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沈浅语的日子不好过,爹娘在埋怨她,兄长与弟弟也在埋怨她,没在明面上给她难看,不过是因为,她好歹还可以是瑞王妃。可就算这样,沈浅语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太子荣棠怎么会没死?沈大小姐想不明白,甚至一度怀疑过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如果荣棠没有死于沧澜江边,那豆蔻呢?这个日后杀皇屠后,叱咤风云的女人又在哪里呢?沈浅语无从打听,她不认识东宫的人,也不知道要怎么去认识。通过瑞王打听?沈浅语又不敢,她要怎么跟瑞王解释?她无法解释。
不嫁荣棠,自荐到荣棣的面前,现在她再求着荣棣去打听荣棠身边的人,沈浅语自认为,自己还没有蠢到这个地步。
重活了一世,以后自己手握先机,可真当遇事的时候,沈大小姐才发现,自己与前世里一样,命不由己,哪怕之前她已经做了那么多。
月桂宫中,张妃洗了一把脸,给自己上了妆,在见沈浅语的时候,除了眼睛略有些红肿外,张妃还是那个光彩照人的张妃娘娘。
“娘娘,”沈浅语跪下给张妃行礼。
“起来吧,”张妃让沈浅语起来的同时,看一眼在宫室里伺候的众宫人。
忙就有管事的嬷嬷领头,宫人们鱼贯退了出去。
“娘娘……”
“你告诉瑞王,”张妃没容沈浅语说话,道:“就说本宫很好,让他和宁王不要担心本宫。”
“是,”沈浅语只得应一声是。
“你可以走了,”要说的话说完了,张妃便直接赶人了。
沈浅语心里难堪,但还是恭恭敬敬地跟张妃道:“娘娘,瑞王爷说张相爷今日去见了圣上,相爷想将张五小姐嫁入东宫。”
张妃柳眉一竖,冷声道:“你说什么?”
“相爷想将张五小姐嫁入东宫,”沈浅语只得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张妃沉默了下来。
沈浅语也不好抬头去看张妃,便只能保持着低头站立的姿式,等着张妃说话。
“我知道了,”良久之后,张妃跟沈浅语道:“你还有什么事?没事的话,就退下吧。”
沈浅语说:“娘娘没有话,要小女传达的吗?”
“你能传达什么?”张妃道:“退下吧。”
张妃原先对沈浅语就不喜,一个自荐到她儿子马前的女人,能是什么好女人?她愿意撮合荣棣与沈浅语的这桩婚事,不过是看上了沈浅语是沈恒书的嫡孙女儿。可现在呢?沈家将大房这一脉分出去了,这也就是说,沈恒书不准备帮她的儿子,那沈浅语于荣棣而言,还有什么用处?
张妃看一眼面前的准儿媳,目光不悦,甚至还带着几分鄙夷。而在张妃的这种目光注视之下,沈浅语心中难堪更甚,面皮也开始发紧。
把沈浅语弄得忐忑不安了,张妃才又开口道:“你站着不走,是还有事?”
“小女听说了一些事,”沈浅语低声跟张妃道。
“听说?”张妃好笑道:“你觉得本宫有空听你说,你的道听途说。”
“娘娘,”沈浅语语速极快地跟张妃道:“太子殿下在沧澜江边受了重伤,是他身边一个叫豆蔻的女人救了他。”
张妃看着沈浅语。
沈浅语硬着头眼,强撑着道:“听说太子殿下很宠这个女人。”
这是沈浅语唯一能打探到豆蔻的机会了,所以沈大小姐拼着被张妃误会的危险,也决定要试一试。
张妃身子往后一靠,靠在了坐椅的椅背上,“你还打听太子殿下的事?”张妃问沈浅语道。
沈浅语双膝一弯就给张妃跪下了,小声道:“小姐是为了王爷。”
为了瑞王打听太子的事,这是个合理的解释,可张妃还是冷笑,道:“所以呢?你想本宫做什么?你想本宫去打听这个豆蔻,给她重金,许她一个前程似锦,让她下次不要救太子吗?”
沈浅语张口结舌,她被张妃娘娘问住了。
“还是你想本宫杀了这个豆蔻?”张妃又问:“让她下次没有机会再救太子一回?”
“小,小女,”沈浅语说不上话来。
是啊,豆蔻救了荣棠又怎样?在荣棠没打沧澜江边这一仗时,你杀了豆蔻还有用处,可现在仗已经结束,荣棠好好的回到南都城了,你再找豆蔻有什么用?怪豆蔻救了荣棠,所以要杀了这个女子?谁敢明面上做这事?就是暗地里,张妃娘娘有什么非这样做不可的女人?
