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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覆水难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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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覆水难收(下)

夜半,有些心神恍惚的地回到凡间的旧相府,书生还坐在院里安静地等他,见他回来,有些兴奋地迎上前来,拉着他的衣袖絮絮同他说话,“你回来了,正巧,我......我有话同你讲。”书生今天看起来格外开心,天色昏暗,他没看到傲狠脸上异样的神情。

可即便夜色再暗,傲狠看他还是看得分明。看得到他眉眼如画,清亮的眸子懵懂干净。

心口有些空,几乎是本能使然,缓步上前,将什么都不知道的愚蠢书生轻轻揽进怀里。书生的脸贴着他的胸膛,隔着衣襟向心口传来阵阵暖意。

自那日在摘月楼里遇见,从春到夏,从夏至秋,其实不过大半年。这人间皇城脚下的旧相府里日子还是那般一天天的过着,看似无甚变化,可到底还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白日倚在院里晒太阳的不再只有傲狠一个人,院门一关,不大一张雕花的贵妃榻,书生盯着卷简温书,他从背后抱着书生打盹,有时午后的阳光太暖和,两人便一起浅浅睡去。

又不知何时,已经习惯了怀里有这么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一回身刚好能抱住,不大不小,不胖不瘦,像是量着他的胸膛来造,刚刚好好,太过合心合意。

莫望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一愣,转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浅浅笑开,大着胆子伸手抚摸他的发,像在抚摸一只收起了利爪的大猫,柔声问道:“可是今日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呵。

想起天璇的话,想起那纸姻缘簿上白纸黑字写得分明,于是漆黑的眸子愈发漆黑,不由得将环在书生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恨不得能将人揉碎在自己身体里。

微微低头,躬身将脸深深埋进书生温暖的颈窝里,藏去满脸森然阴翳。回荡在书生耳边的仍旧是微微上扬的轻柔语调,柔情似水,几乎能将人溺毙,“没什么,你方才要同我讲什么?”

“哦,”书生才想起自己要同他讲的事情,满心欢喜顷刻掩去了闪过心头的那一丝疑虑,满含希冀地轻快道,“下午红袖嬷嬷来过府里,告诉我从前的一位至交好友今日回京,我......我想明日去看看他。”

紧紧抱着他的男人肩膀明显一僵,书生不明,仍小心翼翼地同他商量,“可以吗?”

哈哈,总是刻板愚钝不悲不喜如纸人般的书生何时因谁有过这般欢欣的语气?伏在他颈间的男人缓缓抬头,声音喑哑如同冥府地灵:“他,叫什么名字?”

沉浸在喜悦中的书生毫无察觉,扬起脸来同他笑道:“他姓季,名裴安,你或许听说过,是京城季家的小公子。”

刹那间仿佛天塌地陷,黄泉水倾,心魔顷刻而生,顷刻而起,自己却仍不察觉。本以为自己能做到毫不在意,本以为无边法力能敌天命,更何况他那狗屁天命不过区区一个凡人而已。

“别去。”却听到自己的声音幽幽而至犹如桎槛。

书生不明不白地自他怀中抬起头来,昏暗中借着月光努力去分辨他幽深的眼,像是没听清他说什么。

“别去。”伸手捧起书生的脸,声音低沉地重复一遍,若目光能似牢笼,书生大概早已被铁狱铜笼囚禁进去。

那晚,他承诺书生一世高官厚禄,无尽财富,只要他不去见季裴安;可那蠢书生,宁愿不要高官厚禄,不要倾城财富,也要去见季裴安。

区区一个季裴安。

于是自此以后温情不再,只剩执念。他将书生关在府中,书生以利齿回应他的亲吻,是他曾对他说“疼了要说出来”,也是他不顾他喊疼,着魔般抵在他耳边冷声威胁,“你答应我不见季裴安,我就轻一点。”

说来真真令人耻笑,连天地都未曾放在眼里的北天太子,生来便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千年来自诩绝无他办不到的事,得不到的人,却屡屡在一介凡人面前乱了阵脚,溃不成军。

也曾向广堃抱怨过书生的无动于衷不知好歹,不料却换来友人无比嫌弃的一句:“你若真心喜欢,便对人家好一点,总这么别扭做什么?”

