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他说出了事先想好的回答:“你想多了,我平时都是这样。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很少会跟陌生人打交道的。”
安小年的笑容渐渐凉透,她不敢置信地反问他:“你是说,我的家人对你而言也只是陌生人?”
心中一紧,他迅速摇头!突然明白自己反复斟选的答案虽然看起来顺理成章,实际上却是极错误的!
“不,我是说……暂时……”他企图亡羊补牢,可安小年已经推开了他。
“所以,虽然你对我……那么亲热,但其实从来没有考虑过要认识我的家人?”一瞬间思绪百转,她仿佛想通了一些事:“所以,你才让我和别人都不要提我们的关系?”
眼见她的想法已经偏到一条危险的路上,项轻墨哪里还顾得上许多,拉住她的手沉声否认:“不是!不是!你听我说!”
“不,是你听我说!”太阳已经消失在地平线上,日光所剩无几,路灯还没有亮,她的脸隐匿在模糊黯淡的光线里,几乎看不清表情。
“今早项玉城来了,要替你大伯道歉,结果被我爸爸赶出去了。”她平静地陈述着,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小事:“就因为他说了自己的名字和来历。”
他全身都僵住了,仿佛是担心了许久的事终于发生,却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为什么会这么快?原本……他以为还能有更多时间的……
他满腔郁结,不知该去问谁,只能悲伤而无力地看着她,什么都没说。
路灯一盏盏地亮了起来,冰冷的白色灯光洒下来,让他们看起来就像是立于冰天雪地中一般。
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这让安小年更加难以接受:“你果然知道什么对不对?为什么不告诉我?”
项轻墨长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继续撒谎?他实在做不到!
可告诉她真相?那他大概会就此失去她!
项轻墨的前半生虽然历尽坎坷,但他心性坚毅能力超群,即便是在最凶险的时候也从未绝望,才能抵达今时今日的地位。但此时。他竟然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他只能努力忽略心头的恐惧,反复地、用力地向她诉说自己的真心:“小年,原谅我不能告诉你原因,但请你相信,我会找到办法让你爸爸接受的,一定会!”
安小年被他攥住双肩,惶然地抬头看向他的眼睛。
那双习惯睥睨一切的眸子里满是惊慌和忧伤,尽管他努力掩饰,却藏不住看待这段感情的悲观态度。
就连他自己,也不信自己说的话吧?
她觉得浑身无力,刚才满腔的意气都烟消云散了:“你……不相信我?”
“没有!”项轻墨紧紧凝视着她的双眼,想要让她看到自己的决心:“我相信你,但是这件事实在太过严重,等我解决了……”
“不!你不相信我!”安小年用力推开他,怆然后退了几步:“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感情,遇到波折时也应该两个人一起去面对!你不肯告诉我原因,要么是觉得我对你的感情经不起考验,要么,就是认定我们的感情不会有好结局!”
项轻墨双手猛地攥拳,要用力咬紧牙关才能阻止自己怒吼出声——不是的!不是的!他只是不想她担心!他会为他们的感情拼尽全力!
可安小年根本没有给他机会剖白自己,月光下她的脸色煞白,就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颤抖着,说出的话轻得几不可闻:“既然觉得不会有结果,为什么还要开始呢?”
这句话像匕首狠狠扎进项轻墨的胸膛,许久以来承受的压力和忧虑顺着那伤口直侵入血,让他痛入骨髓,无法动弹!
见他毫无反驳的意思,安小年终于彻底失望。她踉踉跄跄转身离开,背影纤细,步履虚浮,犹如月夜里的一抹孤魂渐渐消失在小径尽头。
依旧是来时的风景,看起来却完全失去了美感。不知名的鸟儿发出凄楚的叫声,枯枝嶙峋,前路茫茫,一切都是那么凄清惨淡。
安小年僵直地走着,所有情绪似乎都被遗留在了山顶,她只觉得好累,好想赶快回家睡一觉,什么都不愿意多想了。
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回到了缆车点,夜班的工作人员催促着将她推上缆车,启动开关,齿轮转动,缆车晃晃悠悠地载着她向山下行去。
夜色已沉,触目可及之处都是或浓或淡的黑色,c城被山影遮了一多半,只有少许灯光朦胧地闪烁着。
缆车轻轻晃动,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她低头看看脚下,山影沉沉,仿佛是看不见底的深渊;再抬头看天,除了一轮暗淡的钩月悬在远处,半点星光都没有。
一阵寒风吹来,撩动她长发的同时似乎传来了一声呼唤。
“小年……”
“阿轻?”她猛地回头,顾不上危险转过半个身子看向身后。
一片漆黑,只有缆车点处有萤火虫般微弱的灯光。
是幻觉吧。
“呵呵……”她轻笑起来,把脸埋进手里。
那个人已经不要她了。
天大地大,就只剩一个她孑然一身。
眼泪从指缝中奔涌而出,在没有人能看到的时候,她终于彻底放纵地痛哭起来。
“为什么都是这样?为什么你们都是这样!”
尘封的记忆豁然打开。
很多年前,似乎也有个人这样伤害过她。
那时她大概七岁,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小丫头。
原本富裕的家境一朝落魄,安家的房子被法院收走抵债,母亲年玉颜离家出走,父亲安国强更是被人打成重伤。
他不知是惹了什么人,大病初愈就硬撑着离开a市,带着安小年和福利院的孩子们来到c城,在郊区找了个简陋的落脚点。
原本像小公主一样长大的安小年突然成了灰姑娘,却连哭泣的时间都没有。
安国强缠绵病榻一蹶不振,福利院的孩子们大多幼小而患有先天性疾病,她只能拼命想办法去找食物养活全家。
商家不敢雇佣童工,她就挑老板面善的店铺拼命帮人家擦桌子倒垃圾,以求能带走几个热馒头。
每个地段都有固定的收废品人,她争不过就守在垃圾桶边,等有人扔下废品抱起就跑。八壹中文網
城管大力整治乞讨行为,她便去学校门口蹲点,趁着放学时孩子多隐蔽性强,抱住家长的腿就哭。
她想尽了一个七岁孩子能想出的办法,也磨掉了所有的恐惧和矜持,每天不知道要挨多少白眼和打骂,才能勉强不让家里人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