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褒姒自做了皇后之后,她的儿子伯服以登上了皇太子之位。只是,这个孩子并没有在太子之位上坐多久,便被申后留在宫中的死士下毒害死。
褒姒抱着儿子的尸体,在金碧辉煌的皇后宫中呆坐了一天一夜。过后,她平静的命人将儿子下葬,并不许葬入皇家陵园,而是要送回自己长大的故乡与养父母一起入土为安。
周幽王不敢反对她的决议,而后,两人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中一日日疏远起来。褒姒不但是不再会笑,就连周幽王对她的亲近,也一概拒绝。
为了解开褒姒的心结,周幽王费尽心机,而他却不知道,其实此时的褒姒心中只充满了浓浓的复仇之火。她每每在夜半醒来时,就能看见自己的父母与孩子都在鲜血中向她伸出求救的双手,而她卧在一堆锦绣之中,竟然无能为力。
周幽王深爱褒姒,为了能让她解颜一笑,他试了很多办法,或召乐工鸣钟击鼓、品竹弹丝,或命宫人歌舞进临,或命司库每日进彩绢百匹、撕帛以取悦褒姒,可她就是不笑。
后来,朝中有个“为人佞巧,善谀好利”的大奸臣虢石父,这个人,其实就是褒国派来的尖细。他见周幽王宠爱褒姒到不可自拔的程度,便出了个馊主意,这便是有名的“烽火戏诸侯”。
在她十八岁生辰的那天,周幽王携她共游骊山。而在回宫的途中,周幽王便命人点燃了烽火台上的狼烟,将周边几国的诸侯大军尽数召唤来骊山附近集结。而大军赶到的时候,他却正与褒姒携手站在高台上,饮酒赏乐。
在见到那些仓惶赶到的诸国大军之后,褒姒终于缓缓从周幽王的怀中站起来,她手持玉杯金樽,身上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绝色的脸庞在夜风吹拂下宛若天仙。其后,她将手中玉杯中的酒水撒向那慌乱疲累的诸国大军阵营中,嘴角终于流露出一丝瑰丽的冷笑。
仙卉看见的画面便嘎然停止于这一刻,她亦终于明了,原来这画中的美人,便是千古之前,曾祸乱覆灭了一个王朝的妖姬----褒姒。
而她在画面停顿之后,则跌坐在了地上,心里涌起一阵漫无边际的恐惧与害怕,自责与痛苦,甚至还有愧疚与不安。
她不知道,这画上的褒姒与自己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联,可纵使她再想否认,这环环相扣的进程中,却总有什么是她无法予以抹去的牵连。
而后,她更在仰首看向那一幅幅千军万马铁蹄踏破大好山河的画卷中,看见黄沙滚滚覆盖的半空,看见烽烟四起鲜血飞溅的乱世,看见褒姒以鲜血点在自己眉心化成一朵妩媚冷艳的梅花,而后,在周幽王的深情注视中,纵身跃下了百尺高台…….
血溅当场,香消玉损,七重纱衣,血溅了白纱。
然她在生命终结的那一刻,却是含笑嫣然而去的。
对着宠爱了自己一生却也给予了自己最大痛苦与不幸的周幽王,她只有一句决绝的话语,曰----我仇已得报,虽死何惜?
当仙卉再度抬起头的时候,她已然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她能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褒姒内心的孤独与怨恨,失落与迷茫,却也清晰的感受到了,原来历史上被诅咒为千古昏君的周幽王,只不过是一个为情所困甘愿为心爱之人袖手天下的痴情男子。
然他们之间的爱情,注定就如同那被诅咒的曼珠沙华一般,花开一瞬,便要永世分离。
这故事多么的真实,那其中的爱恨情仇,更似是她前世的一部分记忆一般。而眼见着古国王都在战火中灰飞烟灭,伴随着千古一绝的美人临死之前的那一声凄凉笑声,一切仿佛都已终结,却似只是揭开了一个序幕而已。
她用了许久的时间,才让自己从地上勉强支撑着站起来。
那画卷上的美人依然栩栩如生的看着她,两人的眼神相接时,似有感应一般的,仙卉在一个错眼之间,竟然看见她朝自己嫣然一笑。
她轻启朱唇,却是无限妩媚而凉薄哀怨的说道:“到了这一世,难道你以为你就能摆脱这宿命的悲剧了吗?呵呵,你可记得,自己曾经梦见的曼珠沙华,花开遍忘川之水,可是花与叶却生生世世,永不能相见。因为见了,便要承受着那千年的诅咒。你是我此次入世轮回的最后一世,过了这一世,你若再不能修炼成仙,那么就算是玉魇的大轮回丹也无法再唤回你曾经的记忆。你若心魔不除,到结丹的时候就会走火入魔,灰飞烟灭。这世间,便再也没有了曾经能够焚天煮海的凤凰神女。呵呵,你说,你有这个能力,破解这千古以来宿命的诅咒吗?”
