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在当铺中说见的那个人影,孟南珺也听高繁说起过,虽然她也十分奇怪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但能够想到最有可能的,就是有与自己一样通晓玄学的人参与其中。毕竟这一剑下去劈的似人却非人,明摆着就不正常。
可是不论如何猜测她总归也不会想到这件事情会和定南侯府有什么关系。
“看来我还不能小觑了这将来的婆家。”孟南珺撇了撇嘴,心下对那顾家更是亲近不起来。
梨书听到此处也不知该什么好,只能在心中暗自期许这门婚事作废了才好。
然而事与愿违,三月末顾家那头虽然一直没什么动静,可等到四月初,皇帝那边倒是下了催婚的旨意。
顾家老爷虽然是帝师,可说到底也是众多臣子之一,轻易不得违背皇命,再加上他对皇帝本就有意讨好,对他的命令更可谓言听计从,是以皇帝刚刚表明自己的意思,顾家那头就张罗了起来,摆明了就没有跟孟家商量的想法。
三月初五,瞧着黄历上是个好日子,正适宜嫁娶,顾家那边天不亮就差了人来,说是伺候着梳妆打扮,可那言行之间却没半点恭敬,好似她们才是主子一般。
孟南珺早知自己逃不过这门婚事,自己心里倒也没那诸多排斥,连带着早早被梨书叫醒都没继续在床上赖着。
可她被迫只能接受,却不代表着就会逆来顺受,眼瞧着那些个自称顾家老仆或是贴身伺候哪位姨娘的下人对谁都没个好脸,她的面色也沉了几分。
“小姐也别和她们置气,都是些看人下菜碟的,怪让人恶心。”梨书深知嫁去顾家那种高门大户,自家小姐就得稍稍收敛一些才能不被针对,因此只是出言劝道。
可孟南珺又哪里是任人拿捏的性子?吩咐着梨书去外头请人进来,而后眼睛往四周一瞟,就见自己方才用来洗脸的水,二话不说端起来就往外头泼去。
原本带头嚷嚷着的老妇被一盆热水兜头浇下,当即就大喊一声,赶紧抹去自己脸上的水。
可在慌忙之间她明显是忘了自己今早好一番涂脂抹粉,伸手这么一擦脸上本就夸张的妆容立刻糊到了一起,更显得狼狈几分。
“你这小贱蹄子可真是好大的胆,敢对我动手?”老妇说着就朝屋内扑了过来,眼见着是要对孟南珺动手。
孟南珺坐在那儿一动未动,反倒是气势汹汹奔来的老妇还没能近身,就被高繁丢了出去,此时摔了个四仰八叉翻都翻不过来。
“定南侯府也好,顾府也罢,无论当家做主的是谁,我只要嫁给了侯爷,总归都是顾老爷之下最大的主子。那些个姨娘尚且不能对我口出狂言,我倒想问问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到我面前来放肆。”
孟南珺说话时冷着一张脸,伴着周身的气势,将包括那老妇在内的几个人都震慑住,一时间原本的闹腾转为寂静无声。
老妇是由顾家老夫人配给管家做妻的,在顾府中的地位可见一斑,平素见着些不爱宠的妾室她尚且都能颐指气使,何况是孟南珺这样一个没家世帮衬又没夫君撑腰的新嫁娘?
眼见自己落了面子,老妇也顾不得那颇多的衡量,硬撑着自己浑圆的身子站了起来,指着孟南珺便骂道:“你那夫君还不知死在哪儿呢,你就敢这般猖狂,我今日便让你瞧瞧这府里头是谁做主。”
话音刚落,人便又朝着孟南珺扑了过来,这次没等高繁动手,孟南珺便一把抓住她扬起的手,直接扳到了背后。
老妇一声惨叫几乎是破了音,张嘴就继续骂骂咧咧起来,孟南珺也不饶她,手上更使了几分力,惹得老妇不得不连连讨饶。
“大伙也瞧见了,并非是我不想留手,而是有些人自己管不住嘴。”孟南珺说着就望向院子里才聚集到一处的数十人,正是她之前让梨书请进来瞧热闹的百姓们。
“照理来说,我是新嫁娘,这脚还没踏到顾府的门槛儿里头去,对里头的人也不该在此时多加管束。但说我可以,说我夫君却不行,何况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有人说了不吉利的话,我还是得稍微管管的。”
说罢,孟南珺钳制老妇的那只手便松开来,末了还将人向前推了一把。
老妇朝前面踉跄两步险些栽倒,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回头便是怒目而视。孟南珺却也不管她是何神情,一边理着自己的衣袖,一边不急不缓地问起身边一个顾家的婢子,“在你们顾府,刻意冲撞主子,言语无状甚至多有诅咒之意,该如何处置?”
