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瓷,我没有办法,我有家族仇怨要报,我必须活下去必须在丹聿得到应有的权利。”他到这时候还在为自己的卑劣找寻借口,月瓷落泪大喊:“那我就活该被牺牲!”
“我会娶你,我一定会娶你!”
魏谙挣扎的承诺,如今听在她的耳朵里尽是讽刺,她阖眼觉得心中被什么一点点撕裂,痛得无力呼吸,脑袋一昏便摔倒在地。
姜汐骇然跑上去搀她,“月瓷!”
她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让月瓷情绪激动要昏厥,但在照顾月瓷的时候,自萧驷玉而知晓了事情全部的过程。
魏谙为了能在丹聿立足,把月瓷献给了垂涎她的几个丹聿权贵。光是听到她就觉得震惊龌龊,何况是受害者的月瓷。
她的月瓷,那个笑起来单纯灿烂的小姑娘,为爱坚定而深刻,换来的却是锥心的背叛。
月瓷在当夜发了高热,经过医官治疗熬到了后半夜才逐渐好转。姜汐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终于第二副药灌下去她醒了。
可她再不肯说话,木木的坐在床、上发呆,能盯着窗棂看一整天,哭到眼泪再也流不出来。
她的魂儿几乎已经离体。
“姐姐。”她不说话,姜汐就拿着绣品在屋子里陪她待上整天整夜,等她绣完一朵连枝木兰,月瓷突然出声唤她。
姜汐丢下绣品走过去,“我在,你想要什么?是不是饿了还是渴了,想什么告诉姐姐。”
“能给我看看吗?”她空洞的目光落在桌沿的绣品上,姜汐连忙拿来给她。她素白的手指小心翼翼抚过绣面,莞尔露出一笑:“真好看。”
“你喜欢的话,我给你专绣一幅。”看她在笑,姜汐松口气。
她噙泪回答:“能给我做套嫁衣吗?上头有喜鹊、牡丹,我一直想要一件这样的嫁衣。”
“好,姐姐给你做。”
“谢谢。”
姜汐拥住她,轻柔拍抚她的背脊,“月瓷,你还有我,无论发生什么事姐姐永远在你的身边。”
她哽噎点头,似累极般吞吐一句:“好想回京阳,好想回家。”
“再过不久,我们一起回去,我给你买好多好多糖葫芦,让你睁开眼就能吃。”
月瓷噗笑出来,“那该甜坏牙齿。”
姜汐绝口不提魏谙与那件事,生怕触到她的伤心处,平日里除了吃饭如厕,她就埋头刺绣做嫁衣,点着蜡烛在光晕底下彻夜不眠,险些熬坏眼睛。等她把嫁衣做完,月瓷非常高兴,摸着衣服半天哽噎不出半个字。
“好漂亮,是我想要的。”她摩挲着缎面上的牡丹花,绽出微笑,“谢谢姐姐,听说你为了做它伤透了眼睛,去睡会儿吧。”
“好。”
不说还好,一说姜汐觉得头昏脑胀,月瓷将她搀往床榻,给她掖好被角看着她逐渐阖眼才缓缓起身走向那件嫁衣。
姜汐最后的余光里,恍惚看到她在更衣换上鲜红嫁衣,坐在铜镜前梳妆。
月瓷化了个明艳的妆容,着一身繁复华丽的嫁衣,缓步踏入腐臭脏乱的地牢。当这袭华美出现在魏谙面前的时候,他陡然震住,半天缓不过神来。
“好看吗?”月瓷展开双手问他。
魏谙点头之余更多的是不对劲,“月瓷,你……为什么穿着它到这里?”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精心打扮后的月瓷,美的令人窒息、美得让人心碎。
她莞尔一笑,笑得愈发明艳灿烂,如嫁衣上的牡丹一般,浓丽娇美。
她告诉他,“我总想着要一套这样的嫁衣,然后嫁给心上人、白头偕老。如今嫁衣有了,人没了。”
“我还在,只要你肯我一定八抬大轿红妆十里相迎!”
月瓷轻声道:“我来给你看看我穿嫁衣的样子,但我不嫁给你,永远不会了。”
说话间,有殷红鲜血自唇角慢慢淌下,打落在嫁衣前襟,一时竟分不清谁比谁更艳。
“月瓷!”