仙卉怔怔的抬起头,半响,才摇头道:“不!我不信这真的是诅咒,我不管你是谁,就算你真的是我的前世,那么,请问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又凭什么来要求我?”
那画中的美人似乎又是一笑,这一笑里,她俨然放松了一些。微微仰首时,那笑容简直令人无法呼吸,心醉神迷。
而她微微启齿时,说出的话语,却令仙卉再度险些跌坐在地。
她对仙卉道:“凭什么?呵呵,这个问题你问的很好,我来告诉你凭什么。在这近一千年的时光里,我的数世轮回转世为人,却始终没有爱上过任何人。所以就算我心魔不解,难以结丹,可是我也不曾如你这般,爱上了那个带给自己最大痛苦的男人。纳兰仙卉,你会为这份罪恶的爱情,付出惨重的代价的。你-------虽然有玉魇不惜一切的为你指路,但他毕竟无法代替你修炼,更无法替你解除心魔……”。
见那美人的身影似要转身离去,仙卉本能的觉得一阵惊惧。她追上前,颤声问道:“那……我到底要怎样,才能解除心魔?请你,请你告诉我!”
那美人似行走在画卷中,其脚步轻盈,却还是缓缓回眸,看了一眼仙卉,道:“你的心魔是因为什么而起的?寻根索源,你只要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就会找到答案了。”
寻根索源?
仙卉怔怔的看着那美人渐行渐远,而原本挂在墙壁上的那卷画亦随着她的离去而霍然消失了。
眼前的世界突然变换,她仍是盘腿坐在自己屋子里的床上,荆棘鸟在旁边打着盹,四周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仙卉缓缓的换了一口气,将双手自两腿上拿开,正要悄悄起身下地的时候,就听见房门轻轻响了一下。
玉魇推门而进,见她已经从幻境中走出来,便将手里端着的水递到她手里,道:“来,喝点水。”
仙卉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默不作声的喝了下去。
她的眼角不经意的扫过墙上挂着的画卷,轻声问道:“玉魇,能不能告诉我,关于我的过去?”
玉魇在她身边坐下,问道:“你想知道自己的过去?如果过去会让你觉得痛苦,觉得伤心呢?”
仙卉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她感觉到,虽然刚才的那一切都是幻境,是虚空的,只是修炼的过程中所必须经历的一些关卡罢了。可是她依然感受到,在经过了烈焰焚烧与冰火两重天的考验之后,自己的身体与之前已经有些不一样了。
她缓缓伸出手,将手掌摊开在玉魇的面前。
然后闭上眼,试着开始运功。
她感受那那些自岩溶池中飞溅出来的火晶在自己的体内悄然运转,而她将那些点点萤火集结起来,让它们汇聚成一条绚丽的溪流。
然后,再以掌心将那溪流喷射出来。
玉魇亦伸手,接住那些带着摧拉枯朽热量的火焰,他缓缓的将其拉伸融合,最后,在两人的周身演变成一道璀璨的光圈。
仙卉再换了一口气,这次换了另外一只手,她要试试自己体内的冰系灵根的功力。
并且,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心境,让它始终保持平静。在并不收回火晶流的情况下,自丹田将那股原本被压制的极小几乎微不可觉的寒冰之气渐渐提升上来。八壹中文網
此刻,她左手托着一团绚丽的火焰,右手手掌向天擎着,却有散发着白烟的寒气缓缓向上升起。
玉魇一丝不错的看着她,他知道,这一刻,哪怕有半点的分心,那么,这冰火两系的互相抵触,便能令她立即爆体而亡。
在看着仙卉终于完好的将一团薄薄的冰玉自掌心凝结出来的时候,他柔声道:“好了,你今日的进度已经很好了,暂时休息一会,来,试着换气,先将焰火收回,然后,双手摊开,心神宁静,将气慢慢的回流到丹田。”
仙卉照着他所言去做了,待她睁开眼之后,她才微微一笑,道:“我做到了,玉魇,我是冰火两系的传人,我是凤凰神女。现在,请你告诉我,我的前世到底是为什么才会被打落人间承受这千世轮回之苦的?”
