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子殿下瞳孔地震,看了一眼躲在远处楼梯拐角里探头的骨马,认真地思考了半秒:
我现在冲上去求它载着我跑路还来得及吗?
骨马发现他看过来,迅速把整个脑袋缩进了楼梯后面,显然指望不上。
格兰姆心里叹了口气,轻轻推开门走进去。
进门对面的墙上有一支蜡烛正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霍法维站在房间另一头的阴影里。他听不出喜怒地说:“过来。”
格兰姆借着烛光看到摆在房间中央的长桌碎裂成几块,旁边的椅子也东倒西歪横亘在过道里,看起来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
他不得不放慢脚步越过这些障碍,霍法维用那双血色的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大概是没了耐心,不知道做了什么,四下的蜡烛骤然间同时点燃,将大厅照得灯火通明。
格兰姆被刺得微微眯起眼,总算借光看到了那位血族。霍法维坐在长桌尽头的那把椅子上,一只手撑着脑袋——他果然戴上了那双黑色半掌手套——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格兰姆走到他面前,才发现他的一只脚正踩在地上的尸体背上。毫无疑问,那是可怜的萨维尔伯爵。
霍法维冲身边的椅子扬扬下巴示意他坐下:“为什么躲在门外?”
格兰姆拉过一个勉强称得上完整的椅子,坐得离霍法维尽可能地远,“……是骨马带我来的。”
“说谎。”霍法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格兰姆心中震撼,黑暗生物,尤其是血族,几乎不需要睡眠,一旦睡着多半是受重伤或者要进阶之类的大事,不在棺材里躺上几百年根本醒不来。
刚才他被萨维尔打伤了吗?格兰姆发散思维。
伯爵和侯爵之间实力差距很大,理论上来说,霍法维能险胜就算他是百里挑一的强大血族,想全身而退恐怕是不可能的。
霍法维并不知道对方的内心活动,他垂着眼帘,看起来有点倦怠:“骨马不可能带你过来,只会叫你有多远跑多远。为什么过来?”
“我……我找不到您,听到这里有打斗的声音担心您出事。”格兰姆吞吞吐吐地编造了一个十分蹩脚的理由。
霍法维微微歪头看了他一眼,牵了牵唇角,不知道信没信。
对方不说话,格兰姆就视线乱飘,悄悄打量起了地上的尸体。
这个房间里铺着很厚实的红色地毯,用暗金色勾了边……黑暗山脉高档的织物并不太多,贵族们常见的一种选择是魔羊绒,眼下这一块应该就是。
魔羊是一种好养活,繁殖快的生物,它的毛柔顺温暖,且有强大的自净功能,是不爱打扫卫生的黑暗生物的不二之选。
唯一的缺点是,它不能净化血。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魔羊毯的制造者大多会把它制造成暗红色来自欺欺人……反正黑暗生物——尤其是西部的生物,东部的恶魔至少还会偏爱紫色系——审美总算倾向红色黑色,仿佛永远看不腻似的。
扯远了。
总之,因为魔羊绒不能净化血,格兰姆可以轻易地看到萨维尔身下晕染开一片暗色,那是他的血。
血族只有受重伤才会流血,可见霍法维之前真的把侯爵暴揍了一顿。
霍法维原本正看着自己的手套发呆,大约是注意到了他盯着尸体的视线,十分亲切地询问道:“怎么,想看看他?”
格兰姆还没来得及回答,这位仁兄就在萨维尔身侧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尸体软绵绵地翻了个身,正面朝上。
格兰姆的目光凝了一瞬。
萨维尔侯爵的胸前有几道不知道用什么武器造成的伤口,脖子正面被划开一道大口子,几乎可以看到骨头。他面容枯槁却带着诡异得叫人有点不寒而栗的笑容,没有合上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颜色暗沉,像肮脏的凝固血块。
但这都不是最吸引人注意的。
萨维尔的脸上——就像许多不幸的黑暗生物一样——有着因诅咒而生的烙印。
那是一片凹凸不平的红色皮肤,从他的左边太阳穴蔓延到下颌,一眼望去简直像是被人剥了皮,但是如果你仔细看就会发现,那块肉长得其实比剥了皮还吓人。
“他长得可真难看,是吧?”霍法维翘着二郎腿说,“我早劝过你去东部,魅魔们的天赋可以不让诅咒作用在脸上,他们看起来可赏心悦目多了——当然了,前提是你别和他们上床,脱光的魅魔就是另一回事了。”
格兰姆有点困难地把自己的目光从那可怖的半张脸上撕扯下来。
他倒是不意外。黑暗生物不受神明保护,每天照射的血星就是个大诅咒源,生活区隔壁的山脉里也是大诅咒源。作为在诅咒堆里长大的生物,畸形是十分常见的,黑暗生物们习以为常,自然生物们也见怪不怪。
只是这一刻他忽然想,黑暗生物心理扭曲,或许也不全是天生的。
如果他也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出生长大,他没准也会扭曲。
格兰姆没忍住瞥了霍法维一眼,又慌忙管住眼睛往下看。但伯爵已经在这一眼里看出了名堂,他笑了一声问:“看我做什么?好奇我身上有没有诅咒的痕迹?”
