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是普通的牛皮鞭、柳鞭、藤鞭,哪一鞭下去也都会让人皮开肉绽,几鞭子下来血肉模糊是肯定的了。
这些还是有次她听阿沁说厨房有人被送去了惩戒司,她晚上就问莲月,惩戒司是什么地方。
那时候,她从莲月口中得知这些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有天她会来亲身领会。
小灯笼被拖着往惩戒司走的路上,思考着要不要挣脱束缚,一头撞死得了,免得受那般罪。但是她没有勇气,最后到了惩戒司门口,就只剩下发抖了。
侍卫将人往惩戒司冰冷的地板上一丢,转身便走了。
马上有人过来架住小灯笼,四肢往刑木架上一绑,等着惩戒司的主管来亲自监刑。
主管亲自监刑是皇上定的规矩,避免了底下人私用刑罚,或者偷工减料。
当然皇上不可能只安排一位主管,为了公平公正,惩戒司里主管设置了三位之多。
三个主管往对面掉了漆的木椅上这么一坐,冰冷的神情立刻让小灯笼感受到了痛苦即将来临的压迫。
她的手被绑的死紧,脚裸处却不甚紧,所以她的腿抖得很厉害,脚拼命挣扎,绳子磨破了皮肤,渗出血来。
一位主管笑道:“这孩子怕是第一次进惩戒司,怕极了,待会若不好好招呼,倒显得我们对不住她这份期待了。”
另一位却皱紧了眉头:“怎么没有交代刑罚种类和数目?”
送来惩戒司的人都是那些主子们要惩戒的,必然会交代一声,用什么刑罚,和数目,还是拿鞭刑为例,软鞭五十,就是用软皮鞭子抽个五十下。
剩下那一位点头附和:“是呀,没有交代的话,我们怎么行刑?若不弄清此人的身份和为何遭受处罚,怕是我们得受牵连。”
“是哪个主子送来的?”最开始笑的那位主管收了笑,皱了皱眉头。
旁边站的几个将小灯笼绑上刑架的太监,立马出来一人恭敬的回道:“回陈主管的话,是皇上的贴身侍卫送来的。”
闻言,三人脸色骤变。
而坐在中间椅子上的那个陈主管更是当下就起了身,他几步来到小灯笼身前。
瞪着眼睛上下打量,小灯笼失血过多,有些眩晕,见他走近,才勉强抬头,露出一抹苍白的笑。
后来小灯笼来惩戒司来的“勤快”了,慢慢就跟这位主管熟悉了,知晓这位陈中厚主管,狡猾多诈,心眼与名字相反,研究各种刑罚,专门以折磨人为乐。
在惩戒司,实际上他是真正的主管,其余两位是极怕他的手段的。
侍卫既然没交代清楚,主管们又不敢贸然动刑,更不敢去询问皇上到底给个什么惩罚,一时间还真是棘手起来。
“我看倒要好好思量一番了。”说这话的主管就是坐与左边,手里拿着记录本,发现上面空白一片,别说刑罚数目,送来的人名字都没记呢。
“孟兄,这人竟是皇上送来的!”那剩下的那个主管似乎还未从这个消息中回神。
“咳咳,楼老弟来惩戒司多少年了,又不是没遇上过。”孟主管倒是温和的取笑了句。
不是没遇过,却是极少,宫女就更没有,一般情况下,惹怒了皇上的人根本用不着送惩戒司,乱棍打死都是轻的,性质严重的,比如株连九族那就要送刑部了,这惩戒司多是后宫妃嫔惩戒宫女太监的地方。
“叫什么名字,因何送来的?”陈中厚温和问,看出她身上有伤,却无丝毫同情之态。
小灯笼嗓子早就在呼救时就哑了,她咽了咽唾沫,哑哑的说:“小灯笼,我不知道为什么……真的不知道……有人要杀我,皇上……摄政王……救我。”
说话一快,喉咙便忍不住发痒,引来一阵剧咳,咳得冷白的脸色都泛起淡淡晕红。
她的声音虽不清晰,说出的只言片语却足以让三个竖着耳朵听的震惊的面无人色。
皇上?摄政王?
