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谨容被噎得一时语塞,她支吾了半响,才自鼻尖不屑地发出一声哼。
“本宫乃是公主,你岂敢与本宫如此说话?”
江湛眼皮也未曾抬起,只是静静地看着鱼线上的动静,“公主公主,自是要在宫中才对,在汉州军营里,只有27258,不知现在你是准备以哪个身份同我说话?”
谢谨容攥着食盒的手不由攫紧,她倒是听出江湛的弦外之意。
她若敢说自己是公主,眼前这个男人绝对会找由头将自己送回宫中,胸膛前的起伏证明着她此刻的愠怒,谢谨容长长地吸了口气,终是答道:“我是27258,敢问江军师,现在可以吃饭了吗?”
听得谢谨容如此说,江湛平缓的脸上这才有了新的表情,他将手中的鱼竿放下,自袖中抽出一方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这才起身接过谢谨容递来的食盒,从中取出里面的饭菜,慢条斯理地品尝了一口。
眸光动了动,江湛面上未曾有旁的神色流露,微微颔首点评道:“味道不错,这汤是宋姑娘做的吗?”
谢谨容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江湛,想要从他脸上窥探出吃瘪的表情。
奈何江湛却在她灼灼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地吃着饭,丝毫没有受到苦瓜汁的半分影响。
谢谨容听他问询,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嗯,宋…宋姑娘做的,说是叫中和汤。”
江湛闻言轻笑,“好一个中和汤,味道不错。”
见他放下了碗碟,谢谨容不由蹙起好看的眉头。
她心底犯嘀咕,那么大一碗苦瓜汁倒了进去,这江湛竟然尝不出来吗?
难不成眼前这人没有味觉?
那又怎么能说出美味呢?
谢谨容看他又开始垂钓,忍不住自己探手去尝了尝那碗汤。
苦涩的味道顺着她的舌尖迅速化开,一种五味杂陈的感觉险些让她吐了出来。
“呸……呸呸呸……”谢谨容捂住嘴巴,强忍着自己想要呕吐的感觉,一张脸登时变了颜色。
看着佁然不动的江湛嘴角浮现出的讥诮,谢谨容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诓骗自己。
她气的一把将手中的汤碗摔掉,恨恨道:“你敢戏弄本公主,我要杀了你!”
江湛却只是不咸不淡地抛出一句,“编号27258,你要如何杀我?”
谢谨容气了个倒仰,眼看江湛的鱼线动了动,她自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向河面,冰下的鱼察觉到异动,即刻脱钩逃离。
“我让你钓鱼!你…你…你…”她气的语无伦次,又自地上捡起石头向河面砸去。
捡起的水花夹杂着被打碎的冰粒溅了江湛满身,他未曾动怒,只是用帕子简单地拭去面上的水珠与冰粒。
谢谨容似是从中获得了巨大的报复快感,她尤不解恨,又从旁边的树下搬出一块更大的巨石想要砸进河中让江湛出丑。
奈何她力气太小,手中的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背,疼得她大叫一声,踉跄着便朝着前方一头栽了进去。
江湛也未曾想到谢谨容可以蠢到这种地步,搬起石头能砸自己的脚。
他想要伸手抓住谢谨容,却只是堪堪触碰到她嫩滑的手指。
噗通一声,谢谨容便已经落入了水中。
一声闷响,水花四溅。
谢谨容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刺骨的河水自四面八方浸透衣衫,顺着她的口鼻倒灌了进去,那些被击碎的冰面环绕在她周身,汩汩的水声让她即刻想起幼时在御花园中落水的情景。
巨大的恐惧将她包裹,因着当年落水一事,谢谨容甚是怕水,她压根不习水性,如今只能在水里挣扎扑腾。
湖蓝色的衣衫在眼前掠过,一个有力的臂腕揽住了她的腰身,她便被人从水中拉出。
待她苏醒时,已然是身处与军营中的军医营帐。
谢衍衡焦急地守在她的床边,见她醒来,这才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福安,你吓死我了!”
帐内的闲杂人员早已被屏退,宋明贞已经过来为她换了干净的衣衫,水中的寒冷还是冻得她瑟缩在被中,适才的落水着实让她有些后怕。
惹得她不由落下两行清泪,忍不住扑到谢衍衡怀中哭道:“皇兄,我好怕,水里好冷,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就像小时候在御花园一样。”
谢衍衡本是怒极,可现下听到妹妹声线中的颤抖与惶恐。
腹中斥责的话到了嘴边又忍不住咽了下去,化作一句,“不怕,有哥哥在,没事的。”
他大致已经从底下人的口中知晓了其中的来龙去脉,晓得谢谨容落水乃是咎由自取,他抚了抚谢谨容的背,叹了口气道:“你好端端地扔石头做什么?还…还给江军师的饭菜里倒什么苦瓜汁是作甚?”
思及此,谢衍衡怒极反笑,只觉得无奈。
他不知福安和江湛之间有什么龃龉,但以他对自家妹妹的了解,十有八九都是她没事找事,自讨苦吃。
况且,当时若是没有江湛及时搭救,谢谨容还不知要出什么事。
谢谨容听到谢衍衡的话顿觉委屈,她啜泣道:“我都快要死了,哥哥还要怪我。”
谢衍衡无奈,他扶正谢谨容的身子与她对视,正色道:“不是哥哥怪你,是你今日之事做的属实出格?江军师与你有什么冤仇,你要在饭菜上捉弄于他?怪不得一马当先要去送饭。”
眼见谢谨容眼底泛红,谢衍衡只得放缓了声音劝慰道:“那江军师与将军自小情同手足,你莫忘了,他可是军师,你那点雕虫小技在他眼中不过是班门弄斧,自是要自讨苦吃的。你且给哥哥说,你与他有什么仇怨,哥哥帮你解决,又何必去做这种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的事?”
提及她的脚,谢衍衡关切问道:“脚还痛不痛?”
谢谨容摇了摇头,“不疼了。”可一想到自己与江湛之间的仇怨,她又张不开口。
她纵是再骄纵,也明白是非,晓得自己的理由总归是站不住脚。
是以垂下头默然不语。
谢衍衡见状也大致清楚,看来这仇怨也是自家妹妹单方面挑起来的。
想来也是,江湛又岂会和谢谨容过不去。
他只得道:“行了,以后不要再去做这样的事了,不然哥哥一定会把你送回宫,你晓得的,我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