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聋鸽垂首领命，缓步退了出去。姜汐那会儿已经把鸡抓住，跟着聋鸽一起拔鸡毛煮鸡汤，她盛了一碗端到里屋，对着躺靠在床榻上的萧驷玉道：“刚出锅的鲜鸡汤，给殿下补身子。”

“我不能动，你得喂我。”

“成。”

她爽利的答应完往床沿坐下，用瓷勺撩开上面一层黄灿灿的油水，盛了一勺吹了又吹才往他嘴边送，“殿下现在伤着吃不得咸辣，这汤可能有些淡。”

萧驷玉看她小脸上挂着灰，头发里藏着鸡毛，笑着喝下嘴边的鸡汤颇为赞许：“不淡，正好。”

“那殿下多喝点，身子能好的快。”姜汐又送了几勺给他喝下去，转头去拿绢帕给他擦，问来问去唯恐他烫着，萧驷玉告诉她，“丹聿的刑法都要不了我的命，一碗鸡汤伤不了我。”

提及这个，姜汐眸色一沉垂下脑袋，捏着瓷勺的手都紧上几分。萧驷玉看她这样，忙转移话题：“聋鸽脾气直，生的又硬冷，与我自小关系亲近，才会凶了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殿下。”

姜汐咬咬唇，再抬头时水眸里闪着坚定的神色，“我再也不会不信殿下，今生今世只要殿下说的话，我都会信。只要殿下不弃，除非死别，姜汐绝不与殿下生离。”

他等了多久才等来这样的话。

萧驷玉心里高兴，看她的目光更如温柔山水，软到骨子里去，“这话我可会记着，如若毁约……”

“如若毁约，任凭殿下处置。”她伸出三根手指指天起誓，一脸的认真。

萧驷玉笑出来，点头应承。

她有言在先，在农庄里的这些天把他照顾的很好。萧驷玉因底子好，恢复的相当不错。等能够下地、握筷子了，众人便出发前往军营。

早前被救下的燕战俘们见他回来，齐齐跪在地上，“多谢殿下救命之恩，吾等誓死守护大燕、捍卫殿下！”

铿锵有力的誓愿，从男儿低沉喉腔里喊出来十分震撼。

萧驷玉笑眯眯的说：“诸位是大燕子民，更是大燕的守护者，为大燕抛头颅洒热血，身陷囹圄数载不得乡音。大燕惭愧，现在才来接诸位将士回家。”

“能为家国牺牲，是尔等之幸！”

为首的燕战俘头领嚎声接话，底下的将士们被鼓舞煽动，各个握拳高举誓死效忠太子、效忠大燕。有他们的一鼓作气，加上心中那股被囚困的多年怨愤相助，萧驷玉攻陷丹聿的计划十分奏效。

因是久居丹聿，但对当年被俘之路记得一清二楚，加上萧驷玉的巩固，丹聿王城被铁骑踏破，黑木城门轰然破开。

民风淳朴的丹聿城内，百姓尖叫逃窜，遗落满地的鞋履货品，连孩童的哭声都被大人以手掩住。

“带我去见丹聿王。”萧驷玉对屈膝跪在地上的丹聿将领命令，后者躬着腰背将他引入王宫。哈斯小公主亡故已有一月，丹聿王悲痛欲绝，满宫白绸奠花至今未摘。

不过一月，姜汐再次见到丹聿王，他已从那个精神矍铄的大王变的沧桑颓废。宽敞明亮的大殿内，唯一提剑不退的只有魏谙。

“查干。”萧驷玉直呼其名，负手与他商讨战败利益，“若你把这个人交给我，我可以不伤丹聿百姓一根头发，丹聿归降成为大燕的附属国。反之，围困王城的百万燕军即刻屠城。”

“大王，你莫要信他的话，燕太子喜怒不定嗜杀成性，若归降恐百姓亦将万劫不复！”

魏谙自然清楚自己与王城百姓在大王的心中孰轻孰重，不由做着垂死挣扎。如他意料，丹聿王并没多考虑就答应了，“希望太子能信守诺言，免丹聿百姓血光之灾。”

