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汉不吃眼前亏,在陈嬷嬷举起藤条的瞬间,姜汐扑腾跪在地上,连连磕了几个响头,跟念经似得不停喃喃:“大夫人好、大夫人好。”
藤条还是落在身上,陈嬷嬷冷漠道:“不对,再来!”
分明是来教导,却故意不指点“痴儿”由着她磕头乱跪再挨打,姜汐又不好表露出真实的一面,于是边跪边往后缩退,伸手去摸索安置在桌子底下的一盘磷粉。等陈嬷嬷走上前又想打她,姜汐扬手撒在她的身上,紧接着站起身绕着桌子跑,“嬷嬷不要打,妙妙知道错了。”
陈嬷嬷被迷了眼,低叫了声去揉眼睛,反应过来后也不顾什么礼教,抓起藤条就追着姜汐打。
姜汐吓得哇哇大叫,引来屋外的茗香连连哭求:“陈嬷嬷,小姐心智不全很多事不懂,请您高抬贵手,不要伤到小姐,陈嬷嬷!”
“小贱人,我今天非得替夫人好好教训教训你!”陈嬷嬷跑的有些气急,举着藤条正要喊人进来抓住她,姜汐已经先一步详装绊倒撞翻烛台,一把摁灭蜡烛。
屋子里顷刻乌漆嘛黑,只有陈嬷嬷身上闪着光亮。
姜汐摸着黑绕到她的身边,乘其不备抢走藤条,在陈嬷嬷骂骂咧咧声音中死劲抽她。尝到藤条抽人滋味的陈嬷嬷痛的哀哀直叫,未免有人闯入,姜汐将门堵住后回过身继续抽她,边抽边惨叫,将陈嬷嬷的叫声盖过。
“嬷嬷不要打,妙妙疼!”她在黑暗中笑着大叫,手里的藤条丝毫不见轻重,一下重过一下抽在陈嬷嬷的身上,把她抽的直求饶命。
屋子里凄惨的响动终于引来于心不忍的小厮跑去告密,不一会儿,李侍郎两只鞋左右穿反就匆匆赶来,推不开门急得大喊:“快把人撞开!”
小厮们立刻跑上去撞门,屋门后的桌椅禁不住撞击,几次以后就被推开。有人提了盏灯笼跑进去,有人赶紧去找烛台点燃。
屋子里重新恢复光亮,众人骇然发现满屋子的狼藉,陈嬷嬷发髻松乱,嘴角都肿了,痛得瘫在地上连爬起来请安的力气都没有。
“小姐呢?”八壹中文網
李侍郎紧张得问,陈嬷嬷哆嗦着手,指向卷起的及地纱幔,里头正躲着瑟瑟发抖得人。李侍郎小心翼翼走上请,撩开纱幔,“妙儿,是爹爹。”
纱幔揭开,姜汐抱头伏在膝盖上,不停得发抖胡言,“有鬼,有鬼啊,好厉害一直打嬷嬷,还想要抓妙妙……”
她的手腕上还真的有大小不一的几处划伤,鲜血已经沾染了大半的衣袖。
李侍郎连忙让人去请郎中,等包扎完伤口,确认姜汐没有大碍后才带着陈嬷嬷出去兴师问罪。
这么闹了一趟,才算消停。
“小姐若是害怕,茗香就在这儿陪着你。”茗香看着她包着纱布的手,难过的吸了吸鼻子。
姜汐替她擦擦眼泪,摇摇头,“不怕,陈嬷嬷走了,妙妙不怕。”
“那小姐有事就大喊,茗香就在外头。”她说完,替她放下床幔这才三步一顾得带上门出去了。
人都走了,清净下来姜汐倒觉得有些累,脑袋刚沾在枕头上要睡,余光里瞥见一抹白影悄然出现在外屋。姜汐立刻坐起身,下床去查看,发现祁如温悠然自得坐在桌旁拎着茶壶晃了晃,然后抬起头说:“不备水,半夜怎么解渴?”
“我没有半夜喝水的习惯。”
姜汐冷冷盯着他,“你怎么进来的?”
虽然李府没有东宫那么森严,但巡逻的小厮还是有的,何况祁如温并没有武功,更不会飞檐走壁。
“没有我进不去的地方,只有我不想去的地方。”祁如温弯着唇,赞许她,“阿汐好厉害的本事,那嬷嬷必定脱了衣服,里头皮开肉绽。”
“我无心与他们为敌,是他们欺人太甚。”
“看来在李府,阿汐过得并不顺遂。”
一提及这事,姜汐气就不打一处来,“都是你,原本我只想装作失忆,偏你在旁边画蛇添足,将我说成失智!我今天吃泥巴的时候,恨不得在心里咒死你。”
“很多事情,傻子办起来更简单不是吗。”祁如温想起她之前的所作所为,笑容掩饰不住的显露了出来,姜汐不想搭理他的自我辩驳,只是问:“萧驷玉为什么把我放在李府,还给了一个大小姐的身份,他想干什么?”