玉魇深深的看着她,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忍。他将眸光移向那副画卷,最后摇头道:“我陪你在人间轮回了千年,这一千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希望你能够唤醒之前的记忆。可是我又害怕,害怕你再度陷入那种痛苦和迷茫里。”
仙卉这次是坚定的说道:“可是不管再如何痛苦,我都始终是要面对的,不是吗?”
“是,始终,一切都是需要你面对的。”
玉魇说完,便将自己的双手紧紧的握住仙卉的手。他怜爱而深情的说道:“可是你要先答应我,不管怎么样,就算你再难受,也要记着一点,那就是,我对你的心,从来没有变过。一千年以前如此,一千年以后,亦是如此。”
仙卉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即点头,而是道:“玉魇,我想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能力,我在这一千年之中可能不曾爱过谁,但现在,我很清楚的告诉你,我已经懂得了什么是爱。而你,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不得不出现在我身边的,不是吗?”
玉魇有些讶然的看着她,旋即苦笑道:“是的,我已经违背了自己当初对天帝所立下的誓言。因为,我是真的感到了害怕。仙卉,你很快就会知道,你对南宫弦歌的爱是虚空的,他只是你在凡间遇到的第一个男子,况且他永不能与你同列。你这一世里的心魔,都是由他而起的…….”。
仙卉缓缓的从他的掌心抽回自己的手,平静而淡然的回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可你也该明白,爱恨都是不受自己掌控的。就连我自己都无法掌控的心,你又如何能改变?”
“那么,你真要如此固执的一试到底吗?”
仙卉已经不太愿意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微微一笑,对玉魇道:“多谢你在这一千年里,替我炼制的这些大轮回丹。玉魇,便是这一世里我终将灰飞烟灭,但是,我还是会由衷的感谢你。感谢你在这一千年的岁月里默默的守护着我,感谢你始终不离不弃,此情,当称得上是令我死而无憾了。”
玉魇的眸间却因此而黯淡了下来,他垂眸,有些凄楚不胜的说道:“可你也知道,我要不是死而无憾,我要的是你冲破心魔,再度与我携手。我们本来就该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同寿。你是世间最美丽最骄傲的凤凰神女,你怎可灰飞烟灭?你不能,你绝对不能,那样对我太残忍,对我太不公…….”。
“那么,就请你如实告诉我吧,我究竟是为何被打入的人间?我------是否真的罪不可赦,冤孽深重?”
玉魇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最后道:“走吧!既然这一天注定是避无可避,那么,就让你真正的面对吧!”
说完,他拉着仙卉就往外走。而仙卉也不再问他,只是随着他的脚步快速的离开此地。
玉魇在门口画了一个结界的通道,他带着仙卉从通道中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而这里,是有缥缈无边的云海和峰峦叠嶂的山川河流同时存在的一个奇异的世界。
有些类似于仙卉从前在寻找仙果的过程中,在琅府邸中所遇到的一些结界一样。
但此世界显然非同于其他的世界,因为,以修仙之人的目力看去,此世界并非是虚空的。它无限极宽广,亦无限极高深。
而就在两人的眼前,就有一条由玄铁刚石所铸造而成的阶梯。阶梯的另外一段隐没在云层之中,而其通向何方,却不可预知。
玉魇带着仙卉榻上那玄铁阶梯,才不过走了几步,便见有两个手持长剑缨枪的侍卫上前道:“请留步,这位姑娘……可是凡人?此间不允许凡人进入,还请真人不要为难我们。”
玉魇便道:“她是天帝的女儿,昔日的凤凰神女云凰。你们……真的要挡住她的去向吗?”