魏谙震惊的跑上去接住她仰摔下去的身子,伸手替她擦拭唇角的血,却越擦越多根本止不住。她终于害怕,抖声哀求:“不要这样惩罚我,求求你不要……”
“我……”
见她艰难吐字,魏谙赶紧把耳朵凑上去听,在沉重的喘气声后是一句誓愿:“我再也不用……爱你了,真好。”
“不、不要。”
魏谙捧住她的脸,看着她只痛皱了下眉宇,接着半张着嘴阖上眼,搁在他的手臂上的那只皓腕骤然滑落。
“不——!”魏谙绝望的昂头大叫,在阴森灰暗的地牢里泛起阵阵回音,凄厉悲鸣、长此不停。
天空豁然炸雷,姜汐被雷声惊醒,她坐起身唤了声:“月瓷。”
屋子里安静的没有回应。
桌上那件嫁衣不知所踪,她没来由觉得心慌,忙不迭穿鞋跑出去找人。
有人告诉她,“月瓷姑娘出去了,好像往地牢的方向去的,她好奇怪还穿着件鲜红的嫁衣。”
姜汐心猛地一紧,加快脚步往地牢方向狂奔而去。地牢里狱卒正在摇头叹息着什么,有人说:“也不知发生什么,真是作孽。”
“大约是殉情吧。”
她脸色发白推开人群冲进去,到地牢深处,发现狱卒正在搬弄着什么,等看清了姜汐惊得捂住嘴。月瓷阖眼静躺在魏谙的怀里,而魏谙紧紧抱着她,以额抵在她的额头,心头的位置扎着一支发簪,扎的很深,只露了一把璎珞在外。
魏谙抱她太紧,紧的狱卒使了很多办法都分不开他的手。
“姜姑娘,这可怎么办?”狱卒没办法只得回头求援她。姜汐看着两个人,眼底泛起水雾,“我妹妹不想再与他有纠葛,分不开就砍了他的手,弄残弄废尸体都好。”
“是。”
狱卒惊了惊,乖乖领命去掰魏谙的手臂,只听到骨骼喀嚓的声音。两个人终于分开,魏谙被永远留在丹聿的地牢里,而姜汐带走了月瓷的骨灰,装在一个绘着牡丹的瓷瓶里。
她低头将脸颊贴在瓷瓶上,落泪轻喃:“月瓷,姐姐带你回家。”
初春,丹聿百花盛放。
萧驷玉信守承诺并没屠城,收复丹聿。他留下杜秦韬将军携百万军队驻扎丹聿,带着其他军列凯旋京阳。
这一路走走停停,抵达京阳时已经盛春时节,京阳城中桃花烂漫,遥遥极目尽是绯红摇曳。
得闻太子带燕战俘回来,那些战俘的家中父老、妻儿齐齐涌上街头,在人群里找寻失联许久的儿子、丈夫的身影。当希冀的目光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哭声起此彼伏在人群里传开。
“太子殿下千岁!”得亲归故里的百姓喜极而泣,纷纷跪在街上朝着马上的萧驷玉磕头呼喊,声音一路从街尾传到街头。
姜汐看着撩开车帘,望向马上英姿勃发的背影缓缓露出丝笑来,从前只会滥杀无辜的殿下,受人爱戴了。
列队行至半途,皇帝派来的官员已等候在不远。官员躬身作揖,先祝贺一番太子,尔后道:“陛下命老臣接太子即刻入宫。”
“自然要去给父皇复命。”萧驷玉点点头,自马上下来后径直往马车的方向走去,撩起车帘对里头的姜汐道:“我要先去趟宫里,你先回东宫。”
“殿下去吧,我想先去安置月瓷。”
“好,我很快就回去。”萧驷玉又叮嘱她外头有风记得下车穿好袍子,这才跟着官员去往皇宫。姜汐由几员护卫护送去到安葬弟弟的地方,好生把月瓷安置好,又将集市买的冰糖葫芦插满坟冢周围,“月瓷、小潮,你们要互相照顾。”
说话间,林间不远突然有烟瘴袭来,护卫们还在疑惑哪里来的诡异瘴气,不觉闻到的瞬间各个捂住脖子,挣扎几下纷纷晕眩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