“大王！”

魏谙骇然，捏着长剑往后倒退几步，想要从重兵环绕之地寻得逃生缝隙。可萧驷玉要他死，哪会给他喘息的机会。

萧驷玉说：“你喜好折磨人，我亦如法炮制，将其回赠于你。”

“你想怎么样！”魏谙并不能明白他的意思，随后便听到大殿外传来月瓷的喊叫声，殿外兵卒得到命令并没有阻挠她，由着她踉跄不稳得跑入殿内。

“不要，求殿下不要杀魏大人！”月瓷摔跌在地，直接跪爬到萧驷玉的脚边，咚咚磕头：“求求殿下开恩。”

“月瓷。”姜汐连忙蹲下身去搀她，她哪里敢站起来，执拗得不停向旧主磕头求情。

姜汐想搀也搀不起来，只能去拉萧驷玉的衣袖，后者倒是纡尊降贵亲自去扶她起来，左右打量着她的脸，摇头叹息：“离开东宫后，你看起来过的并不顺遂。”

“是奴才私逃，殿下恕罪。”

萧驷玉挥挥手，聋鸽便按早先的吩咐带着殿内一众丹聿兵、大王离开，只余几个亲信在场。他告诉月瓷，“你既然还叫我一声殿下、念我是你的旧主，我便不能让你深陷泥泞，认贼做夫还不自知。”

月瓷拢眉疑惑，“殿下什么意思？”

“拿上来。”他冲几员亲信大将发话，便见其捧着五个匣子走了上来。不止月瓷，就连姜汐也是一脸茫然。

等五个匣子被打开，姜汐骇然大惊，发现里头摆放着的是五颗人头，其中一个还被剜了眼睛。

月瓷比她的反应还要大，脸色瞬时煞白、僵硬得立在原地瞪着眼像座木雕。本还在想如何逃脱的魏谙，此刻咆哮大怒：“萧驷玉，你要杀便杀，不要使这些下三滥的阴招！”

“阴招？”

萧驷玉大笑出声，“论卑劣杂碎，谁能与你魏谙相比。”

姜汐彻底懵了，到底怎么回事，转头就发现月瓷佝偻着背脊，两只手抱着头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他们明明死了、明明死了……”

“魏谙是不是告诉过你，他已经为你杀了这五个人。”萧驷玉的话刚出口，就遭来魏谙恐惧的怒喝：“闭嘴，你给我闭嘴！”

他飞奔上去要杀萧驷玉，被几个大将羁押夺剑摁在地上动弹不得。他涨红着脸，眼中露出惊恐无措的望着瑟瑟发抖的月瓷，“不要听他捏造，月瓷不要听他的话！”

月瓷缓慢转过身，眼如沁血般望着他，声音都在发抖：“你告诉过我，这些人都已经死了，我不用再害怕的。”

可是为什么，这些人的头颅下的血还是新鲜的，刀口还是平整的。

“因为他当时根本没有杀这帮人，这帮人对他而言不是仇敌而是贵人。他做出贡献，得到他们的引荐见到大王，备受重用。”八壹中文網

萧驷玉说到这里不禁皱起眉，十足嫌恶他的所作所为，“魏谙，你连个男人都不算。”

“月瓷……”魏谙看向慢慢走近的月瓷，愧疚得垂下眼睑。

月瓷不敢置信的跪在他的面前，抖得不成样子的双手捧起他的脸，哽噎问：“是不是真的，你告诉我。”

他咽一口水，沉默半晌才艰难吐字：“对不起。”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凄厉的诘问说出口都是温软的，一如她的性子，“我那么喜欢你。”

喜欢到就算这辈子注定颠沛流离也要追随他，喜欢到被玷污都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得再也配不起他。

明明是他告诉自己，那帮人已经被他杀了，他不觉得她脏，愿意娶她当正夫人。

她心有芥蒂，始终没答应。

却没想到，将自己推入恶鬼深渊的人竟然也是他，他可能当时就在门外，听着她无助的尖叫求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