此言一出,那两名守卫便勃然色变。看向仙卉的时候,仿佛十分畏惧而又有些惊慌一般的,在片刻迟疑之后,两人连忙跪下,并道:“不知云凰公主驾临,还请二位稍等片刻,容我们立即前去通秉陛下。”
仙卉亦是吃惊不小,她不知道玉魇所说的那句话-----她是天帝的女儿,凤凰神女云凰…….难道说,这就是她最初的身份与名字?但是,若她真的是天帝的女儿,那么又是为何会沦落到凡人的身份?徘徊人间千年,却始终不得正道飞仙?
似感应到她心中的万千疑惑,玉魇只是十分平静的转过头来,并将她的手握的更紧,柔声坚定的说道:“有我在,不要怕。”
仙卉点点头,此时此刻,身边的玉魇的确给了她莫大的勇气和信心。而这种感觉却如此似曾相识,仿佛两人在很久很久以前,便是这般的亲密信任。
两名侍卫离开后不久,便折返回来,对着玉魇和仙卉行了一礼,道:“天帝有请。”并在前引路,示意两人跟随自己进去。
而随着在这条玄铁天梯上愈行愈远,那似乎远在云端的尽头,也终于展现出了真面目。
仙卉在尽头收住脚,她看向那看似广阔无边的银河,天梯就此终结,而彼岸,却远的仿佛穷目难及。
“小人只能送公主到此处,还请二位自行设法通过天河,然后再去向南天门朝圣殿。”
仙卉不经意的往那侍卫脸上一看,顿时觉得此人话中有话。而他那一闪而过的躲闪的表情,也正应证了她的想法。
仿佛是专门出给她的一道难题似的,而今她还是凡身肉体,却需要度过这天堑银河,才能去见自己那所谓的生父。
玉魇静静的看着她,握紧她的手道:“此乃天河,是通向天庭的唯一通道。自天地有六道之分以来,从来便只有修成正道的上仙才能安然度过此河。余下之鬼魅妖孽凡人者,几乎从无例外,都会坠入河中永不得轮回。然彼岸就有你想知道的答案,你确定,自己还要冒险一试吗?”
仙卉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天河,她闭上眼,静静凝想了片刻之后,毅然点头,道:“走吧!”
玉魇便也点头,朝她温然一笑,道:“好,我们走。”
而后,他便携手带着她飞身离地。仙卉不经意间往下看去的时候,却看见这天河中原来隐藏着无数个完整的结界。但这些结界中,无一例外,都有一个被困在其中,而且不得自由的生命。那些,应该是妄想闯过此河,但最终却没能成功的所谓鬼魅妖孽和凡人吧?
而那些被困在天河之中的人,他们全部都保持着坠落时最后一刻的姿态,面露惊恐与绝望之色,许多人还无望的伸出手,似乎竭力想要从中脱身逃离出来。
仙卉看了几眼,便觉得胸口有些发闷。这条无边无际的河中,似蕴含着一股令人沉沦的寂无之气息。而那些修魔之人在临终时所散发的强烈的阴邪与怨毒,还有诸多鬼魅被淹没的不甘与诅咒,都在这诸多结界中得以完整的保存。
似乎,建造这么一条河流,其用意,更像是一种征服的炫耀与展示。
这是一条没有鲜血流淌的死亡之河,但是,谁能说,其中的残忍与无情,不是更甚于千刀万剐的鲜血淋漓?
她对玉魇问道:“难道修仙真的就要承受这么多的痛苦吗?”
