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说你是整个县唯一坐过飞机的人,这回你咋不上天呢?哈哈哈...”
“上天,这回就送你上西天,哼!”
”大队部几个头头决定了,这两天就开刀问斩。”
孤俊被人吊在了屋后大树下,还用刺条子狠狠地又抽又打,这事很快在湾子里传开了。
下面总有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特别是他过去的光辉历程让许多人眼红。于是乎,乡村几个刺头更是添油加醋,不停地耀武扬威,上蹿下跳,鼓动一帮人,轮流上阵把他往死里整。
闵婆婆脚不沾地连夜跑到孤俊新媳妇娘家,告诉她这个比天还大的坏消息。
她听说后禁不住失声痛哭,忙着流泪捶胸顿足,光顾着忙而无智,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闵婆婆年岁大些,比较清醒。让她抓紧时间去找镇上领导,孤俊还在做他秘书,求他出面帮忙,眼下也只有他帮得上这个忙了。
天还未来得及完全放亮,家母便火急火燎地跑去镇上求陈新立。他还被下面蒙在了鼓里,完全不知道竟有这种事。
他考虑一会后,让她先安心回家,这事他会尽快着手解决,大队部应该没有杀人权限!
“孤俊呀,咱们可有约在先,不允许你跟旧家庭保持任何联系,你前些天私自给你父亲通风报信,在当时局势稳安的情况下并算不上什么大事,情有可原,也就不予追究。
关键是没过多长时间出现重大变化,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呀,并且现在正处在风头上,形势特别复杂,有人说你是知法犯法行为按例得斩,这也没什么大毛病。
虽然说法不容情,但是反过来分析一下,你无意间反倒把自己出逃在外的父亲给喊了回来,也算是有立功表现,况且亲情难舍,可以理解。
因此我决定对你从轻处罚,死罪可免,我让他们刀下留人。
但是活罪难逃,故且先解除你的公职,以观后效。希望你能够正确的理解。我们也得警示他人呀。你就回家务农吧,书暂时肯定也教不成了。
你就先回家休息,重新审视自己的行为。
不过...你也不要有过多的心理负担,你还年轻,或许以后还有的是机会等着你呢。”
陈新立严肃认真地盯着他说,他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啊,实属不得已而为之。
鉴于他积极的工作表现,并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加上社会上少有像他这样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他实在学不了诸葛亮挥泪斩马谡那一招。
“谢谢领导,我会汲取教训的。”
孤俊诚惶诚恐地点点头,作为一个知识分子,他知道自己的处境非常危险。
他少小离家一直无法忘记与父亲的深厚感情,亲情的力量无法抗拒,不管为此付出多大代价,他除了接受就是认栽。
上头为稳定局势采取的措施,又有几个人能够逃脱时代洪流的裹挟!
这场变故实在来得太突然,像头巨形怪兽,普通人被扔在它面前,根本微不足道连牙缝都塞不上。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起来,其势不可阻挡。
新娘子把孤俊接回家为他擦拭身上的血渍,看到累累伤痕,以泪洗面。
好在有惊无险,终于化险为夷了,死里逃生躲过这一劫,天总算没有塌下来。
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孤俊才脱离虎口,就遭到母亲的痛骂。
她恨得牙痒地说:“要不是你写那封信,跟鬼画的桃符一个样,全是咒语。让已经跑到机场附近的矮子回来,如今早就到了海外,何至于落到如此下场?!”八壹中文網
奶奶转身望了望满身伤痕的孤俊,回头弱弱地替他说道:“他可也是受到了处分的啊,饭碗丢了不说,还被打成这副光景,真造孽...”
孤俊妈妈没好气地回敬道:“那他怎么没有死!...不管怎么说,他当时不写信叫他伯回来,他伯就不会回,他不回来这次就不会惨死野外!”
才嫁去镇上不久的女儿,打小就跟进保育院的哥哥没有联系,当然谈不上有多少哥妹感情,加上尚未成年不明事理的小儿天然地站在他们妈妈一边,还有她娘屋一家人,共同坚定不移决不动摇地认为佐汉是死在大儿子孤俊的手上!
不碍情面,碍形势,上面的怪不得,更不敢怪,所有的埋怨全怪在孤俊一个人身上。自此以后,亲戚六眷个个说他的不是,嫌弃得不得了,大气不出二话不说,终生不再来往。
从古至今,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身为领导大秘,本来顺应天时也兼顾到父亲的焦虑,好心好意地走漏风声,结果自己受到牵连不说,还落不到一点好。
这上哪说理去?
孤俊身处众叛亲离的当口,三缄其口+与世无争+随遇而安,是治愈郁闷孤独的一剂良方。俗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被亡人,还有活着的这些人都是自己的亲人。
他委屈的不行,可是能怎么说?又能做什么?除了亲者痛仇者快之外还会得到什么!真可谓百口难辩,更别想翻江倒海去伪存真。
况且这事也不能高谈阔论,说不清道不明,越理会越乱。既然解释不了,也就无需解释,由它去吧,假以时日自然会随风消散。
其实世事始终不变的是变化,而且毫无规律格式可言,因此才有古语“世事难料”这一说。正因如此,所谓正/反两面,有时还会令人惊掉下巴地随之而发生轮转。
然而,第三只看不见的大手并不打算就此收手,轻易地放过他。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厄运恬不知耻地不约而至,绝不肯就此善罢甘休,正摩拳擦掌蠢蠢欲动,灾难接二连三像赶场一样挤直门来。
为稳定局势,上下开始大刀阔斧地排除不安定因素。
随着秋风进一步深化扫落叶,没过多久,土地重新洗牌漫灌过来。
整个庄园大小三、四十房屋,历经一百多年风吹雨打保存完好。这次除五六间主屋得以保全,留下来分给了湾里少数几个有头有脸的另加几个狠角色以外,其它的几无幸免。
庄园:被肢解得片瓦不留,包括高大的围墙及每年春节拿去街上搭台唱戏的东西两副大门也不见踪影。
拆下来的石块、砖瓦、檩条、雕花门窗等材料及桌、椅、床等各类家私瓜分精光。
原主一家人,被赶去之前的牛棚寄住。
没遇到一丝反抗,半点抵触。真的无所谓吗?这庄园可是祖上兴建,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跟巧取豪夺不义之财完全没有半毛钱关系。
到佐汉这辈,虽仍为官,可在他手上并未动土木,添一块砖,加一片瓦,甚至期间还遭到土匪绑票打劫过一次。他从始至终未娶一房姨太太,一直守着明媒正娶的正房老婆生活。
俗话说折财免灾,没想到最后落得人财两空。对此一家老小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生而为人,过日子,一辈子,哪儿有无灾无难,那好的,这事想不开也得想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