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屋檐下敲门的汉子反复敲打着门栓,但院内却是始终没有动静,唯一的声响便是那年轻人夯实有力的鼾声。
都说习武之人睡至正酣时,呼声如雷,可震慑周围精怪,但同样也有一个不小的弊端,若是修行不到家,睡梦时便会如同一具死尸,封闭周身窍穴,不被周围环境所困扰。
古书中就记载燕地有一位武将,便是在睡梦中被人取了首级,这也是后世武夫对“睡觉”这种事情格外看重的原因。
寻常武夫可一月不休不眠仍旧精力充沛,到了五境金刚,一年到头也就睡个几天就足矣,若是有机会摸到天人,无矩两重境界的武夫,便可常年不休不眠,仅靠稀薄的灵气便可将精气神提到饱满之境,至于那传说中的武神境,更是玄之又玄。
院外的余臣咳嗽了两声,一巴掌拍在了院门上,使得周围灵气陡然间紊乱起来,借此来搅乱那院内之人维护的气机。
小院内,亭台流水一切照旧,少年与藤椅的影子被斜阳拉的极长极长,且一晃一晃的前后晃荡。
躺在藤椅上的白衣少年眉头微动,但依旧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只是用蛮荒的方言怒骂了一句
“谁特娘的癞蛤蟆腚上插鸡毛!”
院外的余臣听到院内的动静后,轻声说道,
“年轻人,我是这里原先的主人,临行前有件东西落这了,我回来取一下,多此叨扰还望海涵。”
………
………
许久之后,余臣见未有人回应,再次提高嗓门儿道,
“公子,若是不愿,也请回个话。”
“阿嚏!”
院内,陆沉摸了摸鼻子,好在一个喷嚏终于苏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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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院内的余庆也被这两人的一问一答起了疑心,便与桌边而上的陈初见闲聊起来,“哎,你说这隔壁搬过来的家伙,怎么那么大架子,我二叔喊了那么多声也不见说个话。”
陈初见嘴角一撇,
“那是你没听到,这家伙估计在睡觉,给你二叔吵醒了,他刚刚说了句“癞蛤蟆腚上插鸡毛”你没听见?”
余庆摇了摇头,
“这个我还真没,你怎么能听见?”
陈初见眼睛眨动,夹起碗里一块鱼干,
“所以说,要勤加修行,增强五官六觉,这个人我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一位武夫,而且境界不低,他刚刚打呼噜的声音在我们这些修行者的耳中不亚于你们平时听到的雷声。”
余庆顿时目瞪口呆起来,转过头望了望院墙,试图看见那个院子里的人,下意识道,
“那你刚刚岂不是耳边惊雷阵阵?”
陈初见一想到刚刚耳边轰隆隆作响,气呼呼道,
“那可不,可亏你二叔把那家伙弄醒了,要不然本姑娘可真的就要….!”
“就要什么?”
陈初见心湖不知何时响起一声清脆的嘲弄声,声音也不威严,但就让陈初见一下子接不上话来,只能自顾自的低头吃饭。
余庆见陈初见没了火气,纳闷道,
“怎么了陈姑娘,怎么不说下去?”
陈初见瞪了眼余庆,“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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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内的陆沉以为是小两口斗嘴,不知不觉间笑出声来,随后从藤椅上走下,去了院子门口,开门。
院门外的余臣虽然身材不算太高大,但仍旧是一副刚毅的面孔,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
陆沉一开门,脱口道,
“道长你怎么在这?”
“道长?”余臣愣了一会儿,“年轻人,咱们以前见过吗?”
陆沉一边将余臣拉进院内,一边笑道,
“哎呀道长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寻梦号上咱俩不是才分别数月而已,你就不记得我了?”
陆沉指了指自己,随后又想了想说,
“那会儿可能有些胖,但差距应该不算太大吧?”
