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了?”
苏怡琴侧了目,看向窗外瑟瑟发抖的绿杨枝条儿,眼中弥漫着虚无。
南宫远安静的说着,嘴唇在嘟囔着什么,噪音越来越大,苏怡琴感到耳膜越来越鼓的厉害,喧哗声很大,苏怡琴听到震耳欲聋的声音,却无法看清周围的状况。没有出现,甚至连一个惊慌失措的宫女也不见。
“他,他来了。”
南宫远呢喃着,目光游移在苏怡琴脸上,神情复杂。
“是谁?”
苏怡琴侧耳倾听着宫内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南宫知我意’,殿外的一株粗大的榕树,翠绿的枝叶之上,只有紫色的蓉花儿,小伞一般,似乎在庇佑着什么人。
空气里那悠扬流畅的隐隐热情,点缀在蓉花儿茂密的间隙,苏怡琴迷离了眼睛,出了神。
“是下一任皇。”
南宫远笑,很是凄厉苍凉,而苏怡琴分明看见那明媚的眸光里,激荡着四溅的热情火花。男人的脸色很憔悴,却十分的释然。苏怡琴忽然想笑,于是也就笑了。
“你笑起来很难看,可是我还是希望你以后能永远笑。”
南宫远说。
苏怡琴点点头:
“原来你是嫌我难看才没有让我笑过。”
确定的语气,苏怡琴还在笑,挪到南宫远跟前,低声道:
“到了阴间,我偏要笑,你让我哭,我还是要笑,永远都笑。”
“恩。”
南宫远嗓音低沉,沉默了一会儿,脚步声哒哒的自外面传来。南宫远睁了眼睛,对苏怡琴说:
“扶我起来。”
像是在说,送我走吧。
苏怡琴愣了一下,怔怔的看着南宫远,手心里攥紧了南宫远的衣襟,不想要再次的重逢变得如此短暂而悲伤。有时候那种爱的感觉像是易燃的烟花,似乎经历重重的艰难险阻,等待的就是那最后的致命尽燃。然而很美,苏怡琴一点都不再觉得很痛了。她现在心甘情愿被南宫远引入一条没有回头路的绝路,然而何尝这条路对苏怡琴来说难道不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天路?
这条路上布满了荆棘,充满了绵绵的细雨,天空是密布的乌云,甚至连行走的人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消磨最后的生命。然而苏怡琴发现,这条路上的彩虹特别的美,这条路上的人孤独而热情,这条路,南宫远已经比自己走的更远。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挡住了榕树下偷过来的阳光,殿内的光晕昏暗下来。苏怡琴本能的回头,看着来人,第一眼,就愕然的睁大了眼睛。
“夜虫?”
殿门口伫立的人分明就是夜虫,此刻正表情复杂而怨恨的看着榻上相拥相扶的两人。南宫远已经戴上了面具,除却身形的佝偻,他身上的气势,仍然不是凡人的平庸和懦弱。银色面具的反光落在夜虫脸上,两人对视着,就像前世注定的今天。两人都深深沉迷在这匪夷所思的氛围里,没有人先动,也没有人先说话。殿内静悄悄的,只有苏怡琴渐渐沉重的喘息声。
“你怎么回来?是你带人杀进来了?”
苏怡琴猛然醒悟过来,意识到夜虫的真正目的。他是皇族,和南宫远南宫天一样,都是南宫家的人。他默不作声的跟随自己进了宫,心甘情愿的进了天牢,然后趁机揭竿而起?
明白了这一层,苏怡琴深深的自责起来。侧脸看着身旁平静的南宫远,他似乎并没有在怪自己。而自己可否将此刻致命的形势,看做是自己对他的理所当然的报复?
不,不能。苏怡琴垂了头颅,摇了头。
“琴儿,这不怪你,我早就料到会有今天。”
南宫远清冷的声音响起,夜虫躲闪了眼睛,因为不远处的两人,彼此之间的深情脉脉忽然让他觉得自己很卑鄙。
这是沐锦的提议,夜虫没有否定,是因为苏怡琴。
沐锦说,南宫远想要利用苏怡琴来要挟夜虫交出血芙蓉玉玺。不错,玉玺。
沐锦说,唯有下令早已准备多年的暗卫们忤逆而起,才能够挽救苏怡琴。
沐锦说,如果成功,自己可以是皇,如同母亲所希望的那样。
原来所有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南宫远,不是南宫天,也不是苏怡琴。而是自己的母亲,那个为权利走火入魔的女人。
夜虫对自己的母亲几乎没有什么印象,沐锦说,母亲是一个美丽的女人;沐锦说,母亲是心如蛇蝎的女人;沐锦说,母亲想要她唯一的儿子,他,成为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独一无二的皇。
沐锦说了很多,夜虫却没有听多少。
当沐锦一再提到苏怡琴的时候,夜虫心动了。这是夜虫一生为数不多的心动之一,也是夜虫最为后悔的一次心动。
行石山中,见深涧,峭如墙深百仞。
盘桓残壁,现夜虫,虫如龙蜿千形。
燕泥碧潭,摆几琴,琴如西子七窍。
琴远,虫迷离。
虫鸣,琴哑然。
琴者,怡情。
远者,情怡。
虫者,憾然得天下。
“你是为复仇而来,还是为了其他?”
南宫远问,昂首迎上夜虫的英姿勃发,他依然是未老的皇。
没有政绩,没有功勋。
南宫远想着,自己恐怕是百年以来南宫家最后一个碌碌无为的皇,自然也是第一个。
“我,应该是为了复仇而来。”
夜虫回答,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了什么来这里。南宫远却摇了头,像是看穿了夜虫的内心。
“不,你只是为了成为皇。相信我,你的眼中并没有什么仇恨。何不顺水推舟,做个随性不羁的皇?”
这是南宫远的真心话,不错,做个随性使然的皇。是南宫远一直以来都在追求的,却是一直都如镜花水月一般遥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