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水凉了吗?”
阿宁已回来,简幼之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水波荡漾,肤白如脂的手臂,攀附在木桶边缘。
“嗯。”简幼之轻声细语,阿宁刚准备回身重新去弄热水,又听简幼之的声音传来,“阿宁,不用弄水了,我洗好了。”
魏应还在等她。
水声哗啦,阿宁应声而入,赶紧将一旁的干方巾递给简幼之。
又寻了一块干的吸水方巾,擦拭简幼之的头发,直至半干,才停下动作。
“姑娘,那晕倒的黑衣人寻到是哪个屋的了。”阿宁说着,故作神秘道,“你猜猜,哪个屋的?”
“哪个屋的?”
她对偏院的婢女不太了解,也不想花费时间去研究,但阿宁这样问,她倒也能琢磨琢磨,“黎芷墨?”
“姑娘真是神算。”阿宁笑道,“正是黎芷墨的人。”
“哦。”简幼之似是没有兴致,任由阿宁为她梳顺发丝,阿宁才缓缓道来,“那婢女胆小如鼠,什么都招了。”
……
“招了什么?”简幼之顺口问了一句。
阿宁仔细想了想,这才道,“她半夜翻墙是要出去寻点吃的,这府内钱越来越少,她扛不住饿。”
情有可原。
在现代,简幼之也见过资深吃货,将觅食表演得淋漓尽致。
“我要去世子爷那里了。”简幼之明白,此事不解释清楚,魏应不会放过她,她现在倒不求魏应放过与否,只求她能帮上父皇和母后。
简语淑说的话历历在耳。
初秋的夜多少生了寒意,阿宁追上简幼之,为她披上披风,“姑娘,小心着凉,魏壹说世子爷担心着你呢,火灾那次,世子爷冲进去就是为了找你。”
“我明白。”简幼之哪里会不明白?
只是魏应的性格实在让人琢磨不透,就算弄明白,也不清楚他想的到底是什么。
阿宁陪着她来到魏应的院子,站定,简幼之兀自走进去,见到魏应的第一时间,她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重新解释了一遍。
魏应一遍遍练着字。
等简幼之不再说话,他才抬起头,看向简幼之,慢条斯理问:“受伤了吗?”
呃?
简幼之已经做好狂风暴雨的准备,没想到却是温柔如春风的慰问,这让简幼之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沉吟片刻,才摇摇头,“没有。”
“听黎小主说,你找她合作刺绣?”魏应放下毛笔,双手抱胸看着简幼之。
“嗯,既然要安排工作,我自是寻你们擅长的,刺绣女红是黎小主所擅长的,又正好阿姐有个布庄,这般合作很恰当!”简幼之直言不讳。
魏应似了解了一般点点头。
“但她似乎不愿意。”魏应的声音似带着调侃,“你不能强迫她,若是告到上头去,岂不是会说我们用强权压人。”
魏应已经走到简幼之身边,“我们虽是世子爷和世子妃,但一无官爵,二无钱财,若是真被人告发,怕是连打点关系的钱财都没有。”
说到钱财,简幼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要拜世子爷所赐呐,谁家世子爷过得有你那般穷苦?”简幼之的声音里充满质问,魏应破天荒地没有恼怒,反问一句,“堂堂公主,不也穷得很……”
“听闻,你应当是有嫁妆的。”
“嫁妆?”
魏应的提醒让简幼之一怔,是呐,在出森褚国那天,森褚使臣确实有提前出发,而他们不仅有人,还带了一批属于她的嫁妆。
当初简华也明确表示,怕简幼之将嫁妆弄丢了,由使臣们护送。
后来事情一多,简幼之竟忘了嫁妆这事。
她微微蹙眉,如果她猜测得没错,嫁妆荣亲王府应该没有拿,那么使臣们应该是原封不动地退回了森褚。
魏应的声音再次钻入简幼之的耳朵:“你的嫁妆,应该回森褚国了,想不想回去拿?”
“回去拿?”
简幼之猛然抬头,紧盯着魏应,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试探,还是因为太穷了,真心想要她的嫁妆?
若真是太穷了,就算是拿了她的嫁妆,魏府又能生存多久呢?
若是试探,他在试探什么?密谋什么?
简幼之心间打鼓,思来想去,最后摇摇头,“且不说森褚国太远,即便是回去,我也不一定会拿到嫁妆,当初嫁妆是使臣带出来的,我到中途与使臣走散,这些嫁妆自是不知去向。”
“我以为你想回森褚的。”魏应没去管简幼之的长篇大论。
自顾自地说道。
简幼之此时已经放平了心态,嗤笑一声,与魏应对视,问之:“世子爷怎会觉得我想回森褚?我阿兄,阿姐都在沧岂。”
“那你的皇弟和父母呢?”
