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看似永无尽头的历炼狱中,仙卉明白了,如果这是自己想要转世重做回云凰的代价,那么她就永远都逃避不了。
无尽的痛苦中,她仿佛经历了千生万世,一次比一次更强烈的痛楚将她推到了一个即将崩溃的临界点,再来一次,也许就是她彻底被毁灭的时候了……
有时候实在无法忍受下去,她会在竭力忍耐的同时,亦设想着,她可以选择退出,也可以选择与玉魇同归于尽,但这样一来,她会连自己都对不住。
她甚至开始感到一种由衷的怨恨,为什么自己是入世便要是凤凰女神云凰?为什么在作为云凰的时候,她顺风顺水,可是在人间她徘徊了千年,却依然还是凡身肉体?
以这样的凡身肉体,却要她去承受这冰火两重天的同时煎熬,这是要将她置于死地然后再赐予她重生吗?
在这种念头的驱使之下,她忽然自内心深处生出一股狠劲:长生圣火的原主不就是自己吗?为什么自己身为它的主人,此时却驾驭不了它的明灭与气息?不但左右不了它的一切,还要生生的承受这般无法忍受的炙烤?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而所有的天火的真意不是生机吗?它们来到这世间,选择最具有驾驭自己能力的仙者作为主人,它们可以听凭主人的差遣来焚天毁地,然所有毁灭的最后,却只是为了赋予这世间新的生机!
而道家有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自然…….对啊!自然,自然才是修炼的本源!她不该以自己此刻的痛楚去抵挡这元神的入侵,因为,本该是融为一体的,那么只有真正的接受,这种漫无边际的互相抵触与痛楚才会在彼此的融合中最终消失。
想到这里,仙卉便再度长长的换了一口气。她在心中对长生圣火的元神轻轻说道:我相信我们融合之后,会带给这世间无尽光明,你本是我的一部分,所以此时不该将我送入绝境,否则你就与我一同寂灭吧!我们终将生死相随,一起明灭!
而后,她不但不再用内力去抵抗那种被烈焰焚烧的痛楚,反而倾尽全力是开始去融合和吸收那种炙热的光明与能量。
而就在她尝试着吸入第一口焰火的刹那之间,她整个人光芒大盛,躯体在这强光之下变得如同琉璃一般剔透通明,如旭日东升光照万里。
而原本已经入侵道她体内翡翠绿的火心,就像受了极大的鼓舞一般,开始不停的摇曳招展。那两片晶莹的芽叶在光芒之中迅速的抽枝生叶,结出一个个晶莹的花蕾。
花蕾朵朵次第绽放,盛开到极致之后然后纷纷飘落,无数颗更加晶莹透绿的果实在枝头丰盈鼓胀,最终爆裂散下万千种子,种子落在她的丹田之内发芽生根,再次展开一个生命的循环……而此时,身下那种寒冰入体侵入骨髓的痛苦也慢慢消失。
那一层晶莹的白霜,包裹在无数的叶芽之上,冰与火,再度完好的契合。她心中宁静无尘,天地间寂然无声,余下的只有无尽轻松喜乐,温暖充盈的感觉从丹田处蔓延至全身。
而仙卉在这种温暖的感觉里,不经意的抬起手来,她睁开眼,看见自己的周身被包裹在两层光晕之中,白的是霜雾,绿的是圣火,其中的所有骨骼肌肤,都焕发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光泽与璀璨的亮度。
而这两种原本截然不同的感觉此时正十分和谐的围绕着她,让她觉得通体有种说不出的舒畅,而不久前让她生死两难的剧烈痛苦仿佛只是一场梦幻一般,梦过不留痕迹。
她轻轻的叹息了一句,继而,听见帘外的玉魇也随之从入定中醒来。
他缓步走进洞中,手里拿着一杯水,对她说道:“三天三夜了,你能经历过这一关,说明圣火元神已经真正的接受了你的驱使。你可以试试看,让它在你的意念操控下明灭飘忽。来,先喝杯水。”
仙卉讶然道:“原来已经三天三夜了?我……我竟然在此入定了三天三夜?”