婢子没敢立刻回应,只在心中权衡着此时该不该说,可孟南珺却不等她,直接将目光移到了她身旁的人,又道:“我已决定将这二人以同罪论处,现下还缺个人与我说说顾家规矩。”
那人不过十四五的年纪,世事经历不多,被孟南珺这么威胁一番当即就白了脸色,赶紧跪着回话道:“当杖责八十,赶出顾家。”
此言一出,哪怕是老妇也生出了几分惧意,孟南珺才不管她们心中如何忐忑,眼皮子一掀就对高繁道:“我瞧着这位年纪也不小了,八十杖打下去不死也得去半条命,你且去柴房里头寻两根木条,意思意思也就完了。”
吩咐完这件事情,孟南珺就拢了拢自己的衣裳准备进屋去,老妇在那儿骂骂咧咧叨个不停,大抵就是说自己是顾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孟南珺哪怕嫁进去,也大不过这位顾府的老祖宗。
旁边本就有不少人看不惯老妇这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在她几次表明自己的身份想要给孟南珺一个下马威后,便有人直接朝地上啐了一口,嘲讽道:“谁不知道顾家现在当家的是顾老爷?哪里听说过还有一位老夫人?”
老妇也回了他一口唾沫,“你没听说过,却不代表真的没有,这位是老夫人是老爷的祖母,待她回来替我做主,你们谁都别想逃过。”
这狠话放的没什么水平,孟南珺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摆摆手让高繁领人下去。
在刚接受自己要嫁给定南侯顾枭为妻的时候,孟南珺曾想过低调行事,可孟家这一个两个的包括下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味的退让恐怕只会让他们越逼越紧。
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杀一杀他们的威风,这样有些人在想动她之时,就得先考虑到她会不会当场报复。
至于百姓,孟南珺也不过是利用群众施压,从一开始就让众人明白无权无势也好,夫君生死未卜也罢,她嫁进去就是做嫡少夫人的,可不能任谁都能捏上一把。
这老妇一走,院子里就明显安静了不少,许多人即便议论也都极其小声,好似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遭殃的。
“行了,咱们也回吧,可别误了时辰。”孟南珺对身边的梨书说道。
眼见着天将大亮,孟南珺也换好了大红的喜服,端坐在那儿长发披散,却明显是出神的模样。
“迎亲的队伍就要来了,小姐现在出去?”梨书问她。
孟南珺手指微微收紧,吐出一口气后只能说道:“再等等。”
之前孟老爷和孟夫人出了趟远门,直至今日也没能回来,顾家的人却也不在意孟南珺这头礼数是否齐全,只想着赶紧将人弄回去将皇帝糊弄住。
可孟南珺却不能不等,成亲的日子如此重要,她相信爹娘一定能尽早回来。
外头的人催了一回又一回,约莫等了半炷香的时间,心中早已有些不耐,如果不是前厅还招待着不少百姓,这些人绝对能做出进来抢人的举动。
好在没过多久孟老爷和孟夫人就赶了回来,瞧着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孟南珺一下子就安心了许多,眼眶甚至都有些红,一向冷面的孟夫人也微微动容,上前来对她说道:“我孟家的女儿,总归得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一句话触动到孟南珺的心口,似乎带着浅浅的热度,让眼泪险些就要夺眶而出,可是没过多久,这感动的情绪就荡然无存了。
“可别乱动,否则受苦的还是自己。”说话的是随二人一同回来的孟家长辈,因为年岁不小了,总归是多几分经验的。
可孟南珺从来没想过成个亲还要受这么大的罪。
只见那位长辈手执五彩细线,一下一下快速在孟南珺脸上动作着,俗称开面。
许是因为手法娴熟的缘故,长辈的动作不慢,很快就结束了这番“酷刑”,孟南珺坐在梳妆镜前一动不敢动,任由长辈在自己脸上薄薄施了一层粉黛,又将长发仔细梳好。
凤冠是是顾家那边送来的,瞧这十分气派,孟夫人一双纤长的手将其仔细置于发顶,又坡上七彩霞帔,这就算是梳妆好了。
“今日你成亲,娘只能送你上轿,望你日后一切顺遂。”孟夫人面上浅浅笑着,目光中却颇多不舍之意。
孟南珺伸手环住了她的肩,靠在她的颈侧,眼中也有了些湿意,“娘也需好好照顾自己,日后只要一得空,我便回来看你和爹。”
孟夫人没应,只替她盖上喜帕,这一别,怕就是难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