此话如同惊雷,炸得简幼之哑口无言,脑海里轰隆隆作响,魏应后话还有,他故意靠近简幼之,吐气的方式说道,“我父王视我为眼中钉,我的亲人,也就只有你了。”
“何意?”
简幼之瞪大眼看向魏应,想从他眼中寻求答案。
可魏应却眯起了眼睛,重新坐回了案桌前,不紧不慢道,“字面意思。”
室内一片寂静,简幼之静静地看着魏应,最后问了一句:“世子爷是想拿我的嫁妆,来填补你的家用?”
正是此时,魏壹端香而入。
简幼之的目光落在香炉上,“你好吃懒做也就算了,还真想做小白脸?”
……
“我竟不知森褚国的公主,如此愚钝。”魏应说完,重新起身,执笔,下了逐客令:“天色不早,你回去吧。”
今天的信息量着实有点大,回到屋子,简幼之还是迷迷瞪瞪的。
阿宁见她这状态,有些担忧地询问:“姑娘可是没休息好?还是世子爷为难你了?”
“我们去一趟黎小主那。”说着,简幼之重新起了身,冲出房间,带着阿宁去了偏院,黎芷墨屋内的油灯晃悠,简幼之直接叩门,而入。
黎芷墨见到简幼之来,面上闪过一丝慌乱,自然,这慌乱恰好就被简幼之收在眼底。
她不动声色地进屋,见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黑衣婢女,“黎小主可真是小气,为何不给你的人吃点好的,还需她半夜翻墙去偷吃?”
黎芷墨被简幼之说得一愣。
但转瞬就反应过来,赶紧打哈哈道:“在魏府也要守着魏府的规矩,我都已经要靠刺绣为生了,婢女自当为主子分忧解难。”
简幼之似是赞同地点点头,“既要分忧解难,难道她,也会刺绣?”
“会,会,我会!”这是婢女说的,按道理婢女不会逾越主子去回答问题,但这婢女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跪爬到简幼之的面前,抱住简幼之,“世子妃,奴婢会女红,会刺绣。”
简幼之皱起眉头,朝黎芷墨看了一眼,“既是这么心灵手巧的姑娘,自当留下,为黎小主分忧解难,减轻工作。”
“世子妃说得是。”黎芷墨面色有些难看,她朝婢女看了一眼,“爱霞,你也别跪着了,赶紧下去洗簌休息吧,以后莫要贪吃,若是再贪吃,我定饶不了你。”
“以后靠本事赚钱,若是贪吃也可以,可以自行买想吃的东西。”简幼之勾唇一笑,“不过,你有去世子爷那说我与你沟通的事儿?”
问问题,自是要开门见山。
简幼之不想弯弯绕绕的,到最后什么都没问出来。
显然,黎芷墨没想到简幼之会如此刀枪直入,一时间有点不习惯,她想了想,最后笑道:“世子妃说笑,今日正好遇见世子爷,世子爷问气妾身现状,妾身就说了两句。”
“但是,世子爷好像说你不太乐意。”简幼之直接出卖了魏应。
果然,黎芷墨脸色更难看,她也不着急回答简幼之,而是走到婢女身边,用脚的侧面碰了碰婢女:“赶紧下去。”
婢女闻言,立即叩头谢恩,直接离开。
等婢女走后,黎芷墨才为简幼之倒上茶,“我只是有些困惑,怕刺绣的活计我胜任不了,想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一二。”
“思考好了吗?”简幼之反问。
黎芷墨摇摇头,“还没有!”
这还没有自是有学问,当时简幼之说完工作后,黎芷墨就串门询问了宫一兰和应彤叙,两人都没被安排工作,只有她被安排了。
在她看来就是不公平的。
如此,自是拖一天是一天。
简幼之听完点点头,“那你再好好考虑,若是想通了,便安排人来告诉我,自然,若你没想通也没有问题,只有有婢女会刺绣,我就不愁没人做!”
简幼之起了身,拍了拍裙摆的褶皱处,“只是我想你既是黎小主,起个带头作用也是应当。”
说完,简幼之走到门口。
“对了,那个贪吃的,会刺绣的小婢女,我带走了。”话落,简幼之与阿宁一前一后出门,黎芷墨赶紧追出来,“世子妃,那小婢女妾身甚是喜欢。”
简幼之站住了脚步,她转了个身,轻描淡写道:“喜欢也无用,是我在给婢女发钱,而不是你,黎小主!”
黎芷墨听这理直气壮的话都快要呕死了,刚想找话语怼回去,却又见简幼之笑了笑,“不若,你给她发工钱,我自当不会来管你要人。”
赤果果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