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口干呕着,拼命往上走,走了几步,抓住旁边舱壁上裸露在外的一根电缆,稳住身形,一边干呕,一边喘气,同时拼命忍着恶心往后看,确认那两只变脸怪的确是已经死了,这才走到一枚鱼雷旁边,索性骑了上去,然后整个人趴在上面,感觉一阵阵地眩晕。八壹中文網
等我缓过劲来,往四周看了看,心里头就是一凉。
枪还在背上背着,但没有子弹了。更要命的是和“狼心狗肺”分开,此时我一个孤家寡人,在这种鬼地方再遇上变脸怪,或者其他幺蛾子,那基本就只剩下等死的份儿了。
但现在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先睡上一觉再说,然后想办法再转到军械库和食品储藏室去,在那里补充物资给养。
我趴在鱼雷上迷迷糊糊地就要睡着,猛然间就听到一阵喘息声。
好像是某个人在经历了剧烈运动后,在拼命地喘气。
我心头一凛,连忙向下看去,鱼雷舱地面上除了那两个变脸怪的尸体,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而且这喘息声,好像也不是从下面传来的。而是……
“死人。”
就在这时,一个人的说话声让我全身一激灵。我循声望去,看见一个人——一个站在潜艇舱壁上的人。
这人穿着军用迷彩服,中等身材,手上拿着一个对讲机,刚才“死人”两个字,就是冲着对讲机说的。
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他能站在舱壁上,头冲下与水平面呈大概70度角的样子,而不摔下来——看得我目瞪口呆。
他一边说,一边还在好奇地大量四周,很快,他的目光就扫向了我。
我心头一凛,本能地就想要去摘背上的南部式——尽管枪里已经没有一颗子弹了。
可是,这人的目光在我的脸上和身上扫了一下后,就迅速移开了,脸上的表情和目光没有半点变化,就好像我是透明的一样。
“穿着日本军装……好像死得还蛮痛苦的,有点像窒息……你这不废话吗?”
这个人继续与对讲机通话。
又说了几句,这人蹲下身子,手脚并用地继续往里面爬去。
而我也逐渐明白过来,这人应该和当初的“骚猴子”一样,不是活人,而只是过去发生的事情,在现在所留下的影像而已。
只不过这张脸很是熟悉,好像在哪儿见到过。
于是,我跟在他后面,想看看这个鬼影到底是什么路数。
他沿着鱼雷储存舱进入了电池组,又从电池组顶板上的一个缝隙处,进入了艇员的休息区。
我开始发现,如果把整个潜艇顺时针转动70度,并且与水平地面的夹角减少几度的话,我所跟踪的这个“鬼影”的所有动作,就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看样子,这人当初行动时,潜艇躺在这里的姿态与现在有很大的不同,这也造成在我看来,他好像是站在舱壁上行动的一样。其实在他所处的时空往我这边看,我才是在舱壁上行动的妖怪。
而且,让我略微有些意外的是,跟着眼前这个人走,在穿过舱门或者破洞时,所到达的空间基本是可以事先预料的。鱼雷储存舱后面,就是电池组,电池组的上方,就是艇员的休息区,这与先前我自己到处乱闯所遭遇的、错乱的空间完全不同。
说不定,跟着他就能从这艘鬼潜艇出去?
我心中想着,更加起劲地跟在“鬼影”后面,连饥饿一时半会儿都不记得了。
我看着他翻进潜艇顶部的机库,又跟着他进入司令塔,看着他在司令塔的指挥官办公椅上翻阅着什么,似乎是航海日志。这个人一边看,一边好像在思索着什么。然后,他突然开始抬头往上看。
此时他的身体,与我的身体大概呈一个115度角,在潜艇里比较逼仄的空间内,我俩的脑袋挨得也比较近。
他抬头向上看,在我看来,就是往我左下方的一个地方看。
这些还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借此看清了他的脸,我也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
这不是“半只耳巴颂”吗?
