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子像是回想起什么不堪的经历似的,骤然捏紧了手中的古扇冲宋景桓一挥,随即响起“嘶啦”的裂帛之声,是宋景桓的衣襟被划破了道口子。
其反应之激烈,可见一斑。
钱宝儿后颈子一阵阵发凉,宋景桓却像是司空见惯般一点儿不恼,搂着钱宝儿从他身边走过,径自下了楼。
身后传来翻桌倒椅的巨响。
“书呆子,他……”
“嘘。”
宋景桓不给钱宝儿问话的机会,修长的食指压在她柔柔软软的樱唇上示意她别再出声,搂着她就这么走出了院子。
钱宝儿心里有很多问题想问。
刚才在里面当着那个五公子的面她没敢问,这会儿她的好奇心都忍得快要爆炸了。
比如,他和那个人是不是真是兄弟?
那个人是不是变态?
他抓她是想干什么?
还有,什么逍遥楼又是什么地方。
她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了。
可是,刚走出大门,她忍不住要问的时候,宋景桓却先一步打断她。
“他的事以后我再告诉你,我们先回去。”
好吧。
他说了算。
……
宋璟桓和钱宝儿他们前脚刚走,后脚王捕头带着罗山县衙的衙差们就赶到了。
在门口朗声宣告道,“根据目击证人的供词,你们宅子里有两位与今日午后镇上月老庙发生的凶杀案有关,本捕头要传唤相关人等前往县衙接受调查。”
正气凛然的王捕头手按在佩刀的刀柄上,抬头挺胸,颇有一县衙门捕头的气势。
门口的人见是衙差,心觉得不好正面起冲突,便想进去禀告,谁曾想刚到阁楼那里,便听见重物落地“咣当”“砰”的巨响,和一声歇斯底里气势磅礴的吼声:
“滚!”
一身黑衣脸上戴着黑色面具的男子随即冲进了阁楼里。
……
离那处宅子有几十步远的小巷口,一骑一马在那儿等着。
“公子,夫人,在这儿。”远远瞧见从那边疾步奔来的宋景桓和钱宝儿,韩恕兴奋地冲他们挥挥手。
宋景桓一顿,抱起钱宝儿施展轻功像是平地飞起,眨眼就到了韩恕跟前。
韩恕兴奋地道:“主子,属下幸不辱命。”
“做得好。”宋景桓说着,抱着钱宝儿飘身上了马背。
“走。”
一声令下,他们便调转方向迅速离开。
回去的路上,韩恕一直显得很亢奋,他还从来没因为一个任务完成而这么激动过。
今晚用过晚膳之后,他便带着那几个少年前去县衙报案,但到了半路上便遇见了带着队伍返回的王捕头。
很显然,王捕头他们一大队人马并没有全部立即回去,而是分成两拨,有人护送县太爷和那些尸首回了县衙,而王捕头则不放心这边镇上的事情,带着人在半路上吃了顿饭,便又折回来了。
一切都在主子的预料之中。
时间也掐得刚好。
主子进去带走夫人,王捕头的人正好赶到,让那位五皇子没有机会反应。
宋景桓钱宝儿与韩恕他们回到客店时已是戌时末。
杨熙瞧见从外面进来的钱宝儿,高兴地上前唤了一声:“夫人!”
钱宝儿笑着冲她挥挥手。
穆然又对宋景桓道:“你吩咐准备的菜都在锅里温着呢。是不是让他们端上来?”
宋景桓没回答他,而是看了看钱宝儿:“要不要先去洗个热水澡?”
“好啊。”钱宝儿想也不想就答道,她拉着自己的衣裳嗅了嗅,忍不住嘀咕道:“我总觉得我身上有一股子血腥味儿。”
宋景桓没接腔,而是吩咐杨熙陪她上去沐浴。
钱宝儿在热水中泡了许久,反反复复把身上的皮给洗刷了好多回,还是觉得身上有股血腥味儿洗不掉。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倒在血泊里的画面突然就出现在她面前,瘆得慌。
连心也是慌慌的。
杨熙在外面左等右等夫人都没出来,她正苦恼着是不是要去楼下把自家主子给请上来,扭头一看,就见他们家主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了。
“主、主子!”