玉魇看了她一眼,回道:“当然,修仙本来就是逆天而行,自古以来,能够修炼成仙的,本就是修仙之众中万分之一不到的概率。若不是命数强过天数,那么最终无果而终的就是必然的宿命。别看了,这条天河湮没的已经是修仙路上难得一见的翘首。能够闯到这里,他们差的便只是命数,而不是修为了。”
仙卉点点头,果真不再去看那河中的零零种种。而他们离开之前的玄铁天梯越远,就觉得彼庵似乎也跟着更远了一些。
仙卉惊讶的看了一眼玉魇,他便对她说道:“不怕,这只是一种幻像。你闭上眼,凭着自己的本心去感受一下,幻象皆有破灭之处,天地间万事万物,不破则不立。三千世界,终是菩提台上一片花叶而已。”
仙卉听了他的话,便竭力深吸了一口气。她将脑海中那些杂念以及恐惧和疑虑统统摒除出去,而后,便果真感觉到,那种即将被茫茫天域所淹没的寂无之感,终于渐渐消失了。
而所谓的天河,亦在不多时,便到达了彼岸。
仙卉睁开眼时,还兀自觉得不敢置信。因为,在她的眼前,便已是高高悬挂着南天门的另一处天梯。
玉魇与她携手拾级而上,两人走的动作不快,似乎在等待什么人出来迎接一般。
而仙卉也觉得此路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她在暗暗换气的同时,亦警戒的打量着四周。
谁曾想,一切都是虚惊一场。这一路上,几乎是人影全无,就连原本想像中负责驻守天门的天兵天将,此时也消失的渺无踪迹。
然越是这样,仙卉就越发觉得心中不安。
她最后与玉魇驻足的地方,正是朝圣殿的门口。
在此等候片刻之后,终于有两位仙女姗姗迎出来,对二人行礼道:“二位,天帝正在殿中等候,请随我们进来。”
而后,但见眼前一片金光闪过,再看时,仙卉便已发现,自己置身在了一处云雾飘渺的神仙殿堂中。
这大殿似无穷高远,深不可测,因为上下皆以仙雾弥漫其中,所以,只能大致看见,那些高耸入云的铜鹤与仙鼎,还有宝瓶葫芦等种种仙家法器,作为装饰物一般的,层层累累放在巨大的多宝橱上。
而随着这两个仙女一路走进去,仙卉只觉得自己双脚似踩在柔软的云朵之上一般,衣裙飘决之余,却无半点声响。
在穿过一道高高的山水花鸟灵动的屏风之后,终于,她看见了位于最东面的一方九级宝座。
宝座仿佛是一块浑然天成的玉石雕成,其后有盈盈光辉,将整个大殿照的藏不住一丝阴暗。
但此时宝座上却没有人,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高高在上的天帝,就连侍女与守卫,都不见一个。
曾以为,必然是难以面对或者是激动到泪流满面的这一刻,最后却是在与玉魇的四目相对中度过的。
两位仙女将他们领到此处之后,便悄然退下了。
仙卉等了一会,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这里没人?”
玉魇感觉到她的不安与忐忑,便安慰道:“你坐下,凝神屏气一会儿,感觉一下这里的种种气场,你就知道,这里是不是真的没有人了。”
仙卉有些讶然的看了玉魇一眼,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只是自己的目力不够,所以无法看穿眼前的幻境?
但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因为,在她心神宁静之后,她察觉到,就在自己附近,就有一个极为强大的仙者气息。其修为早就不是自己能够予以猜测的,而在这朝圣殿中,试问还有什么人,能比天帝更加善于隐匿自己的气息,并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呢?
当得到这个答案之后,仙卉便整个人浑身一震。她自入定中睁开眼,继而缓缓向那气息所在的方位问道:“既然答应见我,为何不愿当面一叙?”