日后的事,张妃不知道,沈浅语也确信,她就是跟张妃说了以后会发生的事,张妃也不会信。荣棠没死在沧澜江,只这一条,就可以将她的先知未来之事,给整个打翻了。
“太子他总是会喜欢上哪个女人的,”张妃这时又跟沈浅语道:“不是豆蔻,也会是其他的哪个女人。本宫能管瑞王,能管宁王,本宫可管不了太子的事。”
“是小女想错了,”沈浅语这个时候只能认错,道:“小女以为……”
“你以为什么?”张妃再一次打断沈浅语的话,道:“妻贤夫祸少,沈氏,你不要给瑞王招祸。”
“是,”沈浅语低头道:“小女多谢娘娘教诲。”
“不够格管的事,你就不要惦记,”张妃目光冰冷地看着沈浅语,道:“太子,瑞王,他们的事,不是你这个后宅女人能过问的。这话本宫只跟你说一次,下次你再不知天高地厚,那你就不要怪本宫心狠。”
沈浅语涨红了脸,半晌才应了张妃一声:“是,小女记下娘娘的话了。”
“退下吧,”张妃将手抬起一挥。
沈浅语给张妃磕头之后,低头退出了宫室。
候在宫室门外的管事嬷嬷见沈浅语出来了,忙冲门里喊了一句:“娘娘?”
“嗯,”张妃应声。
这个姓周的嬷嬷忙往宫室里走。
领沈浅语到月桂宫来的嬷嬷,走到沈浅语的跟前,低声道:“请吧,沈小姐,奴婢送您出宫去。”
沈浅语这会儿全身发冷,只觉得天地之大,愣是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沈小姐?”嬷嬷见沈浅语站着不动,便又喊了一声。这也老成精的嬷嬷了,打量沈浅语的脸色,这嬷嬷就知道,宫室里方才的那场对话不愉快。准儿媳进一趟宫并不容易,还是在她们主子势微的这种时候,就这样了,她的主子都没给这沈家小姐一个好脸色,那她家主子能这位沈小姐是个什么态度,嬷嬷也就知道了,这是随着沈家大房被逐出家门,她们娘娘是瞧不上这位沈小姐了。
沈浅语木然地迈着步子,跟着嬷嬷往前走,宫里这会儿魏安静,以至于她能听见雪落在地上的声音。捏紧了披风的绳扣,沈浅语扭头又看一眼门窗都关着的宫房,她这心里空落落的,沈大小姐这会儿是分辨不出,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若是她不去见瑞王,而是安心在家中待嫁,那如今她是不是就会是另一番境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既定会发生的事,不再发生了?八壹中文網
“人蠢,”张妃这时在宫室里,跟周嬷嬷道:“却还心大,我的瑞王怎么会遇上这么一个女人?”
周嬷嬷在一旁没敢应声,沈浅语再不好,那也是要当瑞王妃的人,这可不是她能胡乱说的人物。
“以前本宫还能图一个沈恒书,”张妃却还是怒气未消,道:“现在本宫能从她那里图什么?太子当着众臣的面,将瑞王的腿踢断,沈恒书为瑞王说一句话了吗?”
周嬷嬷小声道:“娘娘消消气吧,气大伤身。”
“父亲他也没有说话,”张妃这时又道:“他还想将笙歌那丫头嫁去东宫!”
“啊?”周嬷嬷一惊。
“真好啊,”张妃道:“他可真是本宫的好父亲,这世上若论打算盘的本事,怕是没人能比得过他了!他真当,他真当本宫就此失宠,在住到冷宫去了吗?!”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张妃娘娘怒不可遏。将张笙歌嫁与荣棠,在这张妃看来,这就是背叛,而来自于亲人的背叛,这无疑是世上最伤人的事了。
抬手摸一下自己眉间的红痣,张妃低声道:“圣上不会拿本宫怎样的!”
周嬷嬷忙道:“娘娘说的是。”
“去打听一下,看荣棠是不是应了这桩婚事,”张妃跟周嬷嬷下令道:“打听得隐密些,别弄得天下皆知。”
“是,”周嬷嬷忙领命。
一个人坐在宫室里了,张妃手抚在额头上想,她不能让张笙歌嫁与荣棠,若是张家投到荣棠那头去,那她的瑞王怎么办?
是什么让她的父亲觉得,她失了宠,瑞王与宁王要失势了?就因为她被夺了凤印,被禁足月桂宫?不,张妃想,她的罪名是毒杀啊,顶着这样的罪名,她还只是被圣上禁足,这足以说明,她的圣宠还在啊。
是因为荣棠一脚踢断荣棣的腿,而圣上未说只言片语?张妃双手揪了衣裙的下摆,应该是这个了,圣心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张妃站起身,困兽一般在宫室里绕起圈来,她不能让事情一直这样下去,她得想个办法,当务之急,她要让圣上愿意见她。
张妃娘娘绞尽脑汁地想着,她要怎么才能重得圣宠,至于沈浅语与她说的那个豆蔻,张妃娘娘将这个名字都抛到了脑后,又怎么想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