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沅沅来了。
她下了飞机，直奔菩提树下而去。
离的越来越近了。
她的心不可控地狂跳起来——那个穿着僧衣的年轻人是少爷？
他看起来比她离开时好多了。
依旧是俊美如玉的神颜，气质淡然从容，随意一坐，也有超脱自在之感。
这还是少爷吗？
是神明误坠人间了吧？
“少、少爷——”
她低声叫他的名字。
沈希烈看过去，目光淡漠，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他的手上捏着一串黑色佛珠，衬得手指更加白皙明亮。
姜沅沅瞧着，想起了他受伤的手指，先去看了那片缺失的指甲，已经长出来了，新的指甲粉润有光泽，可见他很健康。
她又去看他的掌心，可他双手合十，看不清楚。
但两个月过去了，想来伤口早愈合了。
“施主，来，坐这里，陪他聊聊天。”
一玄住持站起来，给姜沅沅让位，并笑容慈爱地说：“施主，他等你很久了。”
姜沅沅心里一跳，控制不住地想入非非——他真的一直在等她吗？他真的因为她来的这万佛寺吗？
她何德何能呢！
“阿弥陀佛，谢谢。”
她双手合十，朝一玄住持一拜。
一玄住持笑着离开，给他们留空间。
沈夫人跟着一玄住持而去。
她有话要跟他说。
风轻轻的吹。
菩提树又飘落了一片叶子。
这是四季常青的菩提树，但就是落了叶子。
而且还没到秋天呢。
沈希烈看着落到姜沅沅面前的菩提叶，简直像是佛给他指明了方向。
而他的心是拒绝的。
“少、少爷——”
姜沅沅看着沈希烈冷漠清淡的脸，咬着唇，忽然不知道怎么展开话题了。
这么长时间不见，真的生疏了很多。
“施主，你可以叫我不尘。”
沈希烈清清冷冷的一句话冻结了她躁动的心——他这哪里是等她呢？他这分明跟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果然她还是不坚定啊！
甚至就不该来。
现在要怎么劝他？
姜沅沅胡思乱想了一会，决定直入主题：“你好，不尘，我找你有事。”
沈希烈点头，问道：“什么事？”
姜沅沅便说了沈夫人撺掇母亲改她志愿的事。
“我现在去南大了。跟你一样的学校，一样的专业。这让我很烦恼。裴渡说，可以找他爸爸寻些调剂的门路，可我觉得夫人会从中阻挠。所以，不尘，你能跟夫人说清楚吗？她现在坚定地认为我可以改变你的心思。”
她说到这里，忍不住自嘲：“我哪有那么大的脸呢？这样真不好。我不想被误会了。不尘，我希望你跟夫人说清楚。”
沈希烈应下了：“好。”
他应得爽快，没一点犹豫。
实则心里特别不平静。
他捏着手里的佛珠，一颗又一颗，试图平定自己的心。
但没有成功。
她来了。
她没有劝他离开万佛寺，回归正常生活。
他说叫他不尘，她便叫了。
他的出世入世在她眼里一点不重要。
也是，他还有什么重要的？
现在对她而言，应该是裴渡更重要了。
她跟裴渡出国两个月了。
他们都做了什么？
她现在眼里心里都是他了吧？
妒忌啊。
愤怒啊。
他修了那么多个日夜，连那些梦都修没了，终于，他修出了想要的平静生活，可她一来，如同狂风暴雨，摧枯拉朽，毁灭一切。
她不该来的！
不该！
“你走吧。”
他压抑着心中的凶兽，冷冷赶人，不复之前的温柔文雅。
姜沅沅一愣，没想到他会变脸，怎么说呢，那语气，很不耐，像是厌倦了她。
“少爷？”
她愣愣瞧着他，心里很受伤：“我哪里做错了吗？”
她这么问，就想到自己曾经拒绝过他——或许，他其实是恨她的？
互相爱过的人做不成朋友。
她该知道这点的。
“没有。”
沈希烈闭上眼，不耐烦地摆摆手：“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这赶人的意思越来越明显了。
姜沅沅觉得难堪，也生气了，就站起来，往直升机的方向去。
沈希烈感觉到她起身离开，心里痛不欲生，面上云淡风轻：“姜沅沅，我祝你前程似锦，永远心想事成。”
他睁开眼，看着她笑，语气那么温柔。
姜沅沅听了，眼里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她不知道他明明前一刻那么冷，这一刻是怎么说出这么温柔的话来。
“少爷，你也是，我祝你心想事成，永远自在。”
她说完，怕自己失态，真的哭出来，就小跑着上了飞机。
沈夫人还没回来。
等她跟一玄住持聊完，回来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她回来后，看到儿子一人坐在菩提树下，没有姜沅沅，就觉得不妙，心里也慌得很：“沅沅呢？她去哪里了？”
沈希烈这会已经恢复了平静，淡淡道：“她回飞机上去了。”
沈夫人最怕这个，皱眉道：“怎么不多聊会？沅沅好不容易回来，你们那么多天没见了，应该有很多话要说的。”
沈希烈摇头，对她说：“我们聊聊吧。”
沈夫人一喜：“你可终于愿意同我聊天了。”
她觉得儿子愿意聊天是个极好的现象，立刻坐到蒲团上，笑问：“希烈，你想聊什么？”
沈希烈直接说：“我想聊你跟姜姨改了她志愿的事。”
这件事关系重大。
她们做错了。
他很严肃地说：“周女士，不要再干涉她的学业、她的人生。”
沈夫人听他说这个，心是虚的，但说话很强硬：“你该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并且，我这么做是为了谁。”
她是为了留下他，为了让他眷恋红尘，回归俗世。
沈希烈明白她的心思，皱眉道：“我意已决，你不要再白费功夫了，也别拿我当借口，去祸害别人的人生。那只会增添我的孽债。”
“那你抛却父母，不是你的孽债吗？”
沈夫人伤心至极，又哭了起来。
她满怀希望而来，又要满怀失望而去吗？
姜沅沅也无法改变他的心意吗？
不！
她不甘心！
“希烈，你回去上学吧。”
她擦去眼泪，跟他谈条件：“四年，你只要坚持四年……四年后，你要是……还想出家，我就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