原来那一切的痛苦并不是幻觉,她在极度难以忍受的煎熬下,忍受了三天三夜,此时,她是应该为自己的意志力感到骄傲和自豪的。
而喝下那杯水之后,她也依着玉魇所说的,开始凝结意志,将体内的圣火元神释放出来,并对其默默念道:“出,溶炼此杯。”
说着,便将手中的空杯投入那一团小小的火焰之中。
而玉魇就连开声阻止的机会都没有,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玉石杯在烈焰的吞噬中化为了一滩石粉,最终灰飞烟灭,了无痕迹。
而仙卉随后收回圣火,她对玉魇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忘了跟你商量了,真是对不起。”
玉魇笑着摇头,道:“没关系,不过这杯子的确是我最喜欢的一只,它是师父送给我的一件法器,虽然不算是上等难得的神奇,却也是只有天火才能焚烧得穿的。恭喜你,云凰,你就要做回你自己。你依然还是得天厚爱的那个最骄傲最尊贵的凤凰神女,你------你开心吗?”
仙卉敏锐的从玉魇的眼眸中捕捉到一丝类似于黯然神伤的神色,她转眸一想,便了然的笑道:“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那时的骄傲和尊贵。你知道,上天给予我这些的同时,亦赐给了我怎样的痛苦。玉魇,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爱和等待,我想,我们会是很亲很亲的亲人,也会是最知心的朋友。这份生死相守的恩情,我会永世不忘。”
玉魇听她这么一说,亦只是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想要的那种感情,或者她现在还无法给予。但以后呢?毕竟,他与她都拥有着无限长的岁月,与日月山川同在的青春,他不信,自己便真的等不到那一天的到来。
而就在两人为终于闯过了融合圣火这一关感到高兴和轻松的时候,水帘洞外,距离清凉观百里之距的帝都皇宫中,也有人惊慌失措的快步奔向皇帝起居的紫宸殿。
长恭远远看着这几人的服侍,就知道是钦天监的长史和副史。而三人来到他跟前,就满面焦灼的对他作揖道:“请公公代为通秉一下,就说微臣有要事,要立即面见皇上啊!”
长恭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何要事,但钦天监在三司六部中属于比较冷门的冷衙门,平时也没有什么油水,这几个大人更是以老实本分著称。
当下也不敢耽搁,只得对他们如实道:“你们且稍等一下吧,陛下这些日子以来龙体一直抱恙,而今里头正有太医们在请脉呢!无论如何,咱家也要等到太医们出来才敢进去通传啊!”
几个钦天监的大人闻言只得面面相觑,片刻之后,为首的那人便只有对长恭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几个就在此候着吧!有劳公公了!”
长恭点点头,便扫了一下拂尘走进去了。紫宸殿门口,余下十几个内侍,个个鼻观心心朝地的站着,谁也不敢胡乱接言一句。
殿中,几位头发雪白的太医们正凑在一起商议着药方,原来皇帝南宫弦歌自凤阳城回来之后,便一直整夜高热不退。到了白天,还要勉力支撑着爬起来处理政事。
他之前仗的便是自己的身体一直很好,但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这不,十来天下来,整个人便已经消瘦了一大圈,就连朝臣们都看出了一些异样,纷纷联名上本,请皇帝稍事休息几日,由六部长史各司其职,实在遇上决断不了的事情,再单独来奏请皇帝下旨。
安贵妃是后宫中唯一一个能陪在皇帝身边的嫔妃,她见着众太医们的神色有些古怪,仍是如同之前几日一样,下个药方都十分的艰难,便在服侍皇帝睡下之后,走出寝殿,对几个太医一脸肃然的说道:“本宫想知道,皇上到底是怎么了?你们几个如今负责给皇上请脉,可皇上吃了几剂方子下去,却是丝毫也不见好转。你们需得掂量着其中的轻重厉害,毕竟,陛下身系天下安危,你们若是敢有丝毫隐瞒,那就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见安贵妃口出威胁之意,几个太医都说忙不迭的跪下,其中一个苦着脸道:“娘娘有所不知,微臣等确实为难的是,皇上这病只怕多半是心病。他思念过甚,且无法放下,故而微臣只能以安神定心为主,却无法用药物为其驱逐病根啊!”
