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章管事可真的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如何是好。
原来,章管事并不真的姓‘章’。章管事本家姓杨,也不是五丫原先猜测的那样是章府的某个亲戚,而是章府的家生子。
祖上也有两个长辈早起在章府颇得体面,如今虽然留在原昀州岭杭老宅里可在章府也算说的上话的,而‘章’管事本人又是难得的能干有手段一来二去很便得了现下这位章老爷欢心被赐了‘章’姓,算是主家给的一种体面和恩赐,后来章管事又一道跟着主人从岭杭来到清水镇在府里也算是独一份的。
也就是上月月初的事,章管事老家的长辈托人给他带了话,让他给族里的侄儿也谋一个前程,章府挑选佣人甚是严苛,虽说这事不大,可若要安排的好却也非易事,章管事没有忙着回信却也把这事放在了心里。
章管事虽然做的是府里的采办管事,却也是一直是跟在章老爷身边服侍的,本来像采买个吃食这样的小事情,按着他的习惯也只是会随便指一个底下的人帮着做就是了,并不会亲自上手。
章管事也是有些心思的,知道自己的事直接找老爷求恩典有些不妥,就转念想到了借着机会攀上大小姐。托着大小姐的关系说不定也能给自己的侄儿在章府某一份看着体面的前程。
这便亲自去给大小姐请了安,随后才得知章大小姐有意要那果子酱方子。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想来多花些银子也是好打发的,章管事没放在心上就信誓旦旦的和章芸慧打了包票这才有了后头一系列的事情。
可章管事千算万算却没算到问题出在了他原先最瞧不上的地方,这叫秦五丫的乡下丫头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如今方子到不了手不说,便是多定下几坛子都成了难事,这要他回去怎么和大小姐交代?
若是前头没有打包票倒也是无事,可现在却成了进退两年。
章管事迟迟不说话,秦五丫也没了再僵持的心思,开门见山的道:“这三坛果子酱,章管事可是要留下?若是觉得有不妥的地方,管事的直说无妨,毕竟买卖不在仁义在。”
说罢秦五丫假意不理会章管事的犹豫,直接笑着要将摆在桌上的三坛子果子酱重新打包收起来,做出一副要走人的模样。
章管事大急忙道:“秦姑娘请留步,这三坛子自然是要留下,只是原先想多订一些,可听姑娘说只省这三坛了不免有些失神,姑娘莫怪才是。”
“章管事说的哪里话,五丫原当是贵府并不缺我这等粗陋的吃食,这才想着早些拿走。既然章管事有心留下,我这便放回去。”
说着秦五丫将刚刚拿起的三坛果子酱又从新放了回去,脸上却露出一抹难为的笑容:“章管事,崔嬷嬷不瞒你们说,我这等下还得些旁的地方忙些事情,是早前就越好的,怕去晚了不妥。
既然府里要留下这三坛果子酱,那银钱的结算?......”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吧,老娘等下还有别的银子要去赚,没时间在你这么瞎耽搁。
“既然姑娘有事要忙,便早些回去。”章管事本就是个精明之人自然听的出秦五丫的言下之意,心下隐隐有些不屑。
小小年纪就这么会过河拆桥见风使舵,谁不知道你前头来的时候还是哭着求着崔婆子把你这两坛破东西手下的,如今倒好不过半月就摆起来架子来。既然你急着回去就回去好了没人回拦着。章管事想着冷笑一声伸手招来了身边的仆子道:
“还不快些陪着崔嬷嬷将这三坛子果子酱送去大小姐那里。”
仆子不敢迟疑应声上前就要去拿放在秦五丫身边的三坛子果子酱。
而原先还听的一头雾水的崔婆子此时也冷了脸,她本还想亲自送秦五丫出去好说些体己话可章管事的意思竟然是要先将自己赶走?!
秦五丫的脸色自然也变得有些不好看,章管事可从头到尾没有提过给多少银钱的事情?便是自己前头已经挑明了说,他都装作没听到闭口不谈,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偌大的章府要赖账不成?
秦五丫眼里闪过一抹厉色。还未等那铺子朝着那仆子走过来,却早已是一手搭在了果子酱上。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拿,难道还要明抢?
果然那仆子看到秦五丫的姿态便不敢贸然再上前,只能回头去瞧章管事,指着章管事能给个示下。
“秦姑娘不是有急事要忙?我这便不多留姑娘了。”章管事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个没眼力见的仆子,转眼脸上却带着客套的笑意:
“可是姑娘不认门,要不我亲自送姑娘出去?”
我去!你tm真打算赖账?你当老娘是好欺负的不成!
秦五丫也是气急,原先想着这个章管事最多不过为难下自己,或者克扣些银钱,却不想竟然直接无耻到打算赖账!
