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安吃过药后,一个人坐在窗边的矮榻上,小侯公公从外面小跑着进来,一进来就急切地给李承安披上毯子。
“殿下,你怎么又站在窗边?神医可说了,让你要保重身体,可不能再生病了。”
“我知道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殿下,你不用担心了。范大人在圣上那里好一会了,言若海大人现在已经得了圣上的口谕,前去赦免范公子了。”小侯公公将自己探的情报告诉了李承安。也不知道这小范大人到底什么来头?不仅能尚郡主,圣上跟三皇子都对他如此关注。
“范建大人也在父皇那里?”李承安疑惑地问道。范建这只老狐狸竟然也会参与进来。
“范公子毕竟是范大人的亲儿子嘛。”也是,范建对范闲这个儿子倒也是十分关切,明知道父皇的打算,却还是不放心,要进宫来确认一下。
庆帝敲击着箭镞,炉内火光跳动,庆帝将箭镞拿起来,在手中翻看,旁边范建坐在椅子上,他此次进宫不只是为了范闲一事,毕竟庆帝要征战北齐的心思他还是看得出来的,户部近两年来的银钱流动就足以让他明了。而且他知道,以范闲的身份,庆帝不会让他死在这件事上的。他来是为了范闲昨日入宫之事。
“怎么不直接去问范闲?”庆帝将箭放在一旁,自然而然地端起桌上的凉水,这火真热。范建看着他,那水是他刚晾的。侯公公很有眼力劲地让下人赶紧再端一壶凉水上来。
“这孩子因为滕梓荆的事着急上火呢,回家也见不到他人影。”范建喝了一杯凉水,才缓缓地开口。他就不爱在庆帝生火炼铁的时候过来,太燥热。
“这孩子这点真像他母亲。”庆帝有些怀念地说道,叶轻眉当年也是这样,为朋友两肋插刀。庆帝见范建不接他话,也不气恼。范建跟陈萍萍都是这样,一提到当年的事,就像哑巴一样。
庆帝将昨日范闲对李承安说的话讲给范建听,庆帝说完,两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事实上,他们一直都知道这孩子的身体迟早都有一天会撑不下去。他们不是没见过死亡,只是这孩子不一样,他们看着他长大,也是他们造成他如今的样子。
“陈萍萍什么时候回来?”庆帝突然开口问道,陈萍萍这次离开京都也太久了。
“不知道,陛下想他了?”范建顺着庆帝转移了话题。
“老五是不是回京了?”庆帝没有理会范建的调侃,接着问道。
范建摇了摇头,说自己不知道,站起身跟庆帝告退。
“你不打算去看看那孩子?”庆帝开口唤住范建,范建停住了脚步,只悠悠说了声“不了”。
范建回到了府中,柳姨娘三人都在大堂处等他。
“范闲没事,你们不用担心。”范建摆了摆手,示意柳姨娘不用扶他。
“范闲没事就好,”柳姨娘担忧地看着范建,他脸色惨淡,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老爷,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没事,不用担心。我去书房了。”范建说完就走出了大堂,剩下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范建关上了书房的门,他走到书架后面,墙上挂着一幅画像,画的是一名女子站在花丛中回眸一笑的情景,那是他与燕儿新婚燕尔时为她所画,只是如今故人已逝,徒留画中人与我相对无言。
“夫君,我求你一件事,逸儿……”他永远都忘不了她临死前的神态,她是带着遗憾离开的。她到死都没有瞑目,还在惦记着那个被他们舍弃的孩子。
每当听到三皇子病重的消息,范建的心就像被刀切成一片片一样痛,他知道,是他将那个孩子逼到如此境地。
当年他为了范家狠心舍弃他,让他做了皇帝的儿子。都说这做儿子的最难就是在皇家。后来陈萍萍为了引出皇后的后手,拿那个孩子做诱饵,他知道了却没有阻止。
“你不是说了没有问题的吗?现在逸儿昏迷不醒,你说怎么办?”范建冲进监察院,揪着陈萍萍的衣领,怒吼道。
“我已经修书让费介快马加鞭赶回来了。”陈萍萍摆手示意影子不用管,他知道范建心里难受,让他发泄出来也是好的。
看着那个孩子躺着床上,不能像平时一样甜甜地叫他萍萍叔,他心里又何尝好受?
