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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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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晓瑟打开食盒,将一道道精致的小菜端放在八仙桌上,还有一大碗雪白的,热气腾腾的粳米饭。

李竹君杏眼圆睁,大为惊讶:“瑟儿,你早就备好了饭菜,难道你竟能预知我来之前并未用饭?”

冯晓瑟闻言,怔了怔,笑了。好一会儿,才道:“母亲,在命途中,我虽然曾经见识过未来将会发生的事,但我并没有学会未卜先知的能力。这是丫头们从小厨房里拿回来的,因着练字,我也还未用饭呢。”

见过未来发生的事,未卜先知的能力,初听上去,好像是一回事。细细想来,前者是被赋予,后者是去感知,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李竹君暗暗松了一口气,身负一些神奇的能力,是上天的恩赐。过度的异于常人,必为世所不容。

冯晓瑟恭敬地将银筷递到李竹君面前:“母亲,请用饭。”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吃在李竹君嘴里,味同嚼蜡。

饭毕。

李竹君捧着粉青瓷茶盏,茶水只沾了沾唇,便随手放下,她压抑了一天的郁气终于按耐不住:“瑟儿,事实就摆在眼前,母亲即便是不想相信也不得不去相信。那日你曾说过,冯家最终因获罪而衰败,家破人亡。那么如今我问你,咱们三房,最终的结局是什么?”

每一次回忆,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将刻痕越印越深。本以为已经能够坦然地面对,但那种锥心的痛楚,引得心脏一阵阵收缩,连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困难。

一个人来承受,就已经足够,何必再将无辜的母亲拖入深渊。

冯晓瑟默了默,垂下眼眸,声音沉郁地说道:“父亲,您,哥哥还有我,流放三千里。”

李竹君深深地凝视着冯晓瑟,感受着她的寂然,她的忍耐,她的无声的哭泣。猛然发现,短短两月间,她飞速地成长着,已然从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变成了老成持重的大人。会被忧愁困扰,一蹶不振,也学会了承担责任,毫不退缩。

李竹君轻轻地将冯晓瑟拥进怀里,两人便就这样静静地依偎着。

“母亲,我们都将安好,相信我。”

冯晓瑟的声音带着重重的鼻音,虽然极力忍耐,苦涩的泪水依旧不争气地顺着眼角滑落。

李竹君双手捧着她的脸,轻柔地为她拭去泪水,笑着:“我们都将安好。”却忽略了自己眼里闪动的泪花。

哭泣之后,积郁的情绪得到倾泄,李竹君和冯晓瑟的心情都轻松了许多。

“瑟儿,你打算怎么做?”

打算怎么做。

这是冯晓瑟这段时间一直在苦苦思索的,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给予自己勇气:“母亲,我要进宫。”

李竹君骇然,她没想到听到的竟是这个答案。

呆愣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强硬地:“不行。宫里那是什么地方?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一辈子都要活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中。不行,我不同意。”

冯晓瑟当下也不说话,她坐在木脚踏上,头枕着李竹君的膝上,就像儿时无忧无虑地撒娇那样。许久,才开口道:“母亲,这是一条捷径。冯家的两重灭门大罪,祖父贪墨,冯修容行压胜之术。

我想着,祖父为官多年,贪欲只怕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必是长期累积的结果。他涉罪有多久,有多深,我们无从得知,哪怕是父亲,想要干涉也极为困难。这一处,已经是一个死结。

大姐姐修容娘娘那里,可能还有回转的希望。我进宫,近距离地接触她以及她身边的人,就能了解到底是什么驱使她做下厌胜之事。也许我能够帮助她,也许我能够阻止她。”

冯晓瑟说得是条理清晰,一时间李竹君竟然无言以对。她心下焦虑,脑海里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不行,绝对不能进宫。

冯晓瑟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父亲留在京城,无论如何,总会受到牵连。母亲,您是否能够说服父亲,谋一个外放的职位,哪怕官位小一些,位置偏僻一些,都不打紧。父亲是有才华的,只要给他一处施展之地,定能大放光芒。最重要的,是与祖父所行之事撇清干系,将来即便受到牵连,也能从轻发落。”

李竹君的手摩挲着冯晓瑟的乌发,眼神专注,很温柔,很让人安心。

她冷静下来,便开始有条理地分析着:“瑟儿,许多事情表面看起来可行,实质困难重重。我们现在面临的状况,你若进宫,以什么样的身份?宫妃,还是宫女?