“是啊,娘娘,自古以来,天下间惟相思病无药可救,皇上他…….”。
“你们住口!这样的话语,在外人面前,可是万万一个字也不能泄露的!好了,你们先下去吧!本宫也就当没有听过这话,好自为之吧!”
安贵妃打发走了几个太医之后,这才转回到寝殿来。见皇帝仰面躺在明黄色的床褥之中,其人明显见着消瘦与憔悴的神色,心中到底是禁不住一阵难过和惆怅,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于她而言,虽不曾用心爱过南宫弦歌,但她所受过的教育,却让她对他充满了绝对的崇敬与维护。
因为他是国之大统,亦是国之根本所在。放眼诸位皇子之中,尚且无人能有这个能力接过这治理天下的重担,而南宫弦歌此时病倒,对于如今变幻莫测的朝中形势来说,无疑是又增添了一层新的迷雾。
但她明白皇帝的心结何在,说到底还是放不下情之一字。只是,纳兰仙卉如今到底身在何方?皇帝此次秘密连夜赶去凤阳城,在城中又遇见了什么可怖的事情,以至于他和国师同时都病倒了?
-----这些谜团的答案,纳兰祈佑自然不会告诉她,而长恭更是皇帝如今的心腹死党,没有皇帝的口谕,便是打死他也不会吐露半个字。
安贵妃在寝殿中守着沉睡的皇帝坐了半天,最后见他睡的很沉,这才起身走出殿来。她本想差人回去看看女儿可有苦闹,却意外的在殿外看见了几个钦天监的官员。
“见过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安贵妃倒是认得这几个官员,因着其中的一个还是她兄长的朋友,便点头道:“免礼,几位大人来此,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回娘娘的话,下官等的确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面见皇上!还请娘娘开恩,代为通传一下。”
说话间,长恭正好从里头走出来,见状连忙摇头上前道:“唉!几位大人,奴才都说了,一会等皇上醒过来,一定代为通传,怎么你们几个反而缠上了贵妃娘娘呢?娘娘可是赶着要回去看小公主…….”。
安贵妃见几人面色焦灼,便摆手道:“无妨,叫我身边的侍女回去一趟也是一样的,倒是你们几个,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瞒你们说,皇上如今的确是在休息,若没有必要,本宫也不敢打搅。”
几人面面相觑一番,又知道如今后宫之中皇后早已不理事,而安贵妃在后妃之中身份最为尊贵,亦最为得势,且只她一人能进出皇帝的寝宫,于是微一沉吟,为首的张长史到底上前道:“此事机密,还请娘娘借一步说话。”
安贵妃也知道钦天监所负责的事项,于是点点头,道:“好,你们随本宫到偏殿来,长恭,叫所有人等都退下,本宫与几位大人有要事要谈。”
少卿,在紧闭的紫宸殿偏殿之中,安贵妃听完几人的回言,也是陡然见大吃了一惊,道:“你说什么?昨夜果然观星象,看到紫薇星动,有凤凰凌日之征兆?这……这可是真的?”
“是啊,贵妃娘娘,此事事关重大,本来昨夜就该来报与皇上知晓的,只是下官等人微言轻,偏偏今日早朝皇上又因病没有上朝,这才不得已,貌似擅闯紫宸殿,还请贵妃娘娘立即将此事禀告皇上。紫薇星动,凤凰凌日,此乃大灾之征兆啊!事关国体安慰,社稷安慰,娘娘,请一定禀告皇上!”