而彼时书生的拒绝如同一枚吞不下的刺梗在喉间,狠狠扼着咽喉,不肯退让半步,疼得眼眶通红也要强自扯出一丝冷笑说:“谁说我是真心?本君不过同他玩玩而已。”

像是看不下去他的幼稚,广堃斜睨着他,开口便一针见血,“既不是真心,那你告诉我,玄帝赐你的那枚九莲金丹哪里去了?”

藏在广袖里的手指紧攥成拳,却仍死要面子地冷哼一声,“九莲金丹乃驱魔护体之物,本君要那东西有何用?”

知他嘴硬,无论如何是不肯承认的,广堃摇头,难得略微正色道:“不知好歹也好,他这还没开口,你便已经什么都给人家了,有天他若真问你要些什么,你还不知要做出些什么大逆不道为祸苍生的事来。傲狠,你可别玩过了头,把自己都搭进去。”

说罢起身,一如往常地以竹扇轻轻敲了敲他的肩,“你若想玩便趁现在尽兴,他只有十七年。”

想来这才算是真正冷情薄幸之人,比谁都亲切和煦,比谁都收放自如。

广堃走后,傲狠独自在原地坐了许久,因他临走时那最后一句话直击要害,正戳到他最不愿去面对的地方。

没错,他们只有十七年,十七年后书生历劫期满,不入轮回,没有转世,自此世间再无这个不知好歹不会讨人欢心的愚笨书生,只有无悲无喜仙袍不染半点烟尘的天璇。

入夜又是一场剑拔弩张堪比受刑的抵死纠缠,彼此能记住的只有对方带来的痛楚快意。耳鬓厮磨,肌肤相亲,多温存的两个词,用在他们之间却当真不合适。

一场折磨结束,他腕上尽是他捏出的青紫,他唇边尽是他咬出的血印。书生筋疲力竭,靠在他肩头昏昏睡去。看着书生布满泪痕的脸,说不清此刻自己心中是一种怎样的情绪。满足的,不安的,陌生的,焦躁的。有什么锋利的东西插在心口,刺痛得几乎要流下泪来。

用力地将抱着书生的双臂一再收紧,也只有在人昏睡之后才敢敛起锋芒,这般温柔地肆无忌惮地反复去吻他的眉心。

水墨屏风后的木桶里氤氲水汽升起,傲狠目光有些虚无,从温热的水中抬起手臂,轻缓地触上书生的眉心。那里灵光微弱,别说十七年,或许再这般下去,他连十年都撑不到也说不定。

“你,要不要和本君回北天?”

半梦半醒间,莫望隐约听到一个小心翼翼的低沉声音这样茫然地在耳边问道。大概是梦吧,迷迷糊糊地想着,书生没有回答。

又过一会儿,似乎有一只大手牵起了自己的手,而后腕上一凉,像是有人为他郑重其事地戴上了什么。

傲狠一手托在书生细瘦得不足一握的腕上,食指和拇指弯曲拢起,虚虚绕着他的腕子捏成一个环的形状,再放手时,书生腕间有金光微微一闪,复又渐渐变淡消失不见,仿佛是渗入了骨血里。

世间千千万万怨憎会,甘赴黄泉断舍离。情不知其所起,冬来一夜枯木,春至无声融冰,待察觉时,往往已到了泥足深陷,万劫不复之地。广堃那句“别把自己搭进去”,终究还是说得太晚了些。

仍记得后来广堃看到书生腕间那抹金色神印后霎时变得铁青的脸色,总摇得不疾不徐的扇子僵硬地捏在手里,用力到指骨都微微泛白。

天边如火夕阳渐渐淡去,被墨蓝夜幕掩得只剩一线明亮不起来的暗粉色。假装看不到友人难看的脸色,悠闲倚在院里的椅中有心同他调笑说:“都许你留下吃饭了,还摆着张臭脸做什么?”

像是早已忍无可忍,广堃“嚯”得起身,千年来从未见他这般严肃地冲谁厉声低吼,“——傲狠!”

“本君听得到。”轻轻吹开浮在茶水中的一弯青叶,无动于衷地淡道。

广堃微低着头,暮色沉沉,一切表情都被挡在了自额间垂下的青丝之后,只看得到一只紧捏着扇柄的手微微颤抖。

“......傲狠,你还记得他是谁么?”说这话时,已经几乎咬牙切齿了。

“我记得。”

“你若真记得,那他手腕上的神印算是怎么回事!”广堃猛地抬起头来,几近崩溃地冲他吼道。

凡人看不到那金印,可他广堃却看得清楚,刚才那书生腕上明晃晃得如同金镯子一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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