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山漆说,慕白也是一整天关在屋里没出来,原本他还会来前厅教胡瓜写字,今日也没有来。
“咚咚咚!”
映绯敲了门,许久后,慕白才将它打开,他冷眼看着映绯从他身边挤进了屋子。
映绯进来后,把手中端的茶点往案上一放,自顾自地说道。
“映绯给慕白公子赔罪来了。”
慕白冷冷一笑,既然是来认错,就该恭恭敬敬对着人家讲,若不是他对她的品性早有了解,还以为不是赔罪是来找麻烦的。
他虽是腹诽不已,但自此之后对她的不满消了大半。
“新沏的茶和爽口的糕点,快尝尝罢。”映绯拉着慕白在案边坐下。
见她盛情邀请,慕白便从盘子里随手挑了一块放在嘴里,原本酥软的点心竟然干蹦蹦,不仅如此它还甜得发腻,与爽口没有半点关系。
映绯殷切地看着他,追问道:“好吃吗,是我亲手做的。”
慕白瞧了她一眼,冷道:“难怪。”
映绯并未深究这两个字里暗含的意思,从点心里挑了一个看起来最顺眼的,咬了一口,门牙差点就交代在这儿了。
“这么硬!”
慕白捧着一杯清茶,慢悠悠地叹道:“姑娘做暗器的功夫可是极好。”
映绯撇了撇嘴,无可反驳,只好悄悄把这盘点心收到袖子里。
“来来来,喝茶罢。”
这壶清茶倒是甚得慕白的喜爱,茶汤鲜活明亮,滋味爽口。茶多水少味浓,茶少水多寡淡,贵在这不多亦不少。
没过一会儿,晚清送了糕点过来,替映绯把道歉的话说完满了,并再次感谢慕白在前堂仗义执言。
慕白品着茶,细细思量着,她们一动一静,性格南辕北辙,也不知为何能成为好姐妹,这大概就是缘分罢。
“不知慕白公子日后有何打算?”晚清试探着问道。
慕白回道:“在下来到长安是为找寻一位故人。”
晚清若有所思,又道:“长安这么大要找人也不容易,公子也无其他朋友,不如就留在这儿,找人的事再从长计议。”
“这……”慕白欲言又止。
晚清给映绯使了个眼色,让她搭个话,挽留几句。
映绯憋了半天才吭出一句:“云裳若是回来寻仇,公子一人就危险了。”
晚清知道她嘴笨,忙接过话:“是啊,映绯的伤还有劳公子照料,若是公子不嫌弃食肆简陋,就在这儿住下罢。”
“只是……”慕白道。
见慕白并未拒绝,映绯忙道:“我保证,再不放软软出来了。”
晚清一听,忽然想到什么,说道:“公子是不是对我们的身份有所顾忌,我们是与常人不同,但一直本分,绝无害人之心。”
慕白点了点头,听她继续说。
“我与映绯原本生长在灵池边,吸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又得高人点化才化成灵。”
“所以你们是……”慕白顿了顿,随即道,“花妖。”
“噗!”映绯刚喝了一口茶,这下子全部喷出来了。
晚清取出绣帕,一面帮映绯揩拭,一面向慕白解释。
“阿娟是杜鹃仙灵,胡瓜是瓠瓜仙灵,山漆则是三七仙灵,映绯的元神乃是红莲,而我是清荷所化。”
“在下好似懂了。”
映绯顺了气,附和道:“我们是灵,与妖不同,公子是真懂了?”
慕白颔首。
映绯不由得松了口气,喃喃道:“怎么会想到花妖呢……”
慕白有些赧然,也因另一个声音像怨灵一样在他耳畔游荡,一直重复这几个字,吵得他脑仁疼。
“花妖,哈哈哈!花妖哈哈!哈哈哈哈!”
“笑够了!”慕白冷道。
此话一出倒是安静了,只是引得映绯和晚清都向他看来。
“公子,你刚刚说什么呢?”晚清问。
“没什么事。”慕白忙掩饰过去,起身揖了揖,“多谢二位信任,将身份之事告诉在下,往后的日子里还有劳二位多多照顾。”
他这么说便是同意留下了。
映绯一听,高兴得往上一蹦,这下子把藏在袖子里的糕点全抖了出来,不偏不倚砸到她的脚上,发出一阵惨叫。
“嗷,痛痛痛!”
晚清捡起来一看,奇怪道:“好端端的,你踹几个石子在怀里做什么。”
映绯实在不好意思告诉她,这是点心,只好默默收了起来。
“那我们就回去了,食肆还有事要忙。”
晚清这才认出是点心,把映绯拉走,再多留就露馅了,她以为慕白不知道。
她们一出门就看见山漆面色严肃地走了过来。
山漆神神秘秘地将她们拉到一边,见四下无其他人才压低声音说道:“老大,此人不能留。”
映绯先是一惊,转念一想不对啊,这不是他们刚刚才说定的么,便往他头上一敲。
“啊,好你个山漆,居然偷听我们说话!”