安贵妃闻言也是脸色陡然一变,她自然知道,紫薇星宿代表的乃是国之根本,而凤凰凌日------莫非,真有女主降世,国之危矣?
不!这样的大事,便是她也没有这个能力继续拖延下去,于是少不得皱着眉头想了想,旋即起身,对几人正色道:“你们随本宫来,记住,一会面见皇上时,不可夸大其词,只需要尽着你们的本份如实回禀便好。”
紫宸殿高高的房梁上,明黄的锦缎帷帐铺天盖地落落垂下,角落蟠龙金鼎内燃着上等紫檀香,青烟一缕一缕渐渐朝上扩散淡开,整个大殿肃穆而安静。
而几位钦天监的官员跟着安贵妃走到寝殿外头的屏风处,就被两个内侍拦下,安贵妃低声道:“在此候着。”
而后,便自己先行进去了寝殿之中。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才有一个侍女出来道:“三位大人,皇上请你们进去说话。”
进去时,只见皇帝南宫弦歌已经靠坐在了龙床上,他面容有些消瘦,但精神还算不错,双眸所到之处,几人皆是觉得一股无声的威严悄然压下来,令到原本忐忑的心中更加的不安起来。
安贵妃站在皇帝身侧,对几人和颜悦色的说道:“几位大人,有何要事,还请当面奏请皇上了。本宫乃是后妃,不便干政,这就先行退下了。”
安贵妃说着,倒真要依礼退下一般,得南宫弦歌朝她看了一眼之后道:“罢了,朕早就将你当做了半个女宰相,你不但能帮朕将这偌大的后宫处理的井井有条,亦见识不凡,就在旁听着吧!朕也没什么需得避讳你的。”
安贵妃听着这话也不知道到底是褒还是贬,当下微一沉吟,便回道:“那臣妾就在旁边伺候着。”
南宫弦歌扫了一眼几位大臣,道:“钦天监乃是为国占卜星象观测国运之部阁,朕历来极为信赖几位爱卿,说吧,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朕这几日,总觉得心神十分的不宁。”
张长史便上前道:“回皇上,微臣等昨夜观星,见星象有异,乃是紫薇星动,凤凰凌日之征。此兆实在非同小可,皇上,还请及早圣断啊!“
南宫弦歌皱了一下眉梢,他清俊的面容上浮现过一丝戾气,旋即很快就消泯下去,只从容镇定的对张长史道:“紫薇星动,凤凰凌日?若朕没记错的话,这凤凰凌日,可是意指女主出世,取而代之之意?”
张长史早已后背冷汗尽湿,只是皇帝问话不得不答,便颇为有些战战兢兢的回道:“是啊,皇上,紫薇星动,也曾用来预示将有强敌来犯。然凤凰凌日,却定是指皇上身边将有女子会祸乱超纲。此乃大不祥之兆啊!皇上!”
南宫弦歌闻言却是摇头一笑,继而索性仰天叹道:“女主将会取朕而代之?哈哈哈!哈哈哈!朕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等好笑的事情,张大人,你可真是太能说笑了!”
张长史不料皇帝闻言会是这般的表情,当下便有些急的不知所以然了。几个人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安贵妃,只是安贵妃却依旧恭敬的垂眸敛衽,仿佛事不关己一般的态度。而皇帝南宫弦歌笑了一阵子之后,才对着几人说道:“好了,此事朕已经知道了,你们几个,且退下吧!”
“可是,皇上,这…….”。
皇帝见几个人还是一脸为难,便索性拉下脸,对其斥责道:“此事朕只当是个笑话,你们说过也就罢了,到了外面,若是走漏一丝一毫的风声,朕----都饶不了你们!”