这句话仿佛逼得那人终于再也无可逃避,而后,就在那东面所设的九级宝座后面,缓缓的走出来一个身影。
仙卉竭力平静的看向他。
一袭白衣,金色龙纹滚边,头戴九九八十一颗玉藻帝冠,面容修长俊美,下巴上虽然留有胡须,可是从面容眼神看来,其人也不过凡间三十几岁的男子罢了。
仙卉甚至无端的觉得,这所谓掌控仙界三千世界的天帝,其实以气势而言,竟然还不如只是身为人间帝王的南宫弦歌。
因为,他,居然不敢正面接见自己。
因为这个认识,在这一刻里,她忽然想要掉头转身而去。
而天帝在被仙卉叫出来之后,也是微微带了一两分尴尬之色。好在大殿中此时空无一人,所见他这副姿态的,亦不过只是这三人而已。
玉魇上前恭敬的行礼,叩拜道:“玉魇见过天帝,陛下天安。”
天帝勉强点点头,笑道:“你这可真是逼得朕连逃避都无处藏身了,唉,真是时光如梭,一转眼间,居然已经是千年岁月了。”
“陛下,云凰是您的亲生女儿,她已经在人间历经了千载的劫难,当年便是有再大的过失,而今也是她最后一世的轮回了。在大轮回丹未失效之前,还请陛下施以援手,助她早日重回仙界。”
仙卉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天帝,心里只是莫名的觉得一种疏离。她不知道,若他真是赐予自己生命的生父,那么这么多年来,他该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注视着自己在人间的这千年徘徊?而她当初被打落凡间时的种种怨恨与心魔,又到底是为何而起?
见她看向自己,天帝居然有些不敢直视。他别开眼,对玉魇只是淡淡的回道:“她如今已经进入修元后期,又有你的大力帮助,朕虽然身为她的生父,但从前发过的誓言,亦不能违背。朕既然说过,她与华容波两人,朕都是两不相帮,所以,今日便是你带着她找上天庭来,朕也无能为力。从来修仙都要看造化与天命,想当初她曾经得天厚宠,拥有至高无上的灵力,可她却不曾真正悟懂道心,所以,今日的一切,都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见天帝拒绝出手相助,玉魇似并不意外这个回答,然他却将仙卉牵着往前走了几步,跪下道:“可是天帝,她而今已经失去前世作为神女时的记忆,我竭尽所能,亦只能勉强将她初初转世轮回时的记忆找回来。心魔还需心药才能解开,若她不能解开心魔,结丹期就会入魔而灰飞烟灭。陛下不管怎么说也是她的生父,既赐予她生命,难道在千年之后,还能如此冷静的看着她就此永远消失在这世上六道之中?”
天帝被逼无奈,叹了口气,才道:“那你想要朕做什么?朕不能违背当初的誓言!若说今日这千般苦万般难,何尝又不是自己自食其果?”
“陛下不能这么说!云凰曾经贵为天帝之女,自然骄傲尊贵,她拥有最纯正的冰火两系灵根,是六道之中绝无仅有的天之骄女。当初若不是华容波对她施以暗算,她又如何会在失望与痛苦之下大失心性的焚天煮海,以至于最后被天道所谴,要承受这千年轮回之苦?说到底,这一切的根源与陛下当初无常大有关联,陛下怎可…….”。
眼见自己当初的那些不太能见得光的事情被玉魇此时兜头爆出来,天帝顿时涨红了脸庞,怒道:“你住口!玉魇,不要以为朕真的是怕了你,想你就算曾经是西天净土的第一弟子,可如今你早已背弃师门千年,无极老祖还认不认你这弟子都难说!你居然敢当面指摘朕的不是,你算什么东西?你…….”。
天帝正怒斥之时,却听天际传来一声清脆沥沥的女声,十分干脆的回道:“他若不算什么东西,那么你帝俊就更加不算什么了。倒是亏你有这般的脸皮,能够当着自己女儿的面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什么无能为力这类的屁话,帝俊!你简直厚颜无耻之极!”
