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灯的眼里有一抹她自己没有察觉的柔情,欢喜,那么清澈,干净。
刘浙看在眼里,滑过心头,撇过脸去,这半日的闲适恬淡时光,因此而美好。
锦灯转过脸去抿着唇,也不说话了,在莲都宫里吃过大锅饭,大伙一起吃……在荆沙宫里常常与人分食……在更衣房里几个人围着抢过肉……在秀洲宫一桌子饭菜几乎是由着她横扫一遍。
可是,当初那份莲月能陪她吃饭的期盼之心从没有满足过。而刚才她脱口而出的一席话,牵动了她内心深处的那份期盼。
若有似无的清香袭来,刘浙鼻翼微动,他对脂粉香味极是不喜的,几乎是在他刚要起厌恶之感的同时,那股香味就淡了,再闻却也是没有。
有些意外的再次深嗅起来,才吸到浅淡的味道。
锦灯察觉到他的动作,骤然意识到自己逾矩了,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低眉顺目,声音有些闷:“这地方真是不对……”
威风库里她总是随意的很,纵然时刻提醒自己刘浙是皇上,这会儿还是忘了。
这下离得远,那味道却是怎么也闻不到了,刘浙甚是谨慎入微的性格,细节往往决定成败。他留了心,便没有在这个关头追究,上次在荒林他也是闻到同一样的香气,彼时隔的那么远,他怎么能闻到的?
后来被锦灯的出现惊扰了心神,倒是忘了那些不经意的事情。
“皇上……”
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传来,打破平静。
往往越是好景致,越有人煞风景,两人同时去看,殿门口的一人一狗对峙。不知何时冲到殿门口的威风,还有端着几碟子的点心的小衣子。
“皇上……奴才本来是想送点心,也想着晚点再进来打扰的……可是,长兴宫传了话来……”
余下的话却没有再说,锦灯在场,他当然不会说。
刘浙眯了眯眼,提步就走。
锦灯站在原地,眼神追着他的背影。
他走的不快,脚步却坚毅,不会回头,据闻这样的人很坚定,心也冷硬。
到殿门口的时候,刘浙给了小衣子一个眼神,后者机灵的将手中的点心一股脑的全放下,碍于威风的淫威,他不敢进去,只好都丢在门口,然后追着刘浙的脚步跑了。
锦灯走过去,看着一地的点心盘子瞪眼,尤其是旁边的威风尾巴摇的欢快。
“这么多好吃的……好可惜。”锦灯蹲下来,冲威风露出一抹讨好的笑,自从知道这家伙真的是刘浙的心头之爱后,她对它也是多了点敬畏的。
这点不光是之前听闻宫里流传的威风是刘浙的爱犬种种说法,更是扶桑灌输的思想,让人亲自伺候一条狗?
“你吃不了这么多,分我一点吧?”
威风哼哼了几声,它吃饱了早就。
于是锦灯毫不客气的将点心席卷了,当然是打包带走,一个人吃不完不说,带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心情好极了的锦灯蹦跶着回了秀洲宫,先将带回来的点心分了,从守门的侍卫到厨房的烧火宫女,人人有份。
大家都没有吃过那么精致好吃的东西,一时间都对锦灯格外的热情起来。重要的不是点心,而是情意,更何况这点心难得,也是贵重啊。
挑了几块好的给墨子,后者忙着备晚膳,空不出手来,只道:“先给她们分了吧……不用留了。”
锦灯却凑上去,拈了一块就往她嘴边送,笑道:“来,孝敬您老人家的……”
墨子有些受宠若惊,拘谨着不张口。
秀洲宫里除了林婕妤,只有她是知道锦灯不同一般的身份的,所以她才会对锦灯格外照顾,可谓是关怀备至。却也是打心底里对锦灯存着敬畏之意,还有感恩之心。
锦灯不满:“墨子姑姑,你这是嫌弃我手脏啊。”
墨子连忙摇头,刚要开口说一句没有,就被点心堵了口。顺利的塞了一块点心给她,锦灯笑的有些狡黠,眼里满是得意。
既然吃了第一块,第二块就不难张口了。
最后剩下的都是留给林婕妤的,她转身就出了厨房。这个时间点,林婕妤也该回来了。
一脸的欢愉之色在内殿门口遇上帚灵是消了个彻底。
“帚灵?你怎么了……”
躲着抹眼泪的帚灵吓了一跳,连忙胡乱的擦拭着脸,企图消掉痕迹。嘴里边应着:“没事,沙子眯眼睛里去了”
那么浓的鼻音,看来哭了不少时间了。
锦灯暗叹,敛了笑容,淡淡道:“哦,我还以为你哭了呢,没事就好,本来这点心不打算分给你的……”
话还没说完,帚灵就嗔骂了声:“好个狠心的,平日里亏我有什么好吃的都不忘了分你一半呢。”
锦灯一听,怪叫道:“好个狠心的,平日里亏我有什么事都跟你说,如今哭成这样……还说没事呢。”
最后拉长的声音,直对着帚灵耳边喊。后者无奈的躲开,与她闹了一会,才怅然的叹气。
锦灯等着听下文,帚灵眼神黯淡的看了一眼内殿。
握着食盒的手一僵,锦灯惊讶,难道是林婕妤她?沉重的点了点头,帚灵道:“刚太医苑来了人……你进去看看吧。”
到底怎么样了?帚灵没有说,那样子看起来事情严重了。的确严重,还严重的怪异。
庆元五年的晚春,雨滴滴答答下了近一个月,细密得几近缠绵。庭院里的枝叶皆被雨水浸染得青葱翠绿,亭台楼阁洗去轻尘,亦显鲜亮。
锦灯心情也像这天气,阴郁的很。
林婕妤又病了,来势汹汹,一发不可收拾。
锦灯只觉得突然,去了一趟永嘉宫就成了这副摸样?几乎是回到了两年前的状态,甚至更严重。
看见惨白无色,陷入昏睡的林婕妤时,锦灯像是挨了一击闷棍。
沉痛在心。
她有太多疑虑得不到解答,帚灵定是知道些什么,每每等她想问,就眼神闪躲,要是急了,就开始落泪。
锦灯渐渐的也不问了,夜深人静时,脑海里就会响起林婕妤当初对她说的话,“今日,我为你撑伞……他日,你只要帮我一个忙就好。”
这个今日就要到头了么?
守着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的林婕妤,锦灯又心绪烦乱了。负责给林婕妤诊治的是孙太医,锦灯每次看他那副没睡醒还在迷糊的样子,就觉得堵。
这都一个月了,还是以身子虚,余毒未清为说辞,开的都是什么滋补身体的药,锦灯耐不住了。想让太医苑重派人来,得到的答复是,这孙太医可是太医之首,不让他看让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