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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燕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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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一无所有的人,最是赌上一切也在所不惜。

在青山道观的众多弟子中,殷离无疑是提升最快的,既因他最刻苦勤勉,还因一些不为旁人道的原因。那也是当年初见,只一眼老道士便执意要他随他修道的原因——第一眼见殷离时,他就看出这孩子筋骨体质同他极为相似,是最适合替他试药之人。

入观三年,当殷离修为达到一定境界时,一日老道士忽然摊开掌心,将一颗乌紫色的丸药捧到他面前。眉眼含笑,像是在诱惑他吃糖果一般:“这些年我苦研炼丹之术,终于化出了几丸可增长修为的丹药。服下一丸,道行可日进十载,你要不要试试?”

看着老道士手中的丹药,殷离不接,只冷静反问,“有这样的丹药,您为何不自己享用?”彼时他刚练完一套剑法,长剑负在身后,衣襟被汗水湿透,整个人透着一股劲竹般的坚韧。

“唔......”老道士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话说得坦诚,“这药炼出来还从未有人试过,不知会有些什么副作用。我已修炼了百年,离得道登仙只有一步之遥,万不可轻易尝试功亏一篑。”

抬头看到殷离漠然的眼神,又连忙补充一句:“但你就不一样了,你才刚入道,修为尚浅,便是真有什么副作用,也没什么好失去的。豪赌一把,说不定就可以增长数十年修为,早日出观去见你想见的人,且为师可以保证,此药绝不会危及性命——”话没说完,殷离已神色平静地取过他掌中的丹药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老道士不由被他的无畏怔住了,呆呆盯着他看了好半晌,小声呐呐道:“......可有什么感觉?”

屏息凝气,静静等了一会儿,似乎无甚异样。殷离皱了皱眉,正要说什么,却突然“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老道士大惊,连忙上前将人扶起,“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不过须臾,殷离原本红润的脸色已变得惨白,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连珠似的落下,蜷缩的指尖在青石地板上抠出几道深深的血痕。

“痛......”拼尽力气,才自紧咬的牙关生生吐出一个字来。少年伏在地上的脊背高高拱起,脖颈青筋暴露,痛苦道,“......身体很痛,像是全身都在被火灼烧一般。”

老道士也十分慌张,担忧中却仍不忘起身去拿纸笔,伏在桌上将其症状一字一句地记录下来:[混元通脉丹,食之遍体剧痛,犹如火炙......]

而殷离像是再也无法忍受愈演愈烈的剧痛,抱着身子满地翻滚起来,凄厉的声音透过门板直传入门外练剑的弟子们耳中,令人心惊胆寒不忍耳闻。

此后每隔一月,老道士都会递给他一颗颜色怪异的药丸。本以为经过第一次那般惨痛的经历后,殷离应该再也不会答应帮他试药了,毕竟那一回焚烧般的剧痛折磨足足持续了几个时辰,直到子夜才有所缓解。天亮之时,殷离整个人苍白如纸,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连命都丢了半截。

可谁料下一次,他还是如约而来,面不改色地从老道士手中接过丹药囫囵吞下,从未有过半分迟疑。

终有一日,连利用他试药的老道士都忍不住道:“你执着于那蛇妖不过是因为他恰巧出现在你最伶仃落魄之际,你说你一无所有,但你抬头看看,这蓝天白云清风明月,只要你愿意,便全都是你的。以后下山入世,还会结识新的缘分认识更多的人,你又何必故步自封?”

彼时殷离已入观五年,当初孤注一掷一脚踏入道观的小王爷已有了少年眉清目秀的轮廓,每每练完功,总要从怀里拿出一包早已碎成了粉末的桂花酥,以指尖沾一些粉末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蔓开,一种幻觉般转瞬即逝的安全感便伴随那甜味缓缓而来。那是五年前他下山时滕遇洋替他装在行囊里的,过了这么些年早已变了味,那甜味却依旧令他安心。

殷离将那包点心粉末重新包好仔细地放入怀中,舔着手指意犹未尽,“我想要的,不是那些。”

“蓝天白云,清风明月,世间种种,与我无关。”

老道士摇头,“心有偏执,对修道之人来说不是好事。”

少年却笑了,转头有些狡黠地望着他:“那您一心求仙,算不算心有偏执?”

老道士愣了愣。

没错,他们所做的一切在旁人看来同样都是一场笑话般的当局者迷。修炼了一辈子,看得清所有人的执念,却唯独看不清自己。被尘世执念所牵绊的人,注定再怎么修炼也无法脱离凡俗飞升成仙。

那些丹药的功效不一,副作用也千奇百怪。有些吃了剧痛难忍;有些吃了呕吐不止;有些会让人连睡七天;有些会让人手脚麻痹全身无力;还有些倒是不痛不痒毫无感觉,只是半月之内身上都会像鱼一样布满鳞片......不过那些古怪的药丸似乎倒真起了些作用,短短几年,他便已超越了最早拜师门下的大师兄,成了青山道观修为最高的弟子。

这一切自然是令其他师兄弟深感不满的,这小子自打进了道观便不与其他人来往,一副自视甚高的倨傲模样,明明来的最晚,师父却最偏爱他,私下里更是不知传授了他多少绝学,这才令他修为提升的这般快!

孩子中总有那么几个喜欢欺负新人,加之殷离那并不与人交好的性格,便更是如此。自他刚入观时他们便经常明里暗里地欺负排挤殷离,在他练功时往他的斋饭里拌沙子,将他晾在房前的衣物扔进泥潭中,练剑时状似无意刺到他的大腿......左右都是些小孩子的把戏,和当年在皇城冷宫里遭受的欺辱比起来,实在不足挂齿了一些。种种针对殷离从来视而不见,依旧修他的道,练他的剑。

唯独有一日,他刚从师父的清修殿出来,便被几个师兄一起按在了院后的墙上。大师兄云吏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站在不远处,语气冰冷地淡淡命令:“师父刚又单独把他叫入殿中谈话。搜他身,看看师父是不是私下里给了他什么提升修为的好法器。”

上前动手的是向来对云吏唯命是从的小师兄,他拽着殷离的领子,不客气地在他身上翻找起来。结果翻了半天,秘密法器没找到,只找出一包黄纸包裹着的桂花酥。

“多大的人了,还随身带着点心?”阴阳怪气地将手中的战利品高举起来令众人一一阴阳怪气的笑过了,腕子一扬,不客气地向远处丢了去。

还是一旁作壁上观的云吏最先发现殷离的变化,不知为何,自从前些年开始,这小子的脸色似乎一日比一日更加苍白,显得那双本就过于漆黑的眸子愈发阴沉不祥,令人不安。此刻那双漆黑阴沉的眸子正一转不转地盯着自己身前埋头搜身的小师兄,幽冷空洞令人胆寒。而小师兄欺负人欺负得专注,始终没有察觉异常。下一刻,只是觉得好似有一阵飓风袭来,而后自己整个人便腾空而起,又倏地落下,还未回过神来便已“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嗑了满嘴石子泥泞,胳膊和腿都快分不清彼此原来长在什么位置。

小师兄龇牙咧嘴地吐出了一口混着碎牙的血。一时之间,其余按着殷离肩膀的师兄弟们也受了惊,作鸟兽散般往两侧退去。

指使他们欺负殷离的云吏更是冷汗如雨,强撑着没有在一众师兄弟面前露出畏惧的神色来,却还是在殷离起身走向他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这小子不声不响了太久,以至他们都忘了,他竟已到了动动手指便可呼风唤雨的地步。

殷离行至他身畔时云吏紧张地屏住了呼吸,而殷离只是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来到倒地不起的小师兄面前。小师兄见他过来惊恐万状,忍着骨头缝里蹦出的剧痛颤颤巍巍地往后挪,无处可躲,仍不死心地威胁道:“我......我是你同门师兄!你想对我做什么?”

[轰——]的一声巨响,眼前砂石四溅,空气寂静了。

尘烟散去后,众人皆噤了声——小师兄分开的两腿之间的土地已被劈成了一片焦黑色,空气中飘荡着焚烧过后的焦糊味。

“小师兄裤子湿了!”不知是谁低呼了一声。

小师兄早已丢了魂,双眼无神,目光颤颤巍巍地上移,竟没有勇气去看殷离的脸,只能看到那只可空掌劈出惊雷的细瘦的手不紧不慢地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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