您是什么时候来的,走路的时候能不能有点脚步声?
还好她未曾在背地里偷偷说主子坏话,否则岂不是被逮个正着?
思及此,杨熙背上不禁一凉。
他们家主子却没事人似的问道,“夫人还加热水么?”
“夫人倒是加了几回,但后面便没再喊属下了。”
宋景桓嗯了一声,“你先下楼去吧。”
杨熙如获特赦,表面上镇定道了声是,实则心里头早已迫不及待要飞奔而去了。
……
宋景桓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进去,里间的钱宝儿正一脑袋扎进水中,压根儿没注意到有人进来了。
宋景桓在浴桶前站定,水里的钱宝儿“哗啦”一声从水里冒出头来,眼前蓦地多了个人,吓得她一声惨叫,比夜啼还凄厉。
宋景桓无奈道,“是我。”
钱宝儿双手抱胸,恨不得把他的脸都给瞪出两个坑来,“你怎么能偷看人洗澡!”
“我再不来,你的皮都快刷掉了。”
宋景桓说着话,拿起旁边高脚椅子上的干净衣裳,“起来,否则我就动手给你穿衣了。”
钱宝儿:这是耍流氓啊!
但她怎么看宋景桓,都觉得他像是认真的模样,不情不愿地抿了抿嘴,“你闭上眼睛转过身去。”
宋景桓闭上眼,却是不转身。
钱宝儿只得强调道:“不许偷看!”
说着也顾不上身上湿答答的,拿起衣裳胡乱往身上套。
某殿下可是正人君子,说不看就不看,等到钱宝儿系好了系带,说道:“可以睁开眼了。”
他才睁开眼。
房中莫名陷入沉寂。
良久,宋景桓按住钱宝儿的双肩道,“钱宝儿,你给我听清楚,那些人的死不是因为你,别把错揽在你自己身上。人已经死了,你就是把皮刷掉十层也无济于事。”
“哦。”
她也没想把错揽在自己身上,可是她老是想起那些人在她面前说死就死了的画面。
她就觉得瘆得慌。
“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记住:你这条命,很重要,以后不要落单,更不能让别人寻到可趁之机对你下手。”
“哦。”
“不要多想。”
钱宝儿努努嘴,“我啥都没想。可你答应要告诉我的事情,你没说。”
宋景桓听她这么说,顿时松了口气:“你会知道的,不过不急于一时。”
这算不算是敷衍?
钱宝儿脑子里有点乱。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有点理不过来。
那个奇奇怪怪的自称五公子的人,杀人像切豆腐一般,却和书呆子像是兄弟。
书呆子好像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想瞒着她,这好像又是出于对她的保护。
可是,他却就这么放那个人走了。
钱宝儿揪住宋景桓的袖口,“假如我能证明人就是他们杀的,能不能让他把牢底坐穿?”
“坐牢这种事自然会有人代劳。”宋景桓轻描淡写。
但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再清楚明白不过了。
就算她去作证,也没用。
最多能证明他进过月老庙,杀人的是他手底下的人。
他总能找到理由推脱的。
钱宝儿无言以对。
她又想到那个五公子说:“这个姑娘很可爱,我很喜欢她。”时那个眷恋不舍的眼神,她的鸡皮疙瘩一下又爬起来了。
“书呆子,你老实回答我,他的脑子是不是跟别人不一样?”
宋景桓笑笑不语,却是用他的笑容作答了。
钱宝儿的目光落在他破裂的前襟上,“回头我给你补补?”
宋景桓凤眸之中不期然亮起光芒,“娘子愿意动手,为夫荣幸之至。”
钱宝儿嫌弃脸:贫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