“他想娶你。”
祁如温笑眯眯得告诉她,“太子曾因剿灭叛党、救驾有功得到皇帝封赏,他却说要你当太子妃。多荒唐的要求,能大胆说出来我也佩服他的勇气。皇帝自然不会同意,满朝文武更不会允许,何况你先前几次想要杀太子。”
“所以,他给我弄假身份,好为以后做打算。”毕竟,官员之女可比一介奴才有说服力,可失智的人又怎么可能当太子妃。
不。
她不可能嫁给他,她只想杀了他。
“他为了你,也算煞费苦心,姜汐已死,世上只有个长得相像的李妙意罢了。”祁如温站起身,将一个半截手指长短的玉哨递给她,“阿汐想我的时候就吹响它,我一定会来。”
姜汐接过玉哨,左右端倪了几眼,很是精致小巧,面上竟然还有花纹雕刻。她想问他来就为了送这个,抬头却发现屋内早已没了祁如温的身影,唯独窗户打开,夜风阴冷。
自打陈嬷嬷的事情后,姜汐难得清静,下人们信了流言蜚语,以为她的院子里闹鬼,大白天经过都绕的远远的。而萧驷玉照例会间隔一两天来探望她,上次姜汐无意说了句想要小红马,萧驷玉隔天还真的命人送了一匹上好的枣红马过来。
她骑了几次,解了解骑马的兴趣,便养在马厩。
李熙如眼馋了这匹马很久,不顾下人劝说这匹马近来不适非要骑它,还顺势给了几个阻挠的奴才一通鞭子。
她一路骑着马儿招摇过市,懂的人无不夸赞良驹,让她的虚荣心愈发膨胀。白禾恰好在街上采买东西,一眼就认出这匹马。
这是殿下亲自挑选送人的,当时她还以为是要送给良娣的。
“这位大哥,请问一下,骑马的是谁啊?”她向旁边看热闹的男人问,男人说:“李侍郎家的千金,听说最近李家很受朝廷赏识,瞧瞧,这么名贵的良驹都得来了。”
白禾把这件事回去告诉了裴晚儿,后者不慎将盆栽枝叶剪断,回头问:“你看仔细了,真是殿下精挑细选的那匹马?”
“千真万确。”
“李侍郎家的千金……生的好看吗?”裴晚儿侧头看了铜镜里的自己,不由问。
白禾说:“区区陋姿,连良娣的小指头都比不上。”
“呵,他也不是注重外表的人。”
想到曾经姜汐的存在,裴晚儿不禁苦笑,但这个李家千金倒是让她有些兴趣认识,“端妃上次送的霜叶尖,开春喝最好,你替我去给京中世家小姐送去请帖,我想多认识认识。尤其是,李家的小姐。”
“是,奴才这就去办。”白禾明白她的意思,暗笑了一声后退出去办事。
李熙如骑着马回府,发现姜汐搀着满身血,站也站不稳当的茗香在马厩等着她。
她勒停缰绳,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大姐是在等我吗?”
“你打伤了茗香。”
“是啊,谁让她要拦我,她自找的。”李熙如并没觉得自己做错,还沉浸在遛马被夸的喜悦中。
姜汐说:“是我的马,你下来。”
“我骑着更合适,就是我的马,这么好的东西被你放在马厩不管,真是暴殄天物。”
李熙如白她一眼,把蛮不讲理说的理直气壮,“还有,你不要真的以为自己是我的长姐就能命令我,陈嬷嬷的事、你害我落水差点淹死的事还没找你算账,还敢为了个奴才跑来兴师问罪。”
“你下来!”想到要不是茗香一直没回院子,她觉得不安出来找,兴许这会儿就已经死在马厩里了,姜汐心里就有火气。
李熙如头次见到她发脾气,笑了起来,“大姐这是要兔子咬人了?你生什么气,为了匹马还是人。若是为了人,大姐可以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她继续这么痛下去。”
说罢,举起马鞭子就抽过来,姜汐来不及躲,倒是茗香一个激灵把她推开,自个受了一鞭子。
她本就重伤,又挨了很重一鞭,抽得口中喷血,正面摔在地上。
“茗香!”姜汐爬起来搀她起来,发现她已经在翻眼白,使劲抽搐了两下就没气了。
李熙如没想到会出人命,吓得丢开马鞭,猛咽口水,“不、不关我的事,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姜汐推不醒、叫不起来茗香,虽然和她相处并不久,但她全是整个李府对她最真诚、没有虚情假意的人。
即便她痴傻,茗香也处处耐心。
如今,却没了死躺在地上。
“妹妹。”姜汐慢慢的站起身,拔下发髻上的步摇,脸色晦暗的望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