格兰姆被他吓得往椅子后面缩了缩:“不不……不敢不敢。”
血族看起来还想说话,但他像是忽然感应到了什么东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手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晶石。格兰姆估计里面应该有通讯咒语,因为眼下晶石一亮一灭地闪烁着,霍法维一只手拿着他,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敲击扶手作倾听状。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他对对面说:“这种小事也要我决策吗?如果你的头已经没用到这个地步,不如插上木棍去做扫把。如果我回去前这件事还没有办好,你最好自己挑好喜欢的扫把柄。”
晶石着急地亮了一下,但霍法维已经单方面掐断了通讯。
伯爵把晶石收回去,抬起头说:“走吧,我叫的幽冥马种总算是到了……我再也不坐骨马赶路了,我发誓。”
还在为伯爵的手下默哀的神子被猝不及防地从椅子上扯起来,有点惊慌地问:“什么?什么幽冥马?”
“啊,如你所见。”霍法维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说着非常严重的话,“因为一点小矛盾,我失手杀掉了萨维尔,现在,我们要赶在被全城追杀前逃离这里,所以骨马的速度不够,我们要改进一下坐骑——懂了吗?”
说话的当儿,他们已经下到了城堡的最底层,霍法维下楼梯的速度简直像飞的,拉扯得格兰姆觉得自己要掉下去了——连身后的骨马都没有他们跑得快!你既然能跑得这么快还要坐骑做什么,自己徒步去血城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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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的大门口,一名血族跪在地上,手里捧着两个小小的蓝黑色玻璃瓶,身后站着白色的骨马。
霍法维接过玻璃瓶,血族低下头向他行礼:“陛……”
“嘘。”霍法维语气温柔地接过玻璃瓶说,“你做得很好,下次记得把舌头割掉再来。”
血族浑身战栗一下,险些瘫倒在地,又冲他慌慌张张地行了个礼,连滚带爬地跑了。
霍法维没有管他,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地打开那个玻璃瓶。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莹莹地闪着蓝青色的光。
格兰姆心中升起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下一刻,他看到霍法维把瓶口冲着掌心倒了两下,两颗明亮的蓝青色火焰落到他手中。他对白骨马招招手,骨马顺从地走过来低下头,霍法维把两颗火苗一边眼眶一个放进去,骨马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字面意义上的。它的空洞的眼眶里充斥着明亮的蓝青色光芒,根本看不出里面有两团火,随后它的骨头也被笼罩上一层蓝灰色的光彩,看起来庞大了一圈。
格兰姆震撼地看着霍法维用另一个玻璃瓶里的火焰对灰骨马如法炮制,两匹骨马都带上了幽冥马的色彩。
他终于想起来了,这是黑暗生物们省钱的方法之一:用秘法提取幽冥马的血脉制成火焰替代骨马的眼睛,可以短暂地让骨马幽冥马化,这朵火焰就叫幽冥马种。
格兰姆趴在速度提升了起码五倍的骨马身上,用黑袍紧紧捂住口鼻,慎防被风呛死。
他在拥有幽冥马的速度却仍然和骨马一样颠簸的幽冥骨马身上惨痛地领悟了一件事:黑暗生物这种东西,有时候追求享受得奢靡无度,有时候又实用主义者浓度严重超标,真的很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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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且抛开被颠得七荤八素的神子,时间回拨,让我们看看黑暗山脉中央的血城。
黑暗生物没有琢磨出来什么正儿八经的选官制度——他们也没有这个需求。王手下的臣子多是站在这片大陆实力顶端的人,因此所有亲王和公爵都有参与决断的权力。
而格温亲王,作为王之下实力最强的血族,同时也是一群被欲望和力量塞满大脑的混乱同事中为数不多的脑子比较清醒的存在,一直都是王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今天,左膀右臂遇到了一个难题。
他的王,刚刚通过传讯晶石告诉他,他带回了光明神子,并要求他为这位神子准备一个安全的、没有黑暗生物与诅咒的住处。
王一贯发布完命令就结束通讯,格温也往往不敢多问,但是这次的消息实在是太爆炸了,聪明如格温也没有揣摩出来王是什么意思。
他又呼叫了王十六次,王终于纡尊降贵地接通了。
他先慌慌张张地告诉王他要的幽冥马种已经被带到以示自己没有忽略对方的要求,然后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您觉得神子的住处应该怎么布置呢?”
