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敬之他有病。
云卿脑袋里是这么想的,嘴巴上也是这么喊的。
当云卿破口而出“叶敬之你他妈有病吧!”时,她觉得她真是必死无疑了。
但叶敬之脑袋是真有病啊。
听到这句话后,叶敬之的山淮剑竟停在了云卿的脖颈前一寸,然后山淮剑离远了云卿,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云卿本已准备好赴死了,可叶敬之这一出直接把她给整懵了。
怎,怎么了?不打算砍头,又打算穿心了?
云卿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叶敬之。
叶敬之却撼然看着云卿,眼睛里似有泪光闪动。
夜晚的月光清冷,仿佛叶敬之眼里盈满了月光。他定定站着,就像害怕眼前的幻象稍动即逝。
云卿不解,试探道:“师尊?师尊?你……怎么了?”
叶敬之唇舌嗫嚅,半天吐不出一字,就在云卿准备逃跑时,叶敬之哑声道:“无事……我无事。你也……无事。”
云卿顿住身形,谨慎地打量着叶敬之,走上前一步,蹲下身子,将山淮剑捡起,握在手中,小心翼翼地道:“师尊,您的剑还要不要?”
叶敬之依旧凝视着云卿,眼神没有分毫移动,“不要了。”
云卿:???
云卿可谓是震惊,叶敬之连他的本命山淮剑都不要了?!
云卿咽了咽口水,继续不怕死道:“那暂时放我这,我给您拿着?”
“好,给你了。”
叶敬之发病了——云卿放心了。
云卿放开胆子,挺起身板,道:“师尊,那咱们回去吧。这儿真的冷死了。”
她还真的拿起了山淮剑,闲庭信步般悠哉走回她的屋子。
而叶敬之像个傀儡般,一顿一步地跟在云卿身后,穿过丛野山林,紧跟不放,怕一眨眼便跟丢了。
叶敬之就这样跟着云卿到了屋前。
云卿抱着山淮剑,转身,轻咳了一声:“师尊,我到了。您回吧?”
“好。”
叶敬之动了动嘴巴,却没动身。
云卿着实摸不清如今叶敬之的行事,硬着头皮抱着山淮剑回了自己的屋内。
云卿一进屋就随手把山淮剑扔在一旁。
她可不想看到这把捅进她心窝的剑,转而从窗缝中往外观察,却见叶敬之仍傻傻地站在外边,一动不动。
秋夜里的风凛然,挤进这窄窄的窗缝中,都令云卿浑身一抖。
叶敬之站在秋风之中,他的衣角被带起,可他仿佛毫无知觉。
云卿心里升起莫名的情绪,可又把窗缝一闭,这股无由的情绪就被迅速压下。
叶敬之可是连冷泉都不怕的人,这丝秋风算得上什么?
云卿不再想,安然睡下。
玉轮满,北风寒,夜静秋山。
阁中梦酣,不知阁外人,心头悲喜,情动怯然。
“师尊,您寻我可有事?”
次日晨起,云卿一开门便见到叶敬之站在她的门外。
叶敬之略显无措,道:“我,我带你去搬院子。”
云卿诧异,面上恭敬道:“不知师尊要让我搬去何处?”
“碎星榭。”
云卿却是皱眉,垂眸探道:“听说碎星榭以前可是那位魔尊的住处啊……”
叶敬之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响,只一声:“嗯。”
云卿笑道:“师尊为何让我搬去那?是因为我原是魔尊手下,还是怀疑……我是她?”
叶敬之垂眸,又不说话。
她继续问道:“那师尊莫不是也想杀我吧?”
云卿心里十分慌乱,可面上却不显。
叶敬之这是什么意思?是认出她是魔尊了?还是只是因为她的投靠而让她搬去碎星榭住?
“不是!我没想杀你的!”
叶敬之慌神,急忙解释道。
“当真?”
“当真!”
“那让我搬去碎星榭是为何?”
叶敬之攥起手,道:“因为……因为你是我弟子。”
云卿这才放下心来。
叶敬之这个人算的上是君子,既然他说不杀她,那应该就是没这个心思的。
既然叶敬之让她住下,那她便住下。反正碎星榭原本就是她的。
“那我就多谢师尊了。”
云卿嫣然的笑靥竟让叶敬之晃了神。
“对了,师尊。你的山淮剑在我这放多久?”
云卿整理好行装,拿着山淮剑问道。
叶敬之看了眼山淮剑,抿唇道:“你若想留便可留着,你若不想要便不要。”
云卿神色复杂:“师尊,您对您的弟子都这样好吗?”
“只有你。”
云卿一愣:“什么?”
叶敬之低头,“我只有你一个弟子。”
云卿缓了口气,险些吓着她了。
既然叶敬之如此说了,那这山淮剑便先放在她身边。
虽然云卿并不很想看见这把剑,但是这曾经杀了自己的山淮留在叶敬之身边,她还是会心悸。
云卿搬去碎星榭得日子可不要太好过了。
且不论碎星榭被叶敬之摆弄得有多合她心意,就说做叶敬之徒弟的待遇可比当时做他小师妹的好多了。
早间睡至自然醒,修炼全凭心情,餐食尽合心意,晚间吹吹风,看看日落,可谓逍遥自在。
早知道当叶敬之徒弟有这等待遇,她早就不给羽客那个老头子当徒弟,而是给他当徒孙了!
这逍遥日子险些让云卿忘了她来这的目的。
要不是连平灯派人上了这宿山,她还真乖乖给叶敬之当徒弟去了。
那被连平灯派上山的弟子恭敬道:“掌门遣我来告知玉渊仙尊,华洲盛会将于三日后举行。掌门想请您做个名义上的主事。”
叶敬之没答,却是往云卿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他断然拒绝:“我不去。”
前来的弟子显然没有想到叶敬之会拒绝,无所适从:“可前几届都是由您……”
“我说了不去便是不去!你这样回就是了!”
叶敬之明显不耐烦了,语气急躁。
那弟子说不得什么,碰一鼻子灰,窘然退下。
云卿好奇了,在她那时可没什么华洲盛会的,于是她问道:“师尊,这华洲盛会是什么?”
叶敬之吞吞吐吐,没个回答,“没什么,不过一个宴席而已……”
云卿当然不肯就此罢休。
她偷偷潜去山下,这才得知华洲盛会是个什么东西。
云卿冷笑。
这华洲盛会原来是为了她而办的啊。
为了庆祝杀死魔尊云卿,广邀尊者宴聚。
十年一届,这都是第十次庆祝她死了。
那作为被庆祝的死人,云卿她更得去了。
百年未见,可不知那些故人是否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