她秦五丫是缺钱,可也不至于非得求着你们,既然你们要这般折腾,老年不伺候就是,想着秦五丫冷笑着也不再说什么直接拿起了果子酱就打算走人。
见秦五丫是打算直接将果子酱带走,章管事心头的怒气更胜。
说实在的若不是因为大小姐亲自嘱咐,他还看不上秦五丫手头的那点小东西。不过是几两银子的零嘴,不说摆在章府的账面上不算什么,就是是他私下了自己贴了银子买下全当孝敬主子了也并不算个事儿。
他就是心里头窝火,原本算的好好的事情,居然到了最后关头被莫名其妙的回绝了,弄不掉还让他在大小姐面前,在府里丢了脸面。这个姓秦的小丫头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无知妇人!
章管事有心让秦五丫难堪便不冷不热的道:“这点小东西不必劳烦姑娘亲手拿着,等下我自然会谴了打杂的仆子送到小姐院子里去。”
章管事说这话是有意将秦五丫现下的举动往错处带,好像秦五丫如今自己拿着自己东西反倒成了要给主子送东西的低贱奴才,还是最卑微不过的打杂奴才。
使得秦五丫进退两年,要脸面就只能将东西白白留下,要将东西护住少不得承认了自己的卑贱。
你丫才是奴才!你们全家都是奴才!秦五丫被气的跳脚,转念才发现自己抓狂的点不对。
像章管事这样的管事,虽然听着体面,其实说到底一不过也是个签了卖身契的奴才,自己刚刚根本用不是一个“才”字。他丫的,他本来就是个奴才!
而且照着章管事如今爬上的位置的重要性来说,肯定是上下三代都在章府里有做活才来的,说好听点是家生子,说难听点可不就是‘全家都是奴才!’
秦家人虽然不地道,她秦五丫虽然也很穷,可她倒底还是正正经经的良籍,是能正经抬头挺胸做人的好人家的姑娘。
如今倒好居然莫名其妙的反被一个奴是非颠倒旁敲侧击的骂成了‘奴才’,这可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般人家要不是穷的实在揭不开锅是不会把儿女买去大户人家为奴为婢的,毕竟这一去少不得要签了卖身契。
签了卖身契也就意味着将原本的良籍改做奴籍,奴籍是贱籍,算是直接卖给了主家,以后生死富贵都归主家管,要是一个不小心,被主家打死了也是常有的。
但凡有点良心有点脸面的人家都做不出把子女卖出去做奴的事情人,说出去都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原先秦五丫不愿意再做章府的这门生意不过是因为章府上下除了崔婆子外其他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狗眼看人低的模样,却不想今天居然还能碰到耍无赖耍到这么无耻的人。
秦五丫有种被气乐的感觉,她将果子酱的紧紧的抱在胸口冷声道:“章管事真是说的玩笑话,五丫自己的东西自然是自己拿又怎么好劳烦贵府的仆子。”
“秦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刚刚我们才说好要将这三坛果子酱留下的,如今姑娘这是要反悔了?
既然已经是卖于府里的物件,自然是章府的物件,怎么又成了姑娘自己的东西了?秦五丫这般出尔反尔可是觉得我们章府是好欺的不成!”
“呵!”
秦五丫不怒反笑也懒得去理会章管事反倒拿眼去看站在另外一边目瞪口呆的崔婆子:
“崔嬷嬷,五丫上次感激你的招抚,这是也是因着您的面子才又送来三坛子果子酱的。可惜贵府好像并不喜欢我的这些小玩样,既然这样我在这里也不合适,不如蹭早走了就是,免得碍了章管事的眼。”
“这...这到底算什么事呀!”
崔婆子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前面都是好好的,章管事的脸色虽然清冷了些,可说话也还算客气,五丫也是,说话做事看着都颇为得体大方,怎么一下子就闹的不可开交了?!
这章管事脾气崔婆子也是知道的,章管事自持是府里头待够三代的家生子,即使府里的采办管事,又是跟在老爷身边的近身人,老爷还给他赐了‘章’姓,平日里自觉体面是有些瞧不上府里的其他下人,特别是像她这样的没有签卖身契只签了雇佣楔子的婆子特别瞧不上。
但这也是常有的,寻常签了卖身契的仆子在主人家跟前的地位自然会比她们这些不过是帮佣的仆子高上许多,崔婆子平日里也没多在意章管事的态度,却不想今日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虽然崔婆子还是觉得事情发展的有些莫名其妙可她不是糊涂的人,自然瞧的出是章管事有意为难五丫。崔婆子有心帮五丫一把便转身对章管事道:
“章管事,大小姐之前吩咐我来取果子酱,又让您来帮着结算银钱,您贵人事忙,不妨早些替五丫结算了银钱,省的耽搁了您的正事儿,老婆子我也好早些回去回了大小姐的话,以免让小姐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