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锦灯又想起挂着脖子上的金兔子,立马也掏出来,有些心疼的说:“你一定是把钱给了皇上,这个,我能留着么?”
刘浙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递到他眼前的一角银子,又脏又臭的。
“信物,这是信物。”锦灯见他不接,也不急。
这种信物,也太廉价了。
哪怕,他知道,这个或许真的是她唯一的东西,怎么也伸不出去手。
她撅着嘴,有些泄气,将银子主动塞过去。
“我好渴。”露出类似于威风的表情,眼巴巴的看他,“有没有绿豆汤?好想吃……”
那天,她得偿所愿,一角银子,做了一桩买卖,她真的是第一次喝绿豆汤,滋味是那么好,甘甜爽口,美好的能记一辈。
自那以后,她觉得日子似乎顺畅了许多。不仅是,那三个折腾她的人,厌倦了,渐渐的也不理她。
厨房的活本来就有人干,她这个挂名的采女,谁也不会让她干活。于是,她整日的往威风库跑。
因为那里有吃的。
皇太后终于出发去了避暑别宫,带了一群人去。
有些是意料中的,比如徐昭仪,有些是预料外的,比如那对外称病近两年都未出门的林婕妤。
锦灯窃喜的是乐清宫的三个都去了,真是怎么也想不到。
如此,她几乎是再无顾忌了,当然,那仅指在乐清宫。
这一日,她又蹦跶的来到威风库,当然,她照旧是悄悄摸摸的,觉得要避人耳目,要是被照看威风库的人看见,定是不好的。
熟不知,她每日的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的眼皮底下。
“威风?”她试探着唤了声,虽然有些怕怕的,但到底是发现威风不会咬她,没有最初的恐惧之后,就渐渐放开了。
没有回应,她环视一圈,没人。瞬间有些失落,虽然她来的勤快,但是也没见几次刘浙。
而且,无论她这么说,对方就是不开口,这得有多寡言才能忍得住,不说话啊。
先跑去桌子前,几碟子点心,顺次尝了个遍。心满意足的在倒了杯水,边喝边想,都三天了,也没见到人,真是无聊。
眼睛一瞄突然就看见了,书桌上的书,还有笔墨纸砚。
瞬间,大喜。
她认得字不多,更别提画画,诗词歌赋了。像是在沙漠上行走已久,突然发现甘泉一样。
“怎么今天才发现呢,早就该发现的啊!”
满是懊恼,更多的窃喜,她终于能学认字,学画画了。
在莲都宫根本没有笔墨纸砚,莲月每次都是挤出点时间教她,一个字,一笔一划的写在她的手心,然后,缓缓的解说,每每她都很开心,可是,莲月时间总是那么少,她身体又不好,发过几次烧过后,莲月突然就没在教她,整日的神思莫测,抑郁不安。
脚步声响起,她毫无所觉,个子有点小,坐在椅子上,几乎是趴上桌子,认真的在“看书”
每看到一个认识的字,都会笑出来。
与其说是看书,不如说是在找字。
刘浙蹙眉半响,也看不出她在干什么,手指在书面上一个一个指着,碰上一两个极为简单的字,便会傻笑几声。
他伸出手去,搭在桌面,指尖轻弹,发出一串类似音符的东西。
锦灯立马回头笑道:“你来了!你会识字读书吧,你能教我么?”
生怕刘浙不答应,她急切的从椅子上下来,讨好的说:“你坐,累了没?我给你揉揉。”
她用力推了推,刘浙顺势坐下去,立马伸手搭在他肩膀上,他骤然一僵,拧着眉,她自顾自的说:“以后,我给你捶腿搂肩,端茶倒水……”
就那小胳膊小腿,能有几分力气。
他还缺人伺候不成?
锦灯使劲的捏了捏,揉了揉,循循善诱的说:“要是我也会认字写字了,你不愿说话,可以写出来,我也知道你想什么啊……还有,你要是需要我跑腿,我也能帮你的,我跑起来可快了。”
刘浙听着听着就想笑,渐渐的放松,也有了困意,他本来就是要来这里睡觉的。
锦灯还在一个劲的说,无外乎教她认字,读书的好处。
那嗓音柔柔的,缓缓的,轻细,像一道暖风,滑过去,吹过来。
转眼,两个月又过了。
锦灯对现在的日子很满足,甚至比之前在莲都宫的日子都要好。
半月前皇太后一群人回了皇宫,乐清宫重新热闹起来了,于她而言,却没有什么改变。
只要尽量不要出现在她们三个人的视线内,就能安然度日。她大多时间是在威风库学字,从开始认,到现在的写。
“扶桑姐姐,这个字认什么?”