“门又没有关,我只是耳力好。”山漆脱口而出。
映绯将信将疑地瞧了他几眼,道:“姑且信了你。”
山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多亏他机灵才险险瞒过去。
“老大莫要中了美男计,说不定他是一只道行高深的老狐狸,要将我们通通吃掉。”山漆回到正题。
此话一出,映绯和晚清都摇头。
晚清道:“我们用灵力探过,慕白只是一个凡人。”
山漆愣了愣又道:“会不会是弄错了?”
晚清还是摇头,续道:“别忘了,以前那些神官隐去仙身也是能探到的,再说了我们又不是没与妖界、鬼界的人打过交道,人都站在面前了,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什么吃不吃掉的,山漆你若是饿了,自己去膳房弄些吃的罢。”说罢,映绯笑了一声。
“但是,为何要留一个陌生人在食肆呢?”山漆急了。
映绯忽然正了面色,道:“食肆本只有我与晚清二人,先是遇到了山漆你,后来是胡瓜,再后来有了阿娟,才慢慢热闹起来,是为修仙得道,还是为守得一隅清净,相互作伴。”
这番话让山漆听得一愣一愣的,差点被她唬住。
最后,映绯坚定道:“我觉得他是好人,所以才想留下。”
山漆一脸茫然:“好人?何以见得。”
映绯像看傻子一般看了他一眼,坦然道:“长得好看,相由心生。”
山漆喉中一哽,欲哭无泪,老大不能这样看脸的啊。
晚清笑了笑:“山漆若是还不放心,便观察他一阵子罢。”
“还是晚清姐冷静。”事到如今,山漆只得退而求此次,盯着慕白说不定能打探到他的来头。
山漆走后,晚清与映绯单独说了一会儿话,从一开始商讨食肆的经营,最后落在正题上。
“映绯,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与慕白公子萍水相逢,目前不会告知底细,山漆由此疑虑也是自然。”晚清初见慕白就觉得有些眼熟,不过儒雅公子十有八九都是这般模样,所以也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映绯含糊道:“知道了。”
说完她就匆忙走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映绯满腹心事,到底是她拖累了大家、拖累了食肆,这一夜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天未亮,她就起来了。
映绯起身到院子里踱步时,一轮明月还挂在天上,正准备跃到树上晒晒月光,院子里东边厢房的门忽然打开了,走出来一个人。
映绯警觉地回头看,发现是慕白才松懈下来。
“映绯姑娘,昨夜睡得可好?”慕白先行问道。
映绯想了片刻,笑道:“甚好。公子这是去哪儿?”她见到慕白背着一个竹筐,看起来要出门,这么一大早他要去哪里,让她不由得想起昨日山漆的质疑。
慕白弯唇一笑:“清除余毒,还需要几味草药,便准备去西郊的山林。”
“你一人去?”映绯追问。
慕白颔首:“有何不妥么?”
“既然这样我陪你去罢,山路难行,多一个人也好照应。”映绯嘴上是怎么说,心想,天还没亮,也难保不会遇到野兽,看他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还是跟去放心一些。
慕白想了片刻,揖了揖:“就有劳掌柜了。”
映绯走来,拾起靠在墙边的竹篓,给自己背上。
慕白上前一步试图从映绯手中夺走竹篓,未果,便道:“姑娘这是……”
“山路难行,公子看准草药就要了,这些粗活我来。”
说完,映绯转身就走了,她总是扮成利落男装,背影倒还有几分像个俊俏少年。
……
日头毒辣得很,晒得人口干舌燥。
慕白走了几步,见映绯还没跟上来,回身道:“需要歇一会儿吗?”
“不用不用!”映绯摸了一把额上的汗,加快了步子,强撑着打起精神来。
这是他们今日翻过的第二座山头,她又累又饿,但慕白一直往前面走,她也不好意思停下来,采到最后一种药草,他们就能回去了。
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遇到了。
慕白顺利找到了所有药材,这让映绯惊叹不已,同时也让她想起山漆的质疑,看向他的目光中不由得多了几分警惕。
“公子对这一带很熟悉么?”映绯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慕白望着远方,摇头道:“每种药草都有不同习性,到了山林,大概能判断出它们会长在哪里。”
“这样啊……”映绯意味深长道,忽然发觉前方有一团紫色的花丛,花儿开得甚是娇艳,她便打算走过去看看。
慕白原本蹲在地上,察觉到异动,猛地抬头看向映绯所在的方位。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