到底是谁?在他调换了皇后下的药之后,又暗中将两种毒药下了回去,只恨自己当时只顾着抓住皇后露出的马脚去顺藤摸瓜,看来京中恨小姐的不止皇后的人,还有其他人在浑水摸鱼。他特地放出三皇子的生母就是叶轻眉的消息,引得他们上钩。
之后费介从儋州赶了回来,范逸的毒解了,命也保住了,但正如范闲昨日说的一样,逸儿是早产儿,还是婴儿时心脏就受了一剑,中毒更是加重了他心脏的负担,终有一天,他会撑不住的。这些年也是有着太医们的精心调养,范逸的身体才没出大问题。
范建直到晚饭的时候也没在饭桌上见到范闲,问柳姨娘范闲的行踪,她说范闲一直没有回府。
范建放下手中的碗筷,桌上柳姨娘跟范若若都停下动作,看向范建,只有范思辙还跟饿死鬼投胎一样拼命地夹菜,柳姨娘气得踢了他一脚。范思辙一脸懵懂地看向她。
范建没有管母子二人的闹剧,只开口跟柳姨娘说,范闲回府的时候让他到书房一趟。
范闲直到夜深的时候才回到府中,整个人看起来风尘仆仆,像是刚去办了件大事。范闲下午将滕梓荆的尸体送回滕家,滕家嫂嫂心中悲切,他心里也不好受。
幸运的是他从滕梓荆的儿子那里知道了程巨树被关押的地方,在那里发现了一个北齐令牌。王启年称他曾经在朱格的桌上看过与令牌相同的纹饰。
两人兵分两路,王启年去朱格那里查纹饰的线索,而范闲则去查另一个线索。当日刺杀的两名女子所用军械应该与军部最近丢失军械有关。
而范闲到达那位丢失军械的参将的家中时,却发现他全家都悬梁自尽了。范闲看出背后的人是刻意要他晚到一步,是要恐吓他。
王启年查出纹饰乃是北齐密探的标志。但范闲不明白,北齐的人为何要杀他。他回想整件事情,认为除了二皇子知道他的行踪之外,可疑的还有醉仙居的人。
两人赶到醉仙居,却刚巧目睹了司理理的花船被烧,司理理也不知所踪。
王启年称自己是一个追踪高手,可以帮范闲找到司理理,只要范闲花点小钱钱就可以了。王启年回家拿工具,跟夫人告别,范闲也是回了范府。
范建问范闲今天在外面都干了什么,范闲将事情都告诉了范建,范建没有说什么为了一个护卫这样做值得吗,这几日他也看出来了,范闲不是一个听劝的人。
“昨日你不是入宫给三皇子看病了吗?”范建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随口问道。
“这您都知道了?”范闲一脸惊讶地问道。
“三皇子的身体怎么样?”虽然今天已经听庆帝说过了,但范建还是想再问一遍。
“不太好。”范闲一边摇了摇头,一边将手中的橘子扔上去,再接回来。
“三皇子的母亲与范家有点关系,如果你有办法的话,”范建犹豫地说道,那是他的长子,本该无忧无虑地长大,如今却沉疴在身。
“我会尽力的。”看范建的神情,范闲也没在吊儿郎当。其实三皇子的病也好解决,换心就可以,只不过他可不敢把这个骇人听闻的想法说出来。
“明天你要去追司理理了,万事小心为上。”范建最后叮嘱了范闲一句,便让他出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范闲就去找王启年了。而朱格带人过来要缉拿王启年,原来昨天晚上王启年潜入朱格的房间调查纹饰的时候,被朱格发现了。
朱格执意要捉拿王启年,连范闲拿出提司腰牌来都挡不住他。幸好这时,范建带着皇家禁军赶到了。朱格被逼退,范建又叮嘱一句范闲要小心,便让他们出城了。
事后,范建被庆帝招进了宫中,斥责滥用权力。
范建面上没有一丝惧色,不急不慢地说道:“陛下若是不想让范闲管这件事,就不会把朱格要放走程巨树的消息让他知道,更不会在他杀人之后下旨放人。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范闲继续查下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庆帝也没再否认自己的心思,笑着骂了一声老狐狸,还跟范建打赌,看看范闲能不能抓到北齐密探司理理。
范闲跟王启年询问城门口的人,得知司理理已经北上,王启年打下监察院的信鸽,证实了这一消息。但范闲却觉得不对劲,司理理要回北齐,乔装打扮回去才不会引人注意,但她这般大张旗鼓,只怕是声东击西。
王启年通过查看地图,找出了另一条前往北齐的路线。从京城东门出发,之后转水路北上前往北齐。
范闲认为其他几条路线都有监察院的人去追,他们不如按这条路线找找看有没有司理理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