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着晚上吃饱了出来消消食,顺道来取取经的由头,安吉宫的两个尚宫,文承宫的两个尚仪连着两个晚上都在乐清宫呆上半个时辰。
韩良媛与王才人轮流陪着,姜昭媛只在主位上坐着让人伺候,神态懒洋洋的。
“如今,姜姐姐是这后宫的一宝啊,有些人估计是嫉妒了去,本就失了宠,还敢给姐姐下脸……”
安吉宫的高尚宫性子直,说话也直。旁边文承宫的两位一听这话,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们两在文承宫也是要看贤妃脸色过日子,毕竟人家是正经一品妃,她们才不过是五品小尚仪,在贤妃面前不仅要做小,还有做的像个侍女一般。
姜昭媛捏着侍女递过来的酸角,抿了一口,真酸。
韩良媛笑着打圆场,“姐姐喜酸,定是龙子啊。”
“是呢,我也瞧见姜姐姐爱吃酸的……”安吉宫的另一位卢尚宫也接了话茬,转了话头。
本想将手里的酸角丢了的姜昭媛手一顿,对上几双看似羡慕之极的目光,勾唇浅笑,硬生生的吃了那酸的要死的东西。
乐清宫主殿的热闹还在继续。
谁也不曾想到,在喧嚣之下,有一个地方有个人拼命的抵着门,她不知道外面的人为什么找上门来,可是她只能抵抗,就算很微弱。
她焦急惶恐,门外的人却丝毫没有放弃的想法,可是也没有大肆的撞门。两厢拉锯半天,最终门外的人气喘吁吁的离开了,连滚带爬的。
锦灯虚脱的靠着门滑坐在地,怀抱着双臂,将头埋进双膝,空荡的房间,她显得那么脆弱,那么小。锦灯一遍遍的安慰自己没事的……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有人这样对她,他们是想做什么?无数的疑问得不到答案,就如她小时候总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可莲月总是说不出一个字,连敷衍安抚她的词都没有。
惟有缄默,有时候她问的急,莲月就躲出去。
久而久之,她再不会问了。
没跑多远,那逃跑的身影就顿住了,随后从树影出来一个人。
对方的面色在夜色中看不清晰,声音却很明了。
“你奉谁的命来的?”
那人拼命地摇头,不敢说,身子也有些抖,身上的太监服竟汗湿了大半,贴在他瘦弱的身子上,更显弱小。
“看来,你是想尝尝惩戒司的刮刑吧。”
那是明显的女声,此刻突然低下来带着一股子阴寒。
那人再也忍不住了,噗通一下跪下去,磕头求道:“墨子姑姑,求你饶了我吧……我也是被逼的!求你……”
墨子皱眉,这人竟然认得她?
这时候,从她身后走出来一人,看着地上的人骂道:“估计是那人派来的,倒是胆大了不少,可惜,狗腿子都是窝囊废!”
“同这样的人生气做什么。”墨子叹了口气,眼睛看向不远处的库房,微微皱眉,“倒是我们疏忽了,定是吓着她了。”
立在她身边的人赫然是锦灯内心里叨念许久不见踪迹的福子。
“那孩子应该不怕吓了,都多少次了,也没见她缓不过来。”福子声音缓和了不少,捎带无奈,“这人处理了吧,也好给他们点警告,宫里不是谁都能乱来的地方。”
墨子点头,那地上一直磕头的人一下子软瘫在地,直接吓晕了。
夜色更浓,终于,到处一片安寂。
锦灯僵坐了一晚,直到天亮才挨不住睡过去了。
雨菊来找她时候,她还没睡醒,脑子迷糊,眼睛也睁不开。
“锦灯,你是不是躲我啊,几天没见人影……”
锦灯摇头,她头晕的很。
“那你有没有找人问啊,我估摸着没多少日子……要早作准备。”雨菊边说边叹息,她自己也找人了,塞了不少银子,如今就等消息,可是,她总觉得锦灯可能更有法子,她必须要抓住了。
早作准备!像一击闷棍,瞬间将锦灯敲醒了。
昨晚的事情涌入脑海,再无睡意。
眼底有些乌黑,揉着干涩的眼角,哑着嗓子问:“雨菊,我也觉得乐清宫不安全,你说说我们该怎么离开?”
雨菊诧异,合着这人之前根本就没有考虑离开啊。
姜昭媛风头太盛,众矢之的,锦灯就算初涉宫闱也隐约觉得不妥。加上昨晚的事情,她的确动了离开之心。
之前是因为想着半年来乐清宫都安稳的很,还有威风库可以躲清静……
“锦灯,你老实说,你有没有想过要往上了爬?”雨菊盯着她不放,虽然现在是个八品采女,但到底比她们更有机会。
锦灯一愣,往上了爬?什么意思啊……她能爬哪去?从没有想过的锦灯结结实实懵了。
最后,她结结巴巴的回了句:“我、我才十、一岁。”
雨菊被堵的无话,翻了个白眼。
“再过几个月,过年你就十二了,这一年两年的可快着呢,再说,也不是你说爬就能爬的,你这样没背景的还能指望一道圣旨突然升上去?”