待几个钦天监的官员退下之后,安贵妃才扶着皇帝靠坐到床帏上,柔声劝道:“皇上,您才刚觉得好些,可不要为这些人这些没头没脑的话生了气。太医说了,您得要安心静养几日,都怪臣妾不好,才刚听他们说事情十万火急,想着那张大人也是两朝的旧臣了,就真的听信了,没想到反倒叨扰了皇上休息,请皇上责罚。”
南宫弦歌微微阖目休息了一下,他摇头,右手在明黄色的丝被上渐渐握紧,只道:“不,怜心,朕知道,他们没有说谎话,而你,亦只是为了尽职责,所以才不得不这么做罢了。”
皇帝已经许久没有唤过安贵妃的小字,安贵妃甚至都曾经一度忘了,上一次听他唤这个名字时是什么时候了?是自己刚刚进宫的时候,还是怀上女儿的时候?记忆中的皇帝总是那般的冷静克制,理性而有着一种淡淡的疏离,哪怕是在床笫之间,亦令她不敢过分亲近。但他此时看着自己的眼神里,似乎透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温和,那样的神色,令安贵妃莫名的觉得心安与镇定。
她了然,那是一种看向亲人时的眼神。那里面牵扯了骨肉亲情,六年的相伴相依,信任与彼此欣赏,只是惟独没有爱情的狂热而已。
但安贵妃亦不求皇帝给予自己那样的一种情感,她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好。于是,在彼此的对视之间,她轻轻展颜一笑,对皇帝说道:“陛下,您是天下之主,身系社稷安危。臣妾和后宫诸位姐妹一样,只盼着您能早日康复。皇上------请您振作一些,就算是为了茹儿,也请您好起来吧!”
南宫弦歌睁开眼,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他用力的点了点头,却忽然道:“怜心,这几年以来,朕知道,平时多有委屈你了。你若不进宫,不做朕的妃子,想来定会有更好的生活的…….”。
“皇上,臣妾不委屈,臣妾得您信任得您看重,臣妾已经了无遗憾。皇上…….”。
惊疑不定中,只见皇帝又是轻轻的皱了一下眉头,手抚向自己的胸口,仿佛一阵心痛忽然间袭来一般,慌的安贵妃连忙道:“皇上,您觉得怎么样?皇上…….”。
“朕没事,朕知道,自己是心病,无药可治。怜心,朕答应你,若朕还在位一天,便会竭尽全力做好你心里的明君。若有一天,朕在你前面走了,朕也会留下一道密旨,准你带着茹儿出宫去,天高海阔,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这,就算是朕对你的补偿了吧!”
这话仿佛已经是弥留之际的遗旨一般,安贵妃听得泪流满面,却是不停的摇头道:“不!皇上,臣妾哪里也不去,臣妾只想呆在宫里,好好的做您的贵妃!皇上!皇上您不要这样!臣妾心目中的皇上,是君临天下令四海臣服的大周天子,皇上您便是再伤心再难过,您也不能为了她一人而弃了整个天下啊!皇上!”
安贵妃两手挽住南宫弦歌的右臂,只是不停的哀求抽泣着。而南宫弦歌则是皱着眉头在床上靠了良久之后,才抽出另外一只手来,轻轻的拍了拍安贵妃的后背,安慰道:“朕并没有就此意志消沉,朕只是经过这一病,想明白了许多事情。生死有命,怜心,扶朕起来,叫太医进来给朕把脉,朕-----要做回你心目中的大周天子,朕,要为大周的子民解除这一次的国之危机!”