锦灯指着书本上一个繁体的“锦”问一旁的人。
教认字的人到底不是刘浙,他都不开口,怎么教?
不过,她那日的勤快的伺候,也没算白费,第二日便出现了有过几面之缘的扶桑。
之前她有被扶桑吓到了。
那日离开了威风库,茫然无措不知往何处去,慢慢腾腾踱回莲都宫,门口赫然还站着等她的扶桑,冷冷淡淡的模样,莫名的让锦灯觉得心里不好受,分明之前挺好的,突然的疏离,她只能受着。
这还不算什么的话,现在扶桑出现在威风库,说要教她认字的时候,她才真是觉得不可思议。
扶桑却平静的表示,都是伺候一个主子的,有什么好惊讶的。
锦灯以为她与刘浙都是伺候皇上的,而扶桑却暗示,你我都是伺候一个人的。
“锦。就是你名字的锦。”
锦灯立马笑了,开始认认真真的照着那字的样子,临摹起来,边写,边念。
半响过去,扶桑暗自打了个哈欠,真无聊啊。
“扶桑姐姐,你能写个灯字么?”
“你学会锦字了?”扶桑不甚在意的问。
锦灯将手中的纸递给她看,工工整整的写着“锦”。
竟也是繁体的。
扶桑有些惊讶,锦灯学起来太快了,这才多久,会认,会写,不出半年,她估计都教不了。不得不说,锦灯是真的给了她许多惊喜,哪怕她一颗心再冷,都在不知不觉被暖化了,然后不止一次感慨,若是一切都是注定的,她也没有办法。
晚间,扶桑走了。
锦灯还在练字,她将锦灯满满的写了几大页纸。
走之前,将它们排排分开,铺满了桌面。她嘴角抿了一抹得意的笑,看你来不来,总会看见的吧。
深夜,刘浙来了,看见那铺满桌面的字,也禁不住惊讶,字体虽有些僵硬,却工整规范,哪是初学者的手笔啊。
再细看,满大页都是重复两个字。
他抬手就提笔,也写了两个字。
第二日,锦灯满心欢喜的早点来了。虽然还是没有看见人,但是,那铺满桌面的字都被整齐的叠在一旁。
她翻来翻去的看,终于发现了两个字,不同于她在书上看的整齐的一笔一划,而是行云流水般勾画,那字就像是水中的鱼,灵活之极。
越看越喜欢,细细的辨认,唇齿咬合吐出两个音:庆之。
她如获至宝的将那张纸收起来,折叠成小方块放入她贴身的小锦囊。
那是一个彩线丝质的玲珑锦囊,这是她有一日来威风库,放在点心桌上的,她想一定是刘浙给她的,本就看着喜欢,这下更是爱不释手。
后来,她故意在刘浙面前拿出来,佯装不在意的样子,余光中瞥见刘浙看了一眼就转开视线,如此,她更是确定这本来就是给她的。
扶桑来的时候,锦灯正在看书,如今,她是越看越顺了,遇上不认识的就跳过。
“你不必看着这么难的书。”
锦灯却摇头,“三十六计,书名多简单啊。”
更何况,她觉得内容也很好,虽然大多看不懂,但是她就是喜欢。
扶桑惊愕,她前不久跟刘浙提过要给锦灯换本书,哪有女孩子喜欢看那些计谋策略的书。
刘浙在案桌上头也没抬,淡淡说:“深了的她更看不懂了。”
如此,越与锦灯接触,扶桑从开始的惊喜到心惊,看似普通的一个小丫头,却是她都猜不透的。语言活泼,想法极是跳跃的,每次她想试着套话,总是反被套了。
“扶桑姐姐,暗渡陈仓什么意思?”锦灯好学,问起问题也很积极,每次扶桑给她解答,她都听得认真,那时候她的眼睛会格外的亮。
扶桑照旧在一旁坐下,思忖着回答:“就是指暗中进行某种活动。”
锦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两人这才开始今天的学习,不知不觉大半天过去了。扶桑今天在长兴宫当值,午时前必须赶回去。
锦灯一人呆着也不嫌闷,练了会字,又开始看书。
这时候,刘浙从外面进来了,他手里拿着几本书,脚步故意放重了。
锦灯惊觉,高兴的放下书,问:“我的字写的好看么?”
后者摇头,微露不屑。
她瞬间收了笑,失落的嘟囔:“当然没有你写的好,但也不能瞧不起我吧……”
刘浙将手中的书递给她,都是一些好书啊。
锦灯先是一愣,接着就傻笑起来,“你这是奖励我吧。嘿,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