这后宫不仅是女人争位,也是朝堂争权啊,那些个上位者都是家世背景厉害的。
哪里有青白出身的人?
“不过,事在人为,你该知道,这后宫女人虽不少,却没几个真正受宠……你要是有心,还怕不能上去?”
雨菊虽然这样劝说她,可自己都觉得没底,将希望压在她身上,也是思索良久才下的决心。
而算起来,真正第一个看中锦灯,前来投诚的,这个人是第一个。
毕竟彼时锦灯只有十一岁。只可惜,她看好了,却没有坚持,并不是谁都有那份魄力和毅力的。
锦灯没去猜想她心里的弯弯绕绕,打心底里没有想法,她只想当个小宫女安身立命而已。这也是莲月灌输于她的思想,可谓根深蒂固。
“雨菊姐姐,你既是这样问,我也不瞒你,我只想安稳的过日子,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
锦灯在心里加一句,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奢望有。
倒没想到锦灯说的如此坚决,实在,雨菊反而有些局促,自己利益之心太明显了,她还以为对方小,不明白,一句: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着实讽刺了她接近对方的意图,一时间脸也有些讪讪的,不知道说什么。
“雨菊姐姐,你能帮我个忙么?”
忽然,锦灯又转了音,笑着问她。
雨菊连忙点头,倒底是有些别扭了。
“你们那是一群人睡一个屋,还有空位不?”她迟疑着补了句,“我想搬过去住几天……”
这个地方不安全啊。
“你之前不是说喜欢呆这,安静么……”雨菊疑惑,“上次就叫你不要一个人住,指不定被谁惦记上。”
锦灯勉强笑着,嘴角有些僵硬,的确是被人惦记上了。
“好了,我们那屋空着呢,前不久少了一圈人,还没补齐,你随时都能搬过来。”
“谢谢雨菊姐姐。”锦灯欣喜道。
锦灯当天就搬到雨菊那屋去了。她却不曾想,这一搬,却是送命之举。
姜昭媛受尽众人艳羡,水涨船高,韩良媛,王才人也是颇受瞩目了。
皇上三天去了两次乐清宫,这是有史以来最高纪录,平日他就甚少去后宫,更别提滞留半天,连着几日都去走一趟了。
皇太后也是遣了永嘉宫的掌事姑姑去送了几次赏赐。在这当口,跑去乐清宫看望的人就更多了,人来人往,杂得很。
谁也没注意谁。
姜昭媛的饮食成了格外谨慎而重大的事情,要滋补,要小心。由御膳房送来的东西,都是经过层层把关的,试吃也分为,初试,复试。
先是用狗试吃,再是用人。
皇太后派来的嬷嬷是个老姑子,在宫里呆了半辈子,也是皇太后的臂膀,人称:容嬷嬷。
锦灯第一次见到这人,有些渗得慌。
比起福子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的强硬性格,墨子那种看似冷淡无情实则不过是寡言内敛,这个容嬷嬷就是真的阴沉冷血了。
她亲眼看见,一个不小心打翻了汤药的宫女被乱棍打死,容嬷嬷让乐清宫所有的人都看着,冷冷的说:“都看着,希望下一个别是你。”
而旁边那个传闻中被皇太后带进宫的家生奴才花朵金花之一的紫荆姑姑,说起话来温软细语,办起事来手段却不软,但凡接近姜昭媛的东西,她都亲自过目,若有一丝不妥当都要处理掉,严格把关。
乐清宫上下都提着心,战战兢兢,一股压抑而诡异的气氛笼罩而来,好几晚锦灯都半夜被同房梦魇哭泣的宫女惊醒,有时还能听见她们求饶哀嚎的梦语。
雨菊越来越着急,锦灯也不安了。起因是,那日不知道那个宫里的一个宫女在姜昭媛吃饱了在御花园里消食的时候,突然冲撞过来。
姜昭媛整日提防着,就怕出事,那会儿倒是没吓着了。
索性,有惊无险。她还没发怒,旁边跟着的容嬷嬷就怒了,一脚就将那宫女踹的翻滚,“作死了不要命的!”
那宫女据闻被送去惩戒司的路上就咽了气。
事情却没有因此而消停,仅仅是开始而已。
乐清宫的外面加派了一队侍卫,所有人进出都要领了命,不管是要进来的各个宫里的人,还是乐清宫宫人要出去,连带着上门看的人也少了不少。
锦灯试了几次都没能出去一趟,她其实也不知道去哪里。倒是雨菊跟着韩良媛出去了几趟,每每回来面带喜色,过不了一会儿,又开始叹息。
乐清宫的宫女太监时不时的有人被处理了,然后换了新人进来,而那些新来的人,不仅办事利索的很,还都跟哑了口一样,锦灯有时候与她们说几句话,都不爱搭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