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时没关灯，里面一览无余。

杨广志这家伙贴在我后背，眼睛不敢睁，脑袋不敢漏，双手搭我肩膀，一脚挪一寸。

老队长倒是仗义，几乎跟我并排，错开半个身位。

可就算他这样经验丰富的老警员，看到杵在大厅正中的老乞丐，也不免顿了顿。

我因为之前见过，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但其他人...

没等全部人进屋，已经听到队伍里头有人捂着嘴往外奔，剩下的人脸色也极其难看。

老队长喊了声停，站在原地半天没动。

接着，他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没有其他事情发生之后，松了口气：

“小李，你跟几位法医留下收集证据，清理尸体，其他人都出去。”

有他发话，一堆人再也受不了这里的场景，纷纷掉头就跑。

只听门外一阵呕吐声响起，此起彼伏。

他们还算好，没像杨广志一样尿裤子。

我往后一瞧，杨广志早就跑没影了，正要撒腿跟着，却被老队长钳住肩膀。

他看大家撤差不多，安排的任务也有人干，抓住我的手这才松开些：

“小伙子，你怎么发现的尸体？”

我说同志，咱们能不能外面说，这里太渗人。

也不知道老乞丐是什么时候死的，放到现在，已经开始发臭。

老队长没同意出去，反倒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不在，这里没人敢待。”

等我再问的时候，他反问回来，想知道老乞丐和我，和这屋子什么关系。

我只好把昨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当然，晚上吃鬼豆腐的事情没说，估计说了也没人信。

“是这样，我还以为...”

他摇摇头，居然领着我往外，没留在这。

临门，他回头说了句：“小李，天黑之前一定要全部干完。”

“嗯。”

他答应了声，我也顺势回头看了眼。

被叫做小李的是个阳光男孩，板寸，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一看就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从小李身上挪开，目光又重新放到老乞丐身上。

他被八哥啄空的眼眶里头，像是在直勾勾得看着我，嘴角似乎还露着笑。

光这眼，就差点让我浑身鸡皮疙瘩冒出来。

等等！那只吃死人的八哥呢！

看了圈，没见到那死鸟的半根毛。

那去哪了？

我敢肯定的是，从我们离开屋子开始，那只鸟，绝对没有从正门跑出去！

难道？我看了看二楼，咽了咽口水，扯了扯老队长的手，又指了指二楼。

他心领神会，示意小李带几个警察上去，自己也靠在楼梯口。

几人相互数了几声，一拥而上。

“别动，别动！”

“咳，咳，咳！”

动作太大，满屋的灰尘呛得他们咳得难受。

小李捂着嘴跑了出来，见面就问：

“师傅，你看到上面有人吗？”

老队长又看向我。

“同志，你在里头有没有看见只八哥，那只八哥吃人。”

除了小李之外，其他人都摇着头抱怨道：“里头估计十好几年没进过活人了，都是灰，没有你说的什么八哥。”

我本意就是那只八哥，哪能想到老队长会错意。

不过...

刚才，他们进屋之后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搜一遍，而是直接开始收集证据。

我略有所思得看了眼老队长。

那能去哪？跑了？

心里揣着疑惑，被老队长拉了出来。

走出当铺，找了个不影响勘察的位置。

“抽根烟？”

摆了摆手，没接，也不知道杨广志那小子跑哪了。

他也没抽，估计给我递烟是让我压压惊。

“哪里人？”

“云贵人。”

小时候，老爸跟我说的。

“那来这挺远的。”

我傻笑了下：“嗯，是挺远。”

看他模样，我不禁问道：

“老哥，出命案，你就没怀疑是我们干的？”

他眼睛斜着，撇得人难受：

“你们干不出来这个事。”

呵，这话倒是实话。

他抱着双手靠墙，我半蹲着看着地，一时间安静得出奇。

“你们怎么进去的？”

上头突然出声，吓我一跳。

“这店是我爸留给我的，我有钥匙。”

“你…”

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可终究没说出口。

这时，小李跑过来：

“师傅，都勘察完了，你看。”

“嗯，带他和刚才那人回局里做笔录，通知殡仪馆过来收尸，封锁现场。”

吩咐完，他又加了一句：

“跟殡仪馆说，如果天黑就明天早上再来。”

“好嘞，师傅。”

我跟着小李上了辆越野，杨广志也在，也不知道这小子刚才干嘛去了。

接下来就是正常程序…

身份、信息，事情经过，挨个问遍。

我和杨广志分开问，两人口供一致，就放了出来。

杨广志说下头难受，出门匆忙打了个车就走。

关车门前还说我欠他一顿压惊酒。

夹角巷发生那样的事，我是不敢再去了，只是电动车停那里，还得去一趟…

出了大院，正巧，老队长骑着辆自行车下班，见我出门，便停在跟前。

穿上便装的他，就跟楼下大爷没什么两样。

“小伙子，抽根烟？”

我没再拘着，接过来给他也点上。

现在他穿上便装，也是下班，抽烟不违反纪律，我看他下烟的速度，绝对是个资深烟鬼。

两人就靠着岗亭聊天。

我看他自行车有年头喽，可能跟他年纪差不多，就开了个玩笑：

“老哥，你都队长了，还骑这个？”

他调笑了句：

“嗨，我哪是队长，队长是我徒弟，你见过，就是白天那小子。”

“徒弟都是队长，您现在副…”

他赶紧摆手，烟呛得喉咙咳了几声：

“副什么副，我工位就在这。”

他点了点身后岗亭：“我上白班，今天要不是夹角巷出事，我都懒得动窝。”

“老哥，你真会开玩笑…”

他也笑得开心，敲了敲岗亭窗户，对着里头的另外一个大爷说道：

“帮我把雨鞋拿出来，这眼看着就要下雨喽。”

“老哥，你不会真是？”

“这又不丢人。”

接过老伙子递出来的黑色塑料袋绑在后座：

“小子，你说那宅子是你的，那你可小心点喽。”

“你知道那？”

“我比你熟…要不是因为那，我现在还真有可能混个局当当。”

猛一愣，我赶紧问道：

“老哥，你跟我说说，那里到底出过什么事！？”

烟已经抽完，他也没兴致再谈下去：

“下次吧，我着急回家。下次，下次。”

“老哥，老哥，你跟我说说。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喝点酒？”

“酒？几十年前就戒了。下次，下次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