天帝闻听此声音,顿时脸色又是一变。他刚要呼唤什么,就见玉魇已经迅速双手合十,在默念了一遍心经之后,缓缓展开双手,将莲花指向大殿的四周轻轻一弹。
旋即,原本云雾飘渺的朝圣殿中,顿时铺天盖地的开满了一朵朵洁白的白莲。
而这些白莲在玉魇的意念操控之下,旋即就快速的旋转了起来。它们铸成一道坚实毫无缝隙的屏障,将整个大殿完好的包围了起来。
眼见玉魇使出这么一招,天帝显然吃了一惊,他惊疑道:“这是无根花自开?玉魇,你…….”。
而就在天帝的惊疑之中,那女声也枭枭婷婷的自天际降落下来。但见她一身华贵的紫红色的轻纱裙裾在风中翩袂翻飞,头上云鬓中所插的双凤衔珠白羽步摇亦在九级宝座的夜明珠光辉下泛出皎洁的光辉,其雍容华美的面容中透出迫人心魂的隐怒与威仪,叫人莫不敢直视。
天帝似被她的气度震慑住,默默看了半晌,才叹道:“紫月,一别千年,没想到,最后还是因为云凰,你才肯现身出来与朕一见。”
紫月仙姬却是十分不屑的瞥了一眼天帝,她走向仙卉,对她伸出手来,柔声道:“孩子,让你受苦了,是娘亲对不起你。”
仙卉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天帝与这美貌无匹的紫衣仙姬,直到玉魇对她说道:“她是紫月仙姬,亦是你的母亲。你曾经在云梦泽中见过她的,当时,她正在我的房里向我问你的情况。”
仙卉猛然想起,是了,就在荆棘鸟第一次炼制出那六颗丹药的时候,当晚她曾惊慌失措之下跑去了玉魇的院子里。当时以为是他的朋友,没想到------原来这女子竟然是自己的母亲!
而她看向紫月仙姬时,隐隐只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与亲切。那种感觉与看见天帝时截然不同,对于天帝这个父亲,她更多是厌恶与不耻……但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谁能来告诉她?
紫月仙姬第一次如今真实近距离的站在女儿面前,她惊喜的想要过来抱仙卉,却被她本能的往后退却推开。
仙卉看着玉魇,朝他求助似的说道:“请你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玉魇无声的递给了仙卉一个安慰的眼神,他看向天帝和紫月仙姬,问道:“怎么样?是你们自己说,还是让我这个外人来转述?”
天帝脸上浮过一丝尴尬之色,他摆摆手,轻轻咳嗽几声,显然一番十分不自在的样子。但紫月仙姬却没有丝毫退缩的样子,她看着仙卉,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眼底的情绪,并在短暂的沉吟之后,就站到大殿之中,对天帝道:“我来说。”
天帝有些束手无策的迟疑道:“你…….紫月,这过去的事情,虽然朕的确有负于你,可你如今也……..”。
“你住口!不错,我如今是的确已经觅得良人,重新缔结了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可是,这一千年里,我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我的孩子。我每天都生活在痛悔之中,我最后悔的是,当初居然听信了你的花言巧语,将云凰交给了你抚养!
你口口声声跟我说,因为云凰是你的亲生骨肉,所以你必定会竭尽全力好好抚养她。但其实,你只是因为她天生就拥有冰火两系最好最纯净的灵根,所以,才要将她留在你的身边的。”
天帝见紫月仙姬毫不留情的揭露了自己当初的用心,顿时也有些气急败坏了,他回言道:“你这分明就是一家之言!你怎不说说,当初你自己生下云凰之后,因为害怕被人得知真相,所以才托人给朕送信,朕得知孩子出生之后,立即赶去见你。可是,却正好看见你跟那东华神君两人正在卿卿我我!朕见你这般耽于男女私情,自然会觉得你没有能力做一个好母亲,所以,将女儿抱回来抚养,乃是朕为了尽为人父的责任和爱而已!”
“你-----你血口喷人!我害怕别人知道真相?我为什么害怕别人知道真相?那都是因为你,因为你当时还没有坐上现在这个位置,你为了天帝之位,不惜卖身求娶罗刹公主华容波。你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欺骗了我的感情,在得到我之后,又几次三番想要将我害死!若不是见我怀上了孩子,想必,当年你早就杀人灭口了!
被你所骗,虽然心怀怨恨,可是也耗尽了半生的修为替你生下了云凰。我师兄东华神君不忍我被逐出师门,所以才千方百计的找到了我的行踪。
你见状就趁机提出将云凰带回去天庭抚养,我当时尚未结婴,因为生育云凰的时候气血元神皆大大亏损,根本就没有能力好好抚养自己的孩子。所以,这才不得已答应了你,但是谁能想到,后来,云凰长大成人,她身上的冰火两系的灵力已经无人能制衡。
她统领了神鸟一族,权势日益见长。而你和华容波也一直没有子嗣,华容波因为嫉妒怨恨,所以便想着将云凰嫁给她的侄子罗刹王梵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