赫连王都,宽阔的王帐之中,萧青城与赫连王正相对而坐,帐中燃着一堆汹汹的篝火,两人怀中都有美人相依偎着,而酒肉之香亦四处飘荡,波斯地毯上,身着单薄的舞姬正在妖娆的舞动着自己的腰肢。此情此景,倒叫外头守着的那些侍卫也不禁时不时的自缝隙里投来两个羡慕嫉妒的眼神。
酒过三巡之后,赫连王便笑着举杯对萧青城道:“多谢你前些日子给本王送来的那些丹药,其效果果然十分的神奇!哈哈哈!来来来,本王敬你一杯。”
萧青城了然的微微一笑,自然知道那些丹药是些什么作用的,两人对视一眼,很快就朝对方亮出了自己已经空了的杯底。而后,自有美艳的姬妾上来斟酒,并妩媚多姿的在一旁依着坐下。
眼见时机差不多了,萧青城便提出道:“听闻赫连国有一位圣女,其善于御风御水,乃是鬼神莫测的高手。不知道国主可否安排在下拜见一次?”
赫连王闻言便皱着眉头道:“要说想要拜见圣女,倒不是不可以,只是十分不凑巧的是,她前些日子刚好闭关,要等她出关的话,还需要三日之后才行。”
萧青城十分喜悦的点头,主动举起手来的酒杯,道:“那好,那就三日之后!多谢国主成全,在下先干为敬!”
而后,在酒席之中,萧青城更从赫连国主的口中陆续打探到了一些关于这位苏曼圣女的生平。待听说她是被父母遗弃在狼窝之外,却奇迹般的被母狼哺育长大成人之后,更加确定,这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即将进入结婴期的修魔同道,苏曼不弃。
这天晚上,如同平时一样,萧青城还是喝的醉醺醺的,回到了自己的账房。而瞧着隔壁儿子的账房里一片安静,他挥手斥退下人之后,又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掀开账帘走了进去。
见萧楚月正在运功打坐,却不见赫连公主的身影,他颇为有些失望的说道:“怎么不见公主过来?莫非是你又对人家使什么性子了?”
萧楚月并不睁眼,只冷淡的回道:“莫非我萧楚月这是沦落到要靠女人立足了吗?真亏你也是修魔之人,成日与这些酒肉之辈厮混在一起,也不觉得有失身份!”
“你------”似乎习惯了对上儿子就有一顿争执一般,萧青城以手指着儿子一顿瞪眼之后,却又哈哈一笑,满嘴酒气的道:“我如今还有什么身份可言?萧楚月,你个不孝子,你为了个女人害得自己的老子修为被毁掉大半,这算是勉强才捡回一条性命来,你居然还有脸来指责我?”
说完之后又是冷笑道:“我已经查明了,这赫连圣女只怕是马上就要冲入结婴之期,她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修为,你小子虽然天赋极高,且得了蔡玉盎的双修之力相助,但却到现在都没有结丹-------你说,你如今不靠女人立足,还要靠什么?”
萧楚月听了这般的言语,却不急着反驳,只定定的看着帐外的苍茫夜色,过了片刻之后才道:“就算我们如今不来赫连,我也自然会奉养你一世到死,我真不明白,爹爹你为何要这般执着?难道说,我娘她临终前的遗愿,便真的这般…….”。
“你不明白?你会不明白?我呸!你少在老子面前装了。别说你爹我,便是你自己,何尝又不是为了一个女人就能弄的自己神魂颠倒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你难道敢说,若那纳兰仙卉叫你去杀人放火,你会不去?你做得到吗?”
这话似尖刀一般的扎入了萧楚月的心里,他深吸一口气,需要勉力才能维持住自己的心腔平和呼吸,却是在转头的时候,被月色映照出了几分自己眼底的凄楚不胜之色。
良久之后,他才低声叹道:“是啊,她若叫我做什么,我必然是会去的…….只是,如今我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了…….”。
说完,他便掀开帘帐走了出去。寒冷的夜风从帘缝中透进来,萧青城又是拔开手里捏着的酒壶仰首喝了一大口之后,才擦拭了一下嘴角的残汁,听着耳畔传来的北风里夹杂的阵阵狼嚎之声,他缓缓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