没错,就是他。满脸络腮胡,脸型棱角刚毅。不是他又是谁了?颂帕善和他非常像,但颧骨没有他那么突出,鼻子也不及他挺拔。
只不过和先前见到过的巴颂相比,眼前的这个巴颂更年轻,而且脸上的表情显得非常焦虑,甚至充满了愤恨。
看样子这家伙曾经在这里碰到过非常棘手的事情,被潜艇里某种神秘的介质给记录了下来,如今在我眼前重现。
很快,眼前的这个巴颂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踩在那张铁制的办公桌上,从司令塔顶部的一个舱门中翻了出去。这个舱门就在我左边,当我也想打开舱门出去时,却发现不知道是因为被锈蚀死了,还是外面有什么东西挡住了,总之这扇舱门是开不出去的。
我心急如焚:救命稻草没了,难道终究还是要被一直困在这里?于是发疯一样去摇动舱门,想靠蛮力把舱门给打开。
就在这时,我的眼前莫名其妙开始发红了。
起初我还以为是因为用力过猛,导致眼睛里的小血管爆裂了,可是很快我就发现,是一道道从潜艇外壳上的裂缝所射入的诡异红光,将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染红了。
我把眼睛凑到这些裂缝上,想看清楚红光的来源,但潜艇内部复杂的结构遮蔽了红光来源的景象,我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
而且,我的耳朵也开始听到一些很奇怪的声音——好像是人的喉咙所发出的喘息声。这声音让我毛骨悚然,我连忙回头循着声音的来向去看,发现声音是从司令塔的主舱门发出的。
很快,那扇舱门开始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有人正试图从外面打开它。
这扇舱门位于我所在位置的左上方,由此判断,外面那个试图开门的家伙,和巴颂一样,并不是现实中的,而是过去留给现在的幻象。
但我还是有点好奇,它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估计这家伙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门,我索性走向舱门,想透过上面的玻璃往外察看一下,舱门另一边那位仁兄的真容。
就在我走到舱门前大概不到半米之际,舱门猛地被推开了!
一个“人”走了进来。
我看清了这“人”的尊荣,几乎当场就惨叫起来。
它穿着极为破旧的旧日本海军军服,破烂的地方露出已经蜡化的肌肉,手掌骨头毕现,指甲非常地长。它的头部也基本蜡化了,两侧脸颊剧烈凹陷下去,两只眼珠显得尤其巨大,几乎要挂出眼眶。
这绝对不是“人”,这是“活尸”。先前我在潜艇上的某些地方也曾经看到过类似的日本兵尸体,不过都没仔细去观察,只觉得距离二战结束都70多年了,这些日本兵怎么还没烂成骨头?
此刻,这具“活尸”站在舱壁上,与我的身体呈70度角,和我面对着面。它没有任何表情,甚至看都没朝我看一眼,就直接从我头顶边走了过去,然后,它以和刚才巴颂一样的方式,踩在办公桌上,从我左边的那个舱门翻了出去。
难道它是去找巴颂麻烦的?
我呆呆看着那扇舱门,足足有15秒。我很想知道这艘潜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我想来想去,发现这里几乎每一件事都是自己所无法理解的。甚至于,20多年人生中所学到的一切常识,乃至逻辑,在这里很多都是不适用的。
我应该已经是个沉浸在噩梦中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吧?
就在我还在胡思乱想之际,我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同时,我的脚下也剧烈抖动了一下,把我震得一趔趄。
好像是什么东西开炮了。
难道潜艇上有舰炮,有人用舰炮射击?
我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怎么回事,第二次爆炸就发生了。
这一次,我只觉得眼前突然划过一道锋利的白光,刹那间什么东西都看不到了。与此同时,一阵剧烈的抖动把我整个人从地面上掀到了天花板上,然后又重重落在地上。
我整个人完全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几秒钟,我意识到呆在原地很可能是等死,至少得想办法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我挣扎着,跌跌撞撞地从来路爬出去。
没想到,我从司令塔出来的一刹那,眼前居然一亮。
这一亮,并不是爆炸造成的,而是潜艇头部的一长段已经被炸得没有任何踪迹了,阳光肆无忌惮地直射进来。
我心中一阵狂喜——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嚣张的阳光了,我简直开心得想哭。
但紧接着,我又害怕得全身颤抖。
潜艇被炸飞后的裂口处,歪躺着两枚鱼雷,它们尾部的推进器都已经启动,引信也都被引燃了。
我还没来得及找地方掩护,几乎要灼瞎我眼睛的光线再度闪起——强烈的爆炸再一次发生。
这一次,我被震回了司令塔里,而且感觉自己是被扔进洗衣机里的一只猫一样,来来回回,上下翻滚了许久。
当一切都平静下来的时候,我只觉得全身就好像散了架一样。我想站起来,看看外面爆炸后的情景,可是试了几次都徒劳地颓然倒地。最后,我把背上的南部式拿下来撑着,这才勉强能够走了几步,到舱门外一看,潜艇头部从鱼雷储存舱开始,一直到艇员休息区的一大半,都被完全炸得没了踪迹。很多地方还有火焰在燃烧。