王沉默了一会儿,仁慈地允许他自己挑选心怡的扫把棍。
冲着暗淡的晶石叫了两声,确认王真的再一次挂断了自己的格温呆滞地瘫在自己柔软舒适的大躺椅里。他看着自己镶嵌着珠宝“低调而奢华”的天花板,认真地想:在我的头被砍下来后,我应该把什么东西插进我的脖子里?仓库里应该还有一根变异魔龙的脊骨,但是它是紫黑色的,看起来一点也不高雅,如果用矿化的荆棘会不会好一点?
振作一些啊格温!!他用力地敲敲自己的脑袋,不要急着做扫把!虽然被王拿着扫地听起来非常浪漫,但是王又不会真的自己扫地!和一群肮脏败类的头一起躺在工具间又不是什么好事!
等等,一群败类?
格温从自己的大躺椅上猛地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去摇响了召集会议的铃铛。
——只要把这件事变成全议会的事,我不就不用承担全部责任了吗?坐在马车里赶往血宫的格温喝着鲜血悠哉地想,简直要为自己的智谋鼓掌。
天下再也不会有比他更聪明的血族了——当然,王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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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温站在长桌前,神情凝重地看了看身前盯着他的同僚们,组织了一会语言才缓慢地开口道:“王说……他把光明教的神子绑回来了。”
一群位高权重的大血族霎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然后开始大喊:
“吾王牛逼!”
“干掉光明教!”
“踏平神国!”
还有血族立刻开始畅想未来:“王是把他绑回来喝的吗?我们可以分享吗?”
“傻逼!”他立刻被旁边的同事送了一记友好的老拳,“那是王的食物,你疯了吧!!”
“光明神子的血我们是不能喝的。”另一位血族冷静科普,“他的光明之力会灼伤我们,只有王才能喝。”
“吾王牛逼!!”
“吾王吸干光明神!!!”
“吾王吸干神国!!!”
格温不得不做手势示意这群开始歌颂王的血族安静下来:“王要你们为他准备一个房间……”
“这个我会!”一位亲王积极地抢话道,“我以前养过几百个血奴,我什么法阵都会刻!”
“那是你的手下会刻吧。”立刻有声音进行冷嘲热讽。
“房间里要刻冷藏法阵吗?”有血族提问,“我们需不需要把他身上榨出来的血送给光明教一份?”
“也可以做成血制品。”另一位亲王开始畅想,“啊,血糕……”
“可以把血糕做成小比例的神子的样子,我手下有人精于此道,一定会让光明教的人满意。”
“或者刻保温法阵?”这是一位喜欢喝现成鲜血的血族,“既然是光明神子的血,当然是趁热喝风味最好。”
格温不得不再次拍了拍桌子示意已经开始畅谈鲜血的制作艺术的同僚们冷静一点。
“不是做成血制品,王要他活着。”
“……啊?”
大厅里热烈的气氛短暂地凝滞了一秒。
“王是要……”先前那位要准备房间的亲王苦思冥想了一会,忽然灵光一闪,“王是要留着他做刑具吗?”
“天才的想法!”一位公爵抚掌赞叹,“我们可以专门搭建一个广场,让犯事者站在上面吸神子的血,要么他把神子吸晕无罪释放,要么他先被光明之力灼死……”
“我们还可以联通光明教进行直播!”这位显然对光明教恨之入骨,“让他们的神子舍身杀血族,他们一定也会很欣慰的。”
格温终于忍无可忍,他一脚踹翻了自己带来的桌子——王的桌子他自然是不敢踹的——那巨大又沉重的金属长桌立刻砸在了众人中间,砸碎了一名不幸公爵的腿。
“再有人打岔,我就向王进谏让你们都被骨马背着在山上狂奔三天三夜冷静冷静!”他一只脚用力踩在桌沿上,让刚把腿抽出来一点的公爵又受到了二次伤害。
终于没人说话了。格温满意地说:“听清楚:王的命令是,让你们布置一个没有诅咒、没有陷阱、四周没有黑暗生物的,正常的自然生物能居住的房间。”
堂下一片寂静,连被砸断腿的公爵都停下了把自己的腿往外扯的动作。
半晌,才听到一位女性亲王喃喃道:“陛下终于发现他喜欢的是自然生物了吗?”
“不会吧?”另一位男性亲王眼神呆滞,看起来受到了严重打击,“万一王只是想养只血奴呢?”
“这么多年了,王总算找到了合心意的血吗?”先前那位喜欢喝鲜血的血族梦呓似的说。
“不愧是王,连吸血的品味都比我等高端很多啊……”
格温终于看到同僚们露出和得到消息的自己一样震撼的神色,心里平衡了。
“好了,”他做出一副平静又高傲的表情,“别这么大惊小怪,王要养血奴还是养皇后都和你们无关。当务之急是立刻办好这件事,王后天就会回来,你们如果办不好,最好趁早想想推谁出去顶罪。散会!”