余臣看着这个和余庆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穿的一身华丽无比的锦衣,不管其样貌,说什么他也不会将余庆与此人联想到一块儿,但现在,这个少年近在迟尺,真的和自己的侄子余庆一摸一样,若不是他的一丝灵识一直盯着余庆,他还一时半会真的分辨不清两人。
余臣接着余庆的话,顺着说道,
“可能最近事情太多,忘记了也是正常。”
“不对!”余庆比划了一下余臣,
“我记得道长你之前可比我高出一个头呢….”
余臣尴尬一笑,
“也有可能是你长高了。”
陆沉又仔细看了看余臣,这张脸确实和那晚的道人一模一样,就是没有当时看着那么高大。
余臣见陆沉有些思虑,当即说道,
“寻梦号一别,今日相见真是巧合。”
余臣也不知道这个“寻梦号”到底是何物,也只好借着这个,和这个少年搭话。
“哎,别提了,当时我在中州下船后,去了长安城,正在南边的钟楼外与人交手之时,恰逢颜圣人开启稷下学宫收徒,这不,就来了这文海洞天嘛……”
“文海洞天?…..”余臣心中嘀咕了一句,久久失神,
稷下学宫余臣听说过,但颜圣是何人他却一无所知,自称为“圣”,好大的口气啊。
陆沉颇为愤愤不平,将余臣拉到院内的一处四方桌,从匕首里端出一坛子美酒,给边上的余臣满上,
“哎,可惜那家伙还未杀死,要不然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余臣低头不语,只是喝了一口酒后,啧啧道,
“好酒!”
“行家啊道长,听说这是山海城之主百里炎君亲手酿的,就是我上次边上那个姑娘给我的,我平时都不舍得喝的!”一碗酒后,陆沉脸色红润了起来,自夸道,
“不是我吹,这酒最起码一百两一碗,不对!千金难买!”
余臣点头微微一笑,这酒确实不错,只是喝了一口便让人觉得灵气如海水般涌入腹部,有破镜之效果,若是喝了这一坛子的酒,余臣觉得自己这八境也该到了大圆满的境界了。
余臣又呡了一口后,强行运转剑气,将体内那股炽热的纯粹灵气消磨在体内,片刻后,余臣酒劲儿消去,开口道,
“小友说这里是文海洞天,可有出去之法?”
“出去?”陆沉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颜圣人若是想让你离开,你睡一觉没准儿就回到长安了,若是让你待在这里,除非你境界可以和颜圣人掰掰手腕,要不然就算穷极次方天地也是无济于事的….”
陆沉还顺便拍了怕余臣的肩膀,笑笑道,
“道长怎么来这了,你不是道祖的徒子徒孙吗,干嘛凑这个热闹?”
余臣忽然忘记陆沉说是从什么安的地方来的,只好胡邹道,
“我也是随便路过宝安,不巧来了这里。”
“宝安?”陆沉忽然沉声道,“你不是那个道人?”
余臣眉头皱了皱,接下来被某人一拳递出,猛烈的拳罡在空气中轰然一声巨响!
余臣双臂隔挡,但身子还是被这道拳罡一瞬间请出小院。
余臣不偏不倚刚好在门槛处止步,叹了口气道,
“好俊的拳法,但就是脾气有些不太俊啊。”
陆沉大笑道,
“我人长得也比你俊多了!”
说着,陆沉凌空跃起,随后一步踏在院内的青砖上,地底传出一声如大雨前的闷雷,可见其力道之大,但地面上的青砖却没有半点破损,只是余臣再次向后退了两步。
陆沉也借着这一脚的余势,再次身子向前奔去,向着此人面门砸去,只不过这个汉子滑溜的很,手中甩出一道剑气,转眼间便回到了院内,陆沉这一拳只好落在了剑气上,而此时那个汉子站在了院内,而陆沉则是到了外面。
逼仄的巷子口处,一东一西,一男一女各站一头双双看向这个白衣少年,而少年因为刚好处在两人居中的位置。
陆沉不怒反笑,转过头看了眼院内的汉子,又看了看两头的男女,朗声道,
“我一会儿可没个轻重,一不留神伤了这一对俊男俏女,你可千万要沉的住气啊,毕竟好不容易才进去的。”
余臣苦笑道,
“放心,我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