这两个称呼从这个宫女口中一起说出来,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依据惯例,子以母贵,当今皇上刘浙,因为生母不详,在宫中诸位皇子中,他的地位可谓是极低的,直到宫闱之争,无人看好的他却被当时的六王爷,也就是如今的摄政王刘勤策看重,看似八面玲珑,实则手段狠绝的六王爷,一年内就将他捧上太子宝座,几乎是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同年,他亲自求的先皇云和帝恩准,认了当时的皇贵妃方氏为嫡亲额娘,如此,太子之位固若金汤。
云和二十七年,先帝驾崩,年仅八岁的他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改年号,庆元。
庆元帝登基第一件事,就是遵从先皇遗诏,擢六王爷刘勤策摄政监国。
如今,刘浙亲政已有三年,燕宁国朝纲渐稳,百姓安居,而摄政王刘勤策却迟迟不肯交出兵权,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就此变得微妙起来。
宫里稍有些脑子的都不敢在皇宫,将皇上与摄政王放在一起议论。
这些,一个圈养在莲都宫的小孩子怎么可能知道。
“陈兄,依愚弟之见,莫不如先放一放,想来皇上将人送来,却不多交代,必是有其用意的。”
孟主管也起了身,见陈中厚来回的踱步,似有些焦灼了。
“我觉得,还要叫人来给她看看,那肩膀伤口的血再不止住,估计等不到我们行刑就死了。”
楼主管,字清一,本是个读书人,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进了宫入了惩戒司,这三人中就属他最心软,看着小灯笼实在是痛的可怜,竟也不喊疼,倒有些心疼起来。
“惩戒司是什么地方?本就是个出血的地方,还止血,你叫谁来止?”陈中厚没好气的回道。
楼清一被堵的无言,惩戒司还真没有请过太医,哪有前脚将人打的鲜血淋漓的,后脚就找人医治的道理。
“算了,先把人放下来,等上头传话了再说。”
听了这句话,小灯笼提起的心立即落下来了,两个太监立马将她解下来,一左一右架起她就要往牢房走。
在惩戒司当然设有牢房,关押也是一种惩罚,传说最厉害的是关黑屋子。
“等一下,放在这边椅子上。”楼清一起身招呼那两个太监,顾不得另两人的诧异,有些惆怅的说,“孟兄,你不是学过医么,给这孩子止下血吧。
他这样说的诚恳而无奈,倒是让与他相处几年的两个人也不好指责他多管闲事。
尤其是孟主管,他不喜欢医人,用那双沾染无数鲜血的手去救死扶伤,于他而言,也是一种惩罚,精神上的。
很快,就有下一个要受刑的人被太监绑上了刑架,小灯笼瘫在椅子上,孟主管卷了袖子查看她的伤口,早有跑腿的太监将他的药箱子拿来了。
能有自己的药箱子的人岂止是习过医那么简单,他本名叫孟庭华,后来嫌“庭华”二字与“听话”谐音,便改名庭言,自小习医,后来进了太医苑,自负医术精湛,难免傲气,直到获罪入狱,受了宫刑,入了惩戒司都没明白自己为什么落到这步田地。
而他此刻更不知道,他无心去救治的一个宫女,将来能让他的人生发生怎样的改变。
小灯笼的伤口看起来恐怖,血流不止,但是,因为剪刀刺入的不深,划拉下来就是受伤面大些,危及性命到不会。
曾经终究是医者,治人时还是会本能的负责,细细的将她的肩膀处的衣衫剪开,处理了创口面,撒上药粉,包扎好。顺便也将小灯笼受伤不轻的手也处理了遍。
感觉疼痛立减大半的小灯笼,努力撑开眼去看他,露出感激的笑,干涩的唇轻轻咬合吐出不成音的几个字:谢谢你!
孟庭言收拾东西的手一顿,皱了皱眉,表情有些生硬的扭头就走开了。
撑着笑看着对方转身,还未等她收回视线,就听得一声惨叫,凄厉无比,让她蓦然记起传说中山里夜半含冤女鬼的叫声。
她处的位置正好是行刑者陈中厚的正后方,那惨叫声音发来方向的正前方。
所以,她可以将一切看的一清二楚。
木架上绑着一个宫女,衣服被脱的干净,四肢绑的紧紧的,腰间脖间也束了几道细绳。
陈主管手中拿着一个两寸长极薄的刀片,他身侧的桌案上还整齐的摆放着大小各不一的刀和粗细不一的针。
只见他从那宫女的上手臂悠然的割下一片薄肉来,放到一个绘着大朵红的耀眼的杜鹃花的盘子里。
攒够十片薄肉,摆成一个圆形,有太监上前换了盘子,将原先装肉的盘子放到一旁摆着。
那宫女明显疼晕过去,陈中厚大喝一声“醒来”,昏迷过去的宫女被惊醒,重新体验刀剐的痛苦。
小灯笼怔忡着,都忘了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应该说,周围一切于她来说都不存在了,只有那个宫女的惨叫声,和陈中厚勾起的嘴角,还存在她有些湿意的眸中。
“唔。”
那宫女惨叫不止,伴随着血腥味的扩散,小灯笼痛苦的弯下腰剧烈的呕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