一群不想死也不想尝试王的一千二百种酷刑的人渣立刻作鸟兽散,连那位断了腿的公爵都迅速地砍断了那条腿跌跌撞撞地跟上了大部队,唯恐成为那个出力太少被抓出来顶罪的倒霉鬼。
格温看着那群跑得比幽冥马还快的混蛋,又看看翻倒的桌子和一地狼藉,怒吼道:“留两个下来打扫卫生啊垃圾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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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化的骨马速度一日千里,两人用了不到两日就到达了血城。
血城没有城墙,当然也不会有守城者,但是每一个外来者都会很轻易地发现自己进入了血城的地界,因为越往血城走,地面上的血色愈重,一直重到叫人难以忽略的地步。
那不是什么成分特殊的土壤,那就是普通的土地被血浸透而成。多年前那场颠覆黑暗山脉格局的战争里,还没有称王的年轻血族在这片土地上屠戮了无数敌人与反抗者,最终染就这满城血色。
血城不需要城墙,这里的一切都在提醒来者:不要轻易靠近这里,更不要试图挑战这里的主人。
霍法维显然已经来过这里很多次,他没有分一丝注意力给脚下的土地。等到格兰姆差不多从这肃杀的氛围中回过神来,他才开口道:“前面不远处就是皇宫了。”
“嗯。”格兰姆心不在焉又有点忐忑地答道。
“血城属于王,我不可能再护着你。所以神子殿下,你最好慎重地思考一下自己要做什么……陛下可不像我一样好脾气。”
“嗯……嗯???”
神子终于听清楚了对方话语里那个重要的称呼,猛地抬起头:“什么???”
血族被他的反应取悦,笑了起来。
远处血色的宫殿在夜色里若隐若现,一名血族骑着幽冥马朝他们这里赶来,霍法维语气平静地说:“我会在跟王述职的时候提起你,至于你的结局是死是活,将由王来审判。”
——当然,你将面对的这个冒牌王永远不会判你死刑。他在心里接了一句。
“我在王城的人会带你去他们安排的住处……我承诺,它是安全的,在那里面你不会被骚扰。不过你如果不喜欢,大可以试试在血城里闲逛,我相信亲王们都会对你感兴趣的。”
那名血族终于到了他们跟前,是一个长相艳丽的姑娘,眼睛颜色没有霍法维那么深,简直有点倾向桃红,带着点俏皮的诱惑感。她先对霍法维行了个礼,在他的眼神暗示下没有像平常那么恭敬,草草示意后就结束了。然后她转向王身后的人类神子,眼神里带着好奇,像是看什么新鲜诅咒产物一样把被黑袍包裹的格兰姆上下认真扫视一遍。然后她说:“好啦,小神子,跟我走吧。”
在她身后,伯爵冲他轻轻眨了一下左边眼睛,随后回过头拍拍骨马,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那一瞬间,格兰姆居然没从他血色的眼睛里看出多少恶意。仿佛他真的只是在为猝不及防地揭穿神子辛苦遮掩的马甲又恰到好处地算好时间让他无法追问而感到得意,幼稚得不像个杀人不眨眼的血族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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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法维派来给格兰姆领路的血族并不掩饰她对对方的好奇,一直在悄悄打量远道而来的神子。但是出于某种原因,她并没有出声问询,这使不太想和黑暗生物打交道的格兰姆松了口气。
“好了,就是这里啦!”在漫长的七拐八拐后,血族终于推开了一栋建筑的门。她向他介绍了一遍上面乱七八糟的防御法阵,格兰姆粗略地数了数,足有快二十种,不知道设计者是怎么把它们刻在一起的。
建筑内部用发光的珠宝与符咒进行照明,是让格兰姆这个人类非常舒适的亮度,他感到有点惊讶。
血族驻足在一扇门前,教导着他在门上的禁制里烙印下自己的气息,然后退后两步:“这就是你的住处了,进去看看吧。”
格兰姆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隐约觉得她的态度不太对劲,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他提起警惕,小心地拉开门——
灿烂的光芒扑面而来,险些刺瞎他的眼睛。
格兰姆:……
他眼眶里盈着被刺出来的眼泪,只能眯起眼睛往里看,就见里面放了百来根蜡烛,墙上嵌满了发着各色光芒的明珠宝石,间隙里还见缝插针地绘制着发光符咒。
身后的血族显然是早有准备,以手遮眼挡光,热情地问:“怎么样,喜欢吗?”
格兰姆看看血族,又看看光辉灿烂的房间,沉默片刻后艰难地说:“……喜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