此时居然有些畏惧的看了她一眼。旋即,他看见了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邢素兰,哐当一声,手中长剑落地,却是一声大吼道:“来人!人都死哪去了?给本王找大夫过来,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