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您真的不去华洲盛会吗?”
云卿可怜巴巴地问道。
叶敬之匆忙撇开眼:“我不去。”
云卿不甘心,追问道:“可是您之前不是去的吗?”
叶敬之沉默许久,道:“之前……过得浑浑噩噩。”
云卿不理解他的意思。
叶敬之却是破天荒地多说:“其实我并不想杀……魔尊。”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卿自是不信叶敬之这番话的。
那时叶敬之把山淮剑插入她的心脏,那叫一个果断无情。
可面上她表现得吃惊,瞪大双眼,捂嘴道:“啊?真的吗?难道师尊喜欢魔尊吗?”
叶敬之又不做声。
云卿内心嗤笑,揣摩着正道人士的心意,顺势轻叹道:“我曾在魔尊手下呆过,自是知道魔尊这个人冷漠无情自私自利。想来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不是的……”
云卿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又回到她最初的目的:“那么师尊去不去华洲盛会?”
叶敬之垂首,轻声问道:“你很想去吗?”
云卿满脸期待,重重点了点头。
叶敬之还是犹豫:“那里有很多的人认得出你的脸。”
云卿嫣然一笑,“可我不是魔尊,我是您的徒弟,师尊会护我的,不是吗?”
叶敬之失神片刻,而后目光坚定,郑重地说:“是,我会一直护你的。”
云卿心下莫名动容,看着叶敬之的眼神竟想起了往日岁月,那在宿山上的时光。
她垂眸,心道:不,能一直护我的只有我自己。
“我相信师尊。那么便请师尊在华洲盛会上好好护着我吧。”
华洲盛会,十年一届,正是在秋枫崖的对面的华韶峰举行。华韶峰顶处,正好可以隐约望见秋枫崖顶。
峰顶处云烟缥缈,大有仙境之妙。此时已是深秋,隔空望去,秋枫崖红枫正盛,北风卷地,卷落枫叶瑟瑟,卷起一地枫红。
她便是在如此盛秋中陨落的吧。
云卿内心感慨万千。
就算死,她也要死得如这枫叶般鲜红壮美。
这盛宴上的熟面孔不少,都曾举着正道的旗号,声势浩大地攻上她的魔殿,最后又被她打得灰头土脸回家。
“玉渊师尊,掌门请您到上席落座。”
叶敬之转看云卿,“你呢?”
云卿拉着叶敬之的衣角,依偎道:“我自是要和师尊在一处的。”
和叶敬之一起坐上席,让那些老家伙们好好看看她云卿这张脸,怕他们忘了,不然叫她好没趣味。
叶敬之点头,带着云卿往上席去。
云卿感觉叶敬之这脚步竟有些欢快,走起来似有风。
落了座,云卿低头不语。
片刻后,华洲盛宴便真正开始了。
“辗转光阴,百年如隙。魔尊云卿陨落百年,修仙界安宁百年。想当时,魔尊在世,生灵涂炭,人心惶惶。”
连平灯在主位上侃侃论道,“我风清门为正道,为苍生,为各界安宁,无惧无畏,与百家仙门齐心,这才有了这百年安定!”
云卿悄悄打了个哈欠,心道这连平灯可会在自己脸上贴金。
终于,话头落在了叶敬之身上。
“我风清门玉渊仙尊手持山淮神剑,这才斩落魔尊,还修仙界安宁……”
众人皆齐看向叶敬之,连连称赞。
“是啊!玉渊仙尊大义凛然,这才还了我们一个安宁。”
“那魔尊区区宵小,见了玉渊仙尊自然屁滚尿流,无力还击!”
“想来若是那魔尊还在世,听了玉渊仙尊的名号,肯定会躲在山野丛林中不敢现身呢!”
众人一阵哄笑。
叶敬之的脸色僵硬,攥着拳头,目光悄悄看向云卿,却又害怕,匆匆收回目光。
以往他坐在这上面,从未注意过他人言论。未曾想他们……
叶敬之不知,云卿低着头,唇角轻颤,隐忍着不笑出声。
该是让他们记起一些过往,一些教训的时候了……
终于,云卿抬起她低着的头,轻勾起嘴角,认真地向四座的人看去。
就在这抬头间,四座寂静。
“哐当”一声,有人惊吓,打翻了面前的杯盏,跌落到地上,手脚并用惊恐地往后退。
年轻些的修士不解,迷茫地看着眼前的情况:“这突然……怎,怎么了?”
寂静不过瞬时,老辈的修者皆齐齐起身,下意识以戒备的姿势,警戒地看向云卿。
“魔尊,是魔尊!”前座的一名白胡子老道颤声叫道,手脚慌乱,失措地往众人身后躲去,着实狼狈。
一时间,宴席混乱。
云卿眼眸清澈,疑惑地看向惊慌失措的修士,转过头,天真地对叶敬之问道:“师尊,怎么了?难道那个魔尊真有这么厉害吗?只是说说,便让他们吓成这样?”
叶敬之不语,只是轻轻摸着云卿的头。
云卿本想躲开,可想起此时身份和境界,只是笑着看着叶敬之。
连平灯着实没料到冷情的叶敬之会把他的徒弟带来,也差点忘了这个和魔尊面孔相似的思静。
他不得不苦哈哈圆着场面:“这不过是玉渊仙尊新收的弟子。只是面容相似罢了——大家也看见了,玉渊仙尊也在这呢。”
慌乱的修士停下逃窜的脚步,戒备的尊者们狐疑地看向云卿,又不放心地看向叶敬之,希望能寻得确认。
叶敬之端正容色,淡淡道:“坐下吧。她是我的人。”
众修士这才安心落座。
可场面又变得尴尬。
刚刚才轻蔑地议论着魔尊种种,未曾想不过见到一个和魔尊相似的女娃,便吓得惊惧不安,魂飞魄散。
众尊者低头不语,只囧色看着眼前的佳肴美味,却觉尽不合胃口。不少人找了借口便早早退了席。
云卿看着修仙界这些所谓的尊者们,心中狂笑不止。
可惜她如今是风清门的弟子思静,否则她定要上前啐上一口,好好嘲讽一番这些门派尊者。
…
看久了这些人可笑的面孔,云卿觉得甚是无趣,寻了个由头便出去散心。
吹着峰顶的凉风,云卿觉着在宴上染的浊气都散了不少。
说来也是郁闷。
上辈子她作为魔尊,威风凛凛,万人惧怕,又有何人敢在她面前放肆?她又岂会在叶敬之手下伏低做小?
只不过那种日子,太过无趣,太过……寂寥了。
这辈子,待她为自己出了前世的恶气,她便游历四方,尽情山水去!
让她想想,前世有谁欺她侮她的呢?
对了,还有江紫梦啊……
正在云卿思量之际,身后传来一声怒喊。
“云卿!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