你有没有想过,冯家已经送了一个女儿进宫,所有的资源、人脉都倾注在她身上。现今都在传闻,修容如何得宠,如何深得圣心,可是在我看来,里面似乎有些蹊跷。八年的时间,大小姐位分不过修容,而且还没有正式的封号。在宫里,位分代表着地位,身份;封号代表着荣宠、美誉。

纵观国朝历史,历代皇帝陛下的宠妃,哪怕得宠的时间再短,必是有封号的。但无论如何,修容在宫里应是站稳了脚跟,冯家亦没有必要再送一个女儿进宫。

如果你执意要去做,能得到的资源、人脉的支持会相当的有限,甚至于没有。你的处境会与你的父亲一样,会被埋没,会成为别人的陪衬,不得不委曲求全,隐忍以行。”

冯晓瑟抬起头看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好似琉璃一般明净透彻,光彩夺目:“母亲,父亲对大伯的忍耐和退让,源于父亲虽然心中不满,但并没有时不我待的紧迫感,认为他的人生能有许多的选择,不必拘泥于一处争斗。而我,已经没有了退路。”

李竹君不认同地摇摇头:“后宫里,唯一不缺的,就是心性坚韧、冰雪聪明、貌美如花的女子。在那个一言九鼎,宠则为人上人,败则为脚底泥的环境中,再淡泊的心境,都会被催生出私欲。为何有些人会脱颖而出?为何有些人会寂寂无声?为何有些人会结局惨淡?个人的意志、个人的能力很重要,但并非决定性的。

陛下的喜好你如何得知?陛下的忌讳你如何得知?陛下将于某时某刻路过某处,你如何得知?你不知道,可是有人会有办法知道。这样你先天就低了别人一头。

所谓宫斗,斗的不但是心机,胆量,还有家世背景、人脉关系、金钱,所有这一切综合,称之为运气。

所谓宠妃,有时只是各方势力平衡的结果,不要相信这世上会有毫无理由的爱与恨。”

不要相信这世上会有毫无理由的爱与恨。

李竹君说出这句话让冯晓瑟感到微微的讶异,毕竟她与冯子康伉俪情深已经是人所共知。但谁的心里没有些隐秘的心思?

“母亲,我明白,冯家撑起一个修容,已经是极限。我想求母亲,动用昌国公府的能力。”

这算是孤注一掷了。

若是迈出这一步,无疑是将昌国公府与冯府捆绑在一起,万一……李竹君不寒而栗,不敢再往深处想。

光芒仿佛在冯晓瑟的眼中凝固,凝固成坚毅与执着,有如夜星,点燃无边的黑暗。

李竹君有刹那的恍惚,眼前的双眼与记忆中祖母全德郡主的眼眸重合在一起,那是一种阅遍世间万千事的苍凉和清醒。

“瑟儿,即便得到昌国公府的支持,将你送进宫,第一个要对付你的人……”

“是大姐姐。”冯晓瑟平静地说着。

“没错。恐怕等不到你弄清楚缘由,帮助她,阻止她,就会被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你们的关系,将从姐妹变成情敌,与别的宫妃不同,你还是一个与她争夺家族资源的情敌。这样大的软肋,修容也不是个有智慧的人,当有心人一挑拨,就会成为祸患的引子。

宫中目前,皇后是由先帝钦定,位子稳如泰山,贵妃与陛下青梅竹马,贤妃出身世家大族,德妃后来居上宠冠六宫,颖昭仪、婉昭媛、宁充仪、平婕妤,也曾得圣心,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呐。”

冯晓瑟的神情萎靡下来:“母亲,您说得很有道理。是我太高估自己。但我实在想不到别的法子了。”

李竹君幽幽地:“瑟儿,难为你了。进宫一事,休要再提。我们不着急,你不是说,此时距离最终,还有几年的时间,我们从长计议,总是会有办法的。才刚你说,老爷须得谋个外放之职,我觉得可行。如果能够成事,咱们一家四口远离了这里,任他们折腾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姐姐做下那等愚蠢之事,我们就算跑到天边,也脱不了干系。”说着,冯晓瑟好像想起了什么:“母亲,既然大姐姐那里我们鞭长莫及,便要密切注意大伯母,我想没有她的帮助,大姐姐是不能轻易地将犯忌讳的东西弄进宫里。再忠心的奴才,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来为她陪葬。”

李竹君拍拍她的肩,眼里闪过一丝狠戾:“放心,母亲知道怎么做。”

皓月当空,